()她真正讓我刮目相看的是在額娘生辰那日的舉動。面對九弟對他的刁難,她竟反能化險為夷,讓那天晚上完全成了她一個人表演釋放的舞台,成為了那晚最耀眼的一顆燦星。
她面對皇阿瑪時的從容不迫,面對十弟、十四弟時的率性爽直,面對十三弟的側福晉瓜爾佳氏的淡定自若……一切的一切真的就如皇阿瑪所說她的確是個「出得廳堂,入得廚房。」的難得奇女子。
讓我幾分意外的是,這個人人都稱是才女的靜雅女子,竟原是這麼一活潑迷糊人兒。那日我正巧去請安于額娘宮前,卻見著她蓬頭垢面睡眼惺忪地便要進宮門去。還一臉正色地不以為然,不覺發現她原是有如此可愛的一面。明明是幾分害怕我,卻在迷糊氣急時沒了顧忌,沒了拘束,那個該才是原原本本、真真實實的她吧。
好像她身上總有一些你不知道的東西,似乎有著一種神秘的力量,在隱隱地吸引著你想去細細探索、去一一發現。難怪十三弟……可想到了這個為什麼總覺得幾分異樣。
難道……我不敢再想下去。
或許,之前那麼多那麼多的「只不過」都是自己給自己的情不自禁找來的堂而皇之的借口。
每每獨自靜下心來時,我反復地問自己到底是不是出于什麼「目的」,我多麼希望我的心明確地告訴我,是「利益」,是「情勢」,是「皇位」……
因為,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就可以輕而易舉地放手,輕易地就好像松開緊握著的雙手一般;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就可以迅速地遺忘,迅速地就好像她從未出現在我的記憶里那樣。
可是,一次,兩次,十次,二十次……每一次它都無比清晰、無比決絕、無比殘忍地告訴我,不是!什麼都不是!
就連我自己都不清楚這種感覺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也不明白究竟是什麼讓她走進了我心里,更不知道這種感覺究竟有多深、到底會存留多久……
可是,事實是它已經開始了復蘇、抽芽、吐絲;她既然清晰地走進了我的心底;這種連我自己都不甚了解、甚至有些好奇、有些懼怕的感覺總是揮之不去。
滿滿的疑惑縈繞、纏結、填滿著每一絲每一縷的情腸。
也許吧,我對她有那麼「一絲絲」的好感,但,這必須就此打住。必須!
讓我沒想到的是連九弟也對她動了心思,雖然我不清楚他是出于什麼目的。不過,讓我更為之一驚的是,那個一直八面玲瓏、處事謹慎的八弟也在暗中為她打點照應著。
八弟?他們之間究竟曾經有過什麼。但我真的不想、也絕不會不允許這些事的發生。我隱約地知道,除了十三弟,還有另外的一個因素。
就容許我自私一次吧,在心里默默地放縱一次吧。
但這,也必須只能在心里。
我正愁找不到機會,沒想到那晚她卻魂不守舍地把茶倒到了我身上。于是,我便名正言順地支開了十三弟和十四弟。猶記得那夜,月色幽深,竹影婆娑。衣袍因著大片被茶水浸濕,在冬夜的冷風中尤是透著濃濃寒意,竟然可以只因為她的一句關懷問語便盡然全消,幾乎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我不知道我是帶著一種怎樣的心情對她說出那聲「十三弟妹」的,但我很清楚的是我說出來了,當著她的面說出來了。
自從皇阿瑪那年批評我「喜怒不定」後自己覺得已經把「喜怒不喻行于色」練得爐火純青了,想必她也看不出我的那份遲疑、那絲心痛、那抹酸楚吧。我急忙掉頭走掉,因為我不能保證我那所謂的「爐火純青」到底能撐到什麼時候。也許,就在下一秒,我的眼神或許就會出賣了我。
多年以後,我猶記得,那晚的夜涼如水。我的心寂如死潭。
她真的很特別,總有牢牢吸引我的東西。可她又是那麼普通甚至有些好笑又有些傻氣。她乘馬車會暈、她喝一杯酒就會醉,她總是橫沖直撞,沒梳洗也會跑去請安……
可就是這樣迷糊這樣糟糕的她也總能讓我笑,真正地笑,開心地笑,喜歡地笑。
但真正讓我徹底清醒地是那次的塞外之行。
那夜的篝火晚會前,我在去現場的必經之路上等她。站在她面前,先前的質疑竟問不出半句話,也不知道我到底該如何開口,于是,我就那麼靜靜地立著。
她應該是清楚自己的心的吧,不清楚不明白的是,或許只是我而已。
望著她漸漸遠去的身影,暈染入光影里,讓我看不真切。
幾天後,在護駕隨性的我們得知蒙古公主對她因嫉成恨而萌發的刺殺之心時,十三弟不顧一切,失了魂般地飛身騎馬去尋她。那個樣子的十三弟是我從未見過的。那樣的心急如焚、那樣的焦灼不安、那樣的痛苦無助。當我們幾個快馬趕到那兒時,看到的竟是她竟沒有絲毫的猶豫,挺身而出擋在了十三弟前面。而她,卻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
在生死的面前,他們倆最先想到的是對方,而不是自己。
這樣的愛,是值得一生托付的;這樣的愛,也是值得真心祝福的。
生生地看到那一幕,那一刻,我的心好疼,真的好疼,但永遠也不能滴血。它必須盡快被縫合,結痂,痊愈。無聲無息的,無人知曉的,安安靜靜的……
同時,我也萬分清醒地意識到,她定會是我的十三弟妹,而且永遠也只能是我的十三弟妹!
永遠,永遠。
願,人到情濃,便也情轉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