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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蘭嬸子的婚禮頗特殊 。
這邊婚禮臨近,那面娘家咬緊牙關,油鹽不進,實在沒辦法,最後玉蘭嬸子一身紅裝,盤著精致頭發,樂呵呵的從土山鎮一個小理發店發了嫁,婚後不久就生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子,三女乃女乃死的早,玉蘭嬸子一個人拉扯孩子,確實很不容易,孩子小,也不能成天跟著有強叔出去混吃混喝,秀的家也成了她落腳點,早早晚晚有吃就吃,有喝就喝,一點也不見外,秀的父母都可憐她年齡小,又沒有婆婆,也是格外的留意照顧,時間長了,兩家處的到比同樣的關系顯得近了很多。
自從二叔結婚,三爺爺就分家單住,一個人在過道的小房子里存身,生活極其簡單,早晨一點稀飯,中午熱一熱,晚上喝一點百開水就煎餅,菜飯里連油星都不見,有時候三爺爺來家串門,听著秀嘮叨什麼這個好吃、那個難吃,常常拖著長腔教訓「俺一輩子從來都沒有饞過,什麼好吃難吃,能度著命就行」。
三爺爺過日子及其節儉,兩個閨女偶爾買上一點東西,他是藏這掖那,一點都不舍的吃,最後往往都是進了玉蘭嬸子的嘴里,吃飯頂奢侈的就是夏天里用鹽和醋調上一盤的黃瓜菜,還舍不得一次吃完,隔上頓,留著下頓,最後就剩一點菜湯水,還要放進鍋里下面條,據說年前打一斤豆油都能吃到年尾,這也成了秀母親教訓秀姊妹幾個的口頭禪「咱家吃一天的伙食夠你三爺爺吃一個月的,你們還嫌這油大了,那油小了的,挑刺」。
而听父親提起的一件事更能從中看出點什麼,有一年冬天,西北風呼呼的刮著,天氣非常冷,三爺爺騎著自行車從門口經過,說是去集市買點東西,回來已經快到12點,人凍得哆哆嗦嗦,清水鼻涕順著鼻尖直流,順路到秀家烤火取暖,手里塑料袋就提溜著一刀火紙,是準備年前給先人燒的紙錢,秀父親見了直埋怨「三叔呀,這麼冷的天,你上一次街,就為了買一刀火紙,咱村里小賣部就有,你還真犯的上」
「嘿,我閑著也是閑著,這一刀紙,省了3毛多錢呢」三爺爺吸嘍著鼻子不當一回事,
「就省3毛錢,你凍得棲棲遑遑的一上午,唉,讓我們怎麼說你」秀的父親無可奈何,頭搖的像撥浪鼓,
「3毛錢也是錢呀,過日子當然是能省一個算一個」
「你呀,就會過,你看有強成天大手大腳,他一天光煙錢都夠你你一個月的伙食費了,你省三毛錢,也就是他一顆煙,光你節省有什麼用!」他大佷子很是心疼這個小叔,
「唉,他們弟倆我也管不住,他有錢就花唄,反正我也不靠他,只要有一口氣,我也能掙夠自己一人吃的,都說養兒防老,唉,有幾個好的」,老頭子嘆著氣直搖頭。
三爺爺一輩子活的很硬氣,話是這樣說,當然也是這樣做的,70多歲的人,無論寒暑總是長在他那2分半的自留地里,精心侍弄著他種的各種菜蔬,尤其是那半分地的韭菜,烏黑發亮,油光光的,人家地里才發芽,他的韭菜就已經能上市了,一次也不多弄,就是一、二十把,用塑料袋子裝好,放到自行車後,一個人歪熙熙的上街去賣,有時候為了賣一個好價錢,竟然一個人騎車去西貝,四、五十里地,還得翻越一個山頭,平時村子里除了有機動三輪車的人家,偶爾去去,大家就是有一些吃不完的白菜、羅卜也就是趕趕土山和龍泉兩個集市,他倒好70多歲的人,天還蒙蒙亮就起身趕路,有一次秀的爸接到一個陌生的電話,說什麼你三叔發生車禍在哪里哪里,把秀爸嚇得夠嗆,不知到底如何,趕緊的叫上有強叔騎著摩托車就往西貝去,找了好幾趟,才在距離西貝縣城5、6里地的地方,發現了灰頭灰腦,驚魂未定,呆坐路邊的三爺爺,自行車翻到在路邊,韭菜撒了一地,抱著手指頭疼的眼淚直流。
原來,三爺爺一大早騎著自行車去西貝賣韭菜,天黑路窄,被兩輛貨車一擠,連人帶車子跌進了路邊的溝里,手壓倒車子底下,人也摔得迷糊,加上天又黑,車子早跑的不見了影子,他就一直昏睡在土溝里,直到天亮,被好心的路人扶到路邊,又問出秀家里的電話號碼。等秀父親趕到,血流的到處都是,可把大家嚇壞了,急著送到醫院一檢查,身上到沒有什麼大礙,只是蹭破了一點皮,大家很驚訝怎麼這麼多的血呀,弄得滿頭滿臉都是,三爺爺這才顫巍巍的舉了舉自己的左手,原來小拇手指頭被壓斷了一節,由于時間太長,已經無法重植,聞訊而來的兩個閨女,抱著爹就哭,邊哭還直埋怨,七老八十的不舍得吃,不舍得喝,你拼命掙錢到底是為啥子,三爺爺只是不吭聲。
三爺爺一輩子省吃儉用,可有強叔卻一直大手大腳,掙個三瓜倆棗就呼朋喚友的吃吃喝喝,成天酒杯摔著,日子過的很是逍遙,可自從娶了媳婦,有了孩子,這一家三口的日子可比他光棍一條麻煩多,尤其是有了孩子,隔三差五的頭疼感冒,讓玉蘭嬸子手頭弄得緊緊巴巴,一沒有錢,兩個人就吵架,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弄得家里雞飛狗跳,三爺爺為了息事寧人,總是偷偷塞給兒媳婦十塊、二十塊,但這畢竟不能解決什麼根本問題,有強叔好吃懶做,一年里皮鞋擦得 亮,地里伙計幾乎不沾手,全都甩給媳婦,玉蘭嬸子也不是盞省油的燈,干活急了,就日女乃女乃搗老爺的罵,玉蘭嬸子一張口罵,有強叔模著棍就打,有時候竟然用皮帶,照頭就抽,打得玉蘭嬸子哭爹喊娘往外跑,只要听見玉蘭嬸子哭,秀媽就趕緊跑去勸架,周圍的鄰居早已經習慣,從來都不去拉架,有幾次秀也在家,听著玉蘭嬸子沒人腔的哭喊也嚇得不敢往跟前湊,一旁的海直搖頭「自己的媳婦怎麼下得去手」,
秀更是咬牙切齒「如果你這麼對我,我早就跟你離了」,
但是人家玉蘭嬸子沒隔上幾個時辰,又嘻嘻哈哈的像沒事人一樣,弄得秀媽只罵「你個死玉蘭就是皮癢癢,有強三天不打你,你就上房揭瓦」。
現在三爺爺病重也就個把月的撐相,大叔一家又不在跟前,大家伙都為三爺爺臨終前日子捏著一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