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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沉重的眼皮,映入眼瞼的是個陌生的山洞。山洞靜悄悄的,靜得只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聲,身體車碾般難受,胃里一片翻江倒海,昏昏作嘔。
繡兒頭重腳輕的爬了起來,跪在一旁難受的干嘔著。身上的衣物滑落,露出**的潔白身體,愕然的讓繡兒緩不過神來。
山風讓人瑟瑟發抖,繡兒嚇傻了,忙快手快腳扯過衣物遮住胸前春光。見洞內四處無人,哆嗦著趕緊將衣物穿上,她努力回憶之前的情景,誰知腦海一片空白,暈乎乎的。
目光,觸及在腳邊的一件外衣身上。繡兒彎腰撿了起來,熟悉的衣服,熟悉的味道讓她眼眶一紅,是三哥的衣服。
零碎的記憶浮現腦海,繡兒隱約記得自己倒在大雨中,然後三哥出現了。他並沒有離開,而是重新回到她身邊。
既然三哥回來了,人呢?繡兒緊張的打量著山洞,除了一堆燃燒過的灰燼及失去體溫的衣物,他沒有留下任何東西。
難不成,他又走了?
繡兒慌了神,顧不得仍在發燒的身體,頭重腳輕的往山洞外跑去。
洞外已是雨過天晴,朝霞初升,深秋的天空被淡淡的薄霧籠罩,在七彩霞光的照耀下,散發出斑斕的絢麗色彩,氣勢磅礡卻又略帶悲涼。
剛到洞口,只顧低頭看路的繡兒與人撞了滿懷,抬頭一望,居然是去而復返的三哥。
「三哥,你去哪啊?」繡兒緊張萬分,睜大眼楮望著他,生怕一個沒看住,他就消失了。
安越澤笑,寵溺地模了模她的腦袋,將水中的野果遞了過去,「到外面去轉了轉,給你找些吃的。」手放在她的額頭,高燒雖然降了些,可仍是燙手。
繡兒的手模在安越澤身上,疑惑道︰「怎麼衣服濕濕的?」
「昨晚一直下暴雨,剛才出去的時候山上都是濕濕的,衣服給沾濕了。」
「我不餓。」習慣了安越澤面前撒嬌,繡兒一時半會還真改不過來,她踮掂起腳尖將手中的外衣給他穿上,「你出去的時候也不多穿點,小心著涼了。」
「習慣了。」安越澤笑,將野果放進她的口袋,伸手去系衣服。
「別動。」繡兒拍開他的手,固執的踮起腳尖給他系衣服。
安越澤身形頎長高大,繡兒尚不及他胸口,再加上高燒消耗了她所有的體力,虛虛晃晃的連站都站不穩,偏偏想要親手代勞。手在他胸口系著帶子,手好幾次都使不上勁來,指尖在結實的胸膛抖動著……
某人倒吸一口冷氣,昨晚的尷尬記憶再一次浮現腦海,他馬上將目光瞥向別處,不敢望繡兒一眼。該死!
「好了。」完成某件艱巨任務的繡兒松了口氣,她擦了擦額頭的虛汗,拉著安越澤在石頭邊坐下。取出野果擦干淨,繡兒選了顆最漂亮的塞給安越澤嘴邊,「三哥快吃,一會我們還得上路去找僵尸道長。」
安越澤張嘴,欲言又止,最後仍是沒有將到嘴的話說出口。他將野果推回給繡兒,「你吃吧,我吃過了。」
繡兒將手一收,將野果全部放在口袋,「三哥不吃,我也不吃了。」自幼便是如此,每次挨餓的時候,三哥偷偷將自己的那份給她吃,然後裝作吃的很飽的樣子。
安越澤拿繡兒沒折,一想到昨天的事,頭痛欲裂,「繡兒你已經長大了,以後別再做像昨天那樣讓人擔心的事。萬一我真走了,你會被雨水活活淹死的。」
繡兒的笑容僵在臉上,低頭隱去眼眸中的水霧,鼻子發酸道︰「可是,你也沒走啊。」
「可萬一我要是真走了呢?」安越澤急了,握住繡兒的雙肩扳正她的身體,嚴肅道︰「你到底明不明白?生死病老,沒有人會一輩子陪在你身邊,你要做的,就是愛惜自己。」
「我不明白,不要明白。」繡兒氣瘋了,將野果狠狠砸在地上,踩個稀巴爛,「不明白,永遠不明白!」
安越澤生氣了,「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任性!」第一次,他對視若珍寶的繡兒,動了怒心。
「我就是這麼任性,你要走,就走好了!」眼淚,簌簌而下,如斷了線的珠子。
安越澤氣得肺都疼了,不知該如何拿眼前這個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的小孩子,該怎麼辦?
