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雲卿躺在床上,睜著眼楮,看著掛在上面的紗幔。
紗幔上繡著纏枝荷花,那細長的枝蔓,蜿蜒著,向著四處伸去,生機勃勃的。
耳邊傳來林嬤嬤翻身的聲音,接著秦雲卿又听見了林嬤嬤那細細的鼾聲。
本應該是熟睡的時間,但是不知為什麼,秦雲卿睡意全無,今兒晚上,她真的失眠了。或許是因為今日白天的事情令她身心俱疲,也或許是因為秦雲怡的胡攪蠻纏,秦雲卿不斷的找著理由,可是越是這樣,她越是清醒。
她實在是想不明白,秦太太到底是如何教養秦雲怡的,竟然教養出這麼一個沒有大腦的人來,原先看著行事倒也是狠辣,頗有心計的,可是今日看來,簡直就是笑話一個。
今日在胡家繡坊,秦雲怡竟然當著眾人的面撒潑,秦雲卿想著那時候眾人看向秦雲怡的眼神,忍不住就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不就是一件嫁衣而已,值得動那麼大的肝火嗎?秦雲卿真的不明白。
再說了雖然秦雲馨的嫁衣,和秦雲怡的嫁衣,用的是同樣的料子,裁制的是同樣的款式,但是秦雲怡用的是大紅,而秦雲馨的卻是粉紅,在顏色上已經做出了區別,在秦雲卿看來,秦雲怡根本就不應該大動干戈,即便是想要找自己理論,也應是回到府里,想怎麼理論都行,為什麼偏偏要在眾人面前……丟人現眼?!
秦雲卿想著,腦袋就有些微微的發疼,當秦雲怡指著她鼻子找她理論的時候,她沒有理睬秦雲怡,當作沒有听見秦雲怡的話一般,扭頭就走出了繡坊,不論是誰,看見這個情形,都會明白已經是失儀了,可是偏生這個秦雲怡,卻還要鬧騰……
秦雲卿想到今日秦雲馨的表現,突然有些替秦雲怡擔憂起來,依著她的性子,嫁到鎮國公府去,若不被水安燃的那些個女人拆吞入月復,那真的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轉而又想到了今日石磊說的那個潑皮,秦雲卿幾乎可以肯定,那個潑皮定然是赫連雄派去的,可是赫連雄卻又是怎麼知道錦繡閣那兩個女人會去胡家繡坊搗亂呢?!
從今天石磊的反應來看,很明顯,這件事情,連石磊都是被蒙在鼓里的,而赫連雄一個北方部落的少主子卻……知道了……,秦雲卿總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可是不對勁在什麼地方,卻怎麼也說不上來。
迷迷糊糊的,所有的事情,都如走馬燈一般,在秦雲卿腦袋一幕幕的翻騰著,攪的秦雲卿的腦袋「嗡嗡」的發脹起來,昏昏沉沉間,仿佛听見有人在喊,努力的睜開了眼楮,卻看見林嬤嬤正一臉焦急的看著自己。
「娘,你,怎麼了?」秦雲卿下意識的開口問了一句,人還是迷糊的很,恍惚間,似乎又回到了江南小鎮的那間低矮的房子里,每一次睜開眼楮,都可以看見娘親站在床前,一臉慈愛的看著自己。
「姑娘,你是不是魔到了?怎麼盡說胡話。」林嬤嬤的聲音響起,讓秦雲卿陡然間清醒過來,倏的睜開眼楮,又看見了那滿眼的纏枝荷花,翠綠翠綠的枝葉,亭亭的立著,蔥蔥榕榕的,與秦雲卿此刻灰敗的心境,形成了極為鮮明的對比,頓了一下,才開口︰「嬤嬤,原來是你。」
「姑娘是不是想到娘親了?」林嬤嬤笑著問道。
秦雲卿點點頭︰「許久沒有夢見娘親了,想不到昨晚上竟然又看見了,娘親一點都沒有變,還是那麼的慈祥……」秦雲卿說著,眼眶有些微微的發紅。
「所以姑娘一定要好好的,你娘親才能在安心。」林嬤嬤看著秦雲卿,眼神有些迷離,仿佛透過秦雲卿看見了另一個人,神情漸漸的柔和起來。
秦雲卿心里清楚林嬤嬤想起了誰,不敢打擾她,嬤嬤已經很久沒有露出這麼一副神情了。
「姑娘可起了?」直到春花從外面進來,這才驚醒了林嬤嬤,看了秦雲卿一眼,老臉上竟然泛起了一層淡淡的紅色。
「嬤嬤,你怎麼了?」春花驚異的發現了林嬤嬤臉上的紅色,詫異的開口。
「好生伺候姑娘起床,別的事情,管這麼多干什麼!」林嬤嬤抬頭瞪了春花一眼,訓斥了幾句,轉身就出去了。
春花被林嬤嬤訓的一頭霧水,正要辯解,卻見林嬤