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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周末,天還沒亮,老太婆就爬起來了,她惦記著三兒子昨天收割的幾千斤小麥,現在正堆在村外的公路旁,新鮮的麥子水分很足,多捂一天就怕要發霉,得趕緊攤開晾晾。
連水也沒顧上喝一口,老太婆就匆匆出了門。
沒有多久,老頭子也懵著眼楮起床了,上過廁所到廚房轉了一圈,看到鍋、碗焦干冰涼,嘟囔著一句
「這個死老婆子,出去找頭魂呢,飯也不做」。
趿拉著鞋,連臉也沒有洗,忙不迭的趕去商店門口搶位子。
昨天晚去了一會,自己習慣的風水寶座被該死的老劉頭搶去了,弄得一上午淨走霉運,模了一把又一把的臭牌,輸了好幾塊錢,夠上一包「紅杉樹」了,疼的老頭心頭霍霍的直跳。
秀和海此時正相擁著,呼呼睡的香,對于老頭、老太出門的動靜壓根沒有一點反應,兩個孩子昨天一放學就去了雲川找她爹娘了,老二兩口子又有幾個月沒回來了,兩個孩子實在想的慌,正趕上村里開商店的趙大頭要去市里進貨,讓兩個孩子搭了一個順風車。
院子里靜悄悄的,幾只老母雞紳士般閑踱著,在地上尋模著零星散落的飯渣子,大黃支著耳朵趴在門口,一邊不安的搖動著尾巴,一邊嚴密的注視著,擔當起了看家護院的重任。
海被尿憋醒,閉著眼模索到院里對著花壇呲開了,嚇得老母雞四散逃竄,看到主人出來,大黃邀功求賞的搖著尾巴往前蹭,差點把海絆了個趔趄,抬腿就是一腳,大黃夾著尾巴,委屈的「嗷嗷」直叫,海朦著眼進屋,到了床邊歪身睡下,很快又響起鼾聲。
年輕人就是瞎折騰,平時的周末,小兩口不到11、12點是絕不離開床的,老頭、老太就納悶了,這一對活寶,夜里不睡,嘰里呱啦東扯葫蘆西扯瓢,侃了半夜,三間房雖然有隔牆,但上面梁頭是想通的,東間一個咳嗽,西間听得清清楚楚,弄得老兩口也跟著受罪。
人家小兩口幾天沒見,說說話,當老人的也不好說什麼,也不知有多久,老兩口撐不住迷迷瞪瞪睡去。
至于他們什麼時候睡著的,只有他們倆自己曉得了。
「 啷」不知過了多久,大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老太婆滿身疲憊走進來。
一大早起來,她先幫著老三兩口子把麥子全部攤開,又去幫四兒媳撐了一會的口袋,四兒子東河堰有一塊零星地,收割機嫌地塊小麻煩,不願意割,後來好說歹說才勉強同意,老太婆一听就趕著去幫忙了。
日頭已經很高了,估模著也快到晌午了。
老太婆從起來到現在水米未進,早已經饑腸轆轆,尋模著五忙大月,這兩個孩子能睡得住!也該起來了,最起碼得把飯做了吧!
一進門,到處靜悄悄的,屋里傳來海有節奏的鼾聲,老太婆一听氣不打一處來,對著腳邊的大黃踢開了,嘴里嚷嚷著
「大忙季節,你們也能睡的著,恁哥恁嫂子忙的連飯都顧不上吃,就不能早起一會搭把手」,
要不是礙著媳婦的面,她早沖進去掀被窩了。
秀和海被吵醒了,不知發生了什麼,海只穿件三角褲叉,趿拉著拖鞋出來了「娘,你大清早嚷嚷啥,周末睡個覺也不行」
「還大清早,太陽沒把曬糊,都幾點了,還蒙頭大睡」
「這,不是周末嘛,咱家又沒有地,你操心啥呀」
「沒有地,就不干活了,你不吃糧食,你哪個哥家不是忙的四腳八叉的,就不能幫一把」。
「娘,我們平時上班也挺辛苦的,好不容易踫上周末,就想著能好好休息一下,放松,放松」秀听著響動,披著外套也出來了
「我看你們就是一對懶貨,如果你們兩口子都在農村,就你們松松垮垮的樣子,到頭來過得最丟人現眼的就是你們兩人」
老太婆正在氣頭上,面對著兒媳婦也是夾槍帶棒,毫不留情。
秀被婆婆罵的滿臉通紅,低著頭趕緊又鑽進了臥室,對隨後進來的海,滿月復牢騷「我又沒干什麼丟人現眼的事情,就是睡了一會覺,有什麼大不了的呀,再說你嫂子打得糧食,我可是沒有吃一粒,憑什麼讓我去幫忙,我在單位累死累活誰又幫我了」
「還看不起我們,說我們最沒用,我們不是不指望地里刨食了嗎,如果咱們也有二畝地,等著收,等著種,我們還能睡到現在」
海小聲的,好言好語勸著媳婦,秀依舊不依不饒
「我要回娘家住,你總是推三阻四,來這個家幾天就挨你娘的罵,現在有幾個兒媳婦受這個氣」
在這個當口,秀又借題發揮,把要搬回娘家住,這個舊話題重新提出來了。
其實秀想搬回娘家住的念頭,不是一天兩天了,就在剛結婚不久的蜜月里,就給海嘮叨了好多次。
在這個新的環境,有時候覺得不錯,但更多時候是感覺不便。
陌生的環境,陌生的家人,就三間房的空間,公公、婆婆比自己的爺爺女乃女乃還要大上幾歲,許多觀念上的不通,習慣上的差異,生活中種種,讓秀一直感覺如履薄冰。
秀雖然是女孩,在家是老大,是父母掌上明珠,父母尤其是父親更把秀當成了左膀右臂,家里什麼事情秀都有絕對的發言權,這也養成了秀當家做主,說一不二執拗性子。
可這一結婚到了婆家,秀的性情大變。
俗話說「籬笆帳子不是牆,嬸子大娘不是娘」,雖然一口口的娘叫著,但是自古「婆婆她就不是娘」,秀小心翼翼,唯恐哪里出了差錯,第一次有了「寄人籬下」般的感覺,尤其是海不在家的時候,這種感覺更強,就是吃上一口飯都舉得有點局促,不好意思。
從小長這麼大,秀從沒有平白無故的到誰家吃上一頓飯,在婆家的這段時間,秀有了吃閑飯的念頭,平時在娘家吃兩碗的,現在就吃一小碗,能吃一個煎餅的就撕一小塊,雖然公公、婆婆總是笑著勸吃,但是秀從來沒有一次敞開肚皮痛痛快快的吃個飽。
其實吃飽與否,到不是讓秀最受不了的,娘家離的近,上班的土山鎮也不遠,吃不飽,好辦,要不路過娘家,或是到鎮上、單位補一補都行,最促使秀想搬回娘家住的,就是那「難言的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