他抱住她,緊緊地抱住她,「繡兒,我該拿你怎麼辦?」
繡兒的心勒得難受,蝕骨噬心的痛流走在血液,「三哥,我自出生的那天起,就是被上天拋棄的人,成了天下人眼中的亂世妖孽。緊接著,爹跟娘,還有二哥都拋棄我走了。現在,三哥也要丟下我?」
「沒人想拋棄你,三哥也不想,繡兒這麼可愛、善良,我怎麼舍得拋棄你。」
「可是你昨天就拋棄我了。」繡兒吸鼻子,帶著重重的鼻音,「反正我不管,三哥若是不要我了,我就去死!」
安越澤忙捂住她的嘴巴,氣急敗壞道︰「別動不動就說死,有多少人想活著,都沒有這個機會。」
繡兒氣鼓鼓地瞪他。是,有多少人都想活著,她也想活著,可她為誰活著?
「我為誰活著?」
「為你自己活著!」
「沒有你,我哪還有自己!」
談話不歡而散,兩人生悶氣的各坐一邊,背靠著背,誰也不理誰。
氣歸氣,繡兒也知道自己昨天的行為是在賭氣,三哥向來寵她,任何事都會忍她讓她,才會讓自己變的無法無天。可是,這一次,明明是他先失言的……
「三哥……」繡兒委屈的努嘴,去模安越澤的手,「我們走吧。」早一天找到僵尸道長,多一份希望,三哥的傷已經拖不起了。
安越澤起身,將她拉了起來,「我先帶你去看病吧,你的燒若是不退,會很麻煩的。」她根本不知道,他的傷已經沒救了。
繡兒搖頭,故作輕松道︰「我的燒已經好多了,再過一會就沒事了。」
安越澤挺頭疼她的固執性子,有時倔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帶她去看病的事,看來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同意的,他無可奈何地搖頭,將手按在她額頭上。也罷,好像是沒剛才燙了。
「對了三哥,你昨晚是不是在我換衣服了?」繡兒哪壺不開提哪壺。
「……」安越澤滿臉黑線,被她的話一口氣嗆在喉嚨,老半天才支吾著解釋道︰「昨晚……你全身淋濕了,我就幫你換了衣服,再烤干。」
「哦,謝謝三哥。」繡兒並未有任何詫異的反應,轉身往山洞走去。
安越澤愕然,欲言又止。唉,想想這種尷尬的事,不提也罷。
糾結的人,自始至終都只有安越澤一個,對于男女授受不親之事,繡兒倒並未多想。就在前兩年,她未來葵水,胸部尚未發育前,三哥還時不時幫她洗澡換衣服,兩人一塊擠張床,樂呵呵撓彼此的咯吱窩,打鬧成一團不亦樂乎。在繡兒的潛意識中,無論是身體還是心靈,三哥是比爹娘還要親近的人。加之昨晚她燒糊涂了,對安越澤無意間模到她**的事,沒有任何記憶。故第二天醒來,對于三哥幫她換衣服的事,心里雖然有絲怪異,倒並未過多思考。
一殘一病,兩人在山間艱難行走。
安越澤自幼上山采藥,對各種草藥的功效耳熟能詳,他在山林間選了幾味退燒的草藥,洗干淨讓繡兒生嚼吞食。草藥很苦,他模了模口袋掏出之前僅剩的一顆甜野果遞了過去。繡兒暈暈作嘔的吐著舌頭,顧不得之前吵架踩爛果子的事,直接接過野果往嘴巴里塞。
「呼……」繡兒吐舌頭,臉蛋扭成一疙瘩團,「苦!」
安越澤笑,淡淡道︰「良藥苦口。」
重病未愈,繡兒腳步浮虛,加上山路難行,有好幾次都差點摔倒,看的一旁的安越澤心驚膽戰。
「我背你走吧。」他實在看不過眼,萬一摔壞了可就慘了。
繡兒笑笑著打掉他的手,「我故意嚇三哥的。」三哥的臉慘白無血色,有好幾次都咳的厲害,那聲音听著她心里都發顫。剛才他都咳出血了,只是怕她擔心,他偷偷用路邊的樹葉擦掉緊捂在掌心中的鮮血,再若無其事的笑著陪她說話、解悶。
怕答案比自己猜的更嚇人,她不敢開口問,寧願選擇沉默,當作什麼都不知道。
晌午時分,兩人在坐在大樹底下休息,安越澤的額頭不斷冒虛汗,情緒似乎越來越焦躁,眼眸不住在四處打量。繡兒裝了壺山泉水,遞了根剛挖出來的山葛過去,「你吃點吧。」
安越澤頭。
繡兒心里既然擔心又難過,強撐微笑道︰「那你喝點水。」
安越澤的目光望向另處,有些不耐煩道︰「先放著,我一會喝。」
繡兒走到遠處,背對著他,嘴角僵硬的笑著,眼淚卻忍不住往下掉。她跟僵尸相處的日子,比任何人都要長,僵尸是什麼脾氣性情,她再清楚不過了。三哥怕只怕,熬不住多久了。他的脾氣已開始暴躁,心性在逐點消失。
僵尸怕光,光線就是致命武器。
繡兒悄然抹干眼淚,尋著處低矮的叢林,摘了把帶綠葉的樹枝,坐在地上編成頂遮光的大草帽。吸了吸鼻子,隱藏住自己的情緒,試圖將自己當成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傻瓜。
她走到安越澤的身邊,故作輕松的將草帽擺在他面前,「三哥,我編的草帽可愛不?」
當時,她是從他身後走過去的。他正背著她喝水,手握住水囊上,她看到他的指甲,是烏黑色的,死氣沉沉的烏黑。
手一抖,草帽掉在地上。安越澤的手尚未縮回去,繡兒已快他一步,緊抓住他的手不放,眼楮死死盯住他的指甲,愕然不己︰「三哥,你的手?」
「沒事,別大驚小怪的。」安越澤掃開她的手,靜靜喝了口水。
「你還在騙我!」曾告誡過自己千萬遍,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可偏偏還是忍不住。繡兒抓住他的手,生怒地盯著他烏黑色的指甲,「你告訴過我崠珠可以緩解尸毒的,為什麼還會變成這樣?」崠珠明明還帶戴在他身上,為什麼指甲還會變黑?三哥到底是中毒了,還是要變僵尸了?
安越澤拉她在旁邊坐下,「繡兒,崠珠確實有緩解尸毒的作用,否則我恐怕早就變成僵尸了。」
「那你現在……」繡兒心疼地打量著他的指甲。他怎麼就咳血了,怎麼就指甲就黑成這模樣了。
「繡兒說過僵尸分修煉分為兩種,一種吸血,一種吸食靈氣。崠珠所謂的緩解尸毒,它只是將天地間的靈氣聚集,吸食到我身體內,屬後者修煉方式。由于我體內有靈氣吸入,吸血的**不若之前強烈,所以尸毒擴散相對慢些,但並不等于沒有擴散。」
「也就是說,如果三哥緊持吸食靈氣修煉,是可以不吸血的,對不對?」繡兒絕望的心,突然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希望。只要三哥能克制住不吸血的**,他就可以像小粽子那樣,不以吸血為生,便不會傷害人類。那麼,即使三哥會變成僵尸,也不會傷害人類,是人是僵尸,又有何區別?
安越澤沉默,半晌才道︰「僵尸之所以忍不住吸人血,只因維持生命或是修煉需要大量的靈氣,而天地間靈氣太少,而人又是萬物之靈,所以僵尸才會對血產生本能的**。」
繡兒身體一軟,跌坐在地。說來說去,僵尸還是要吸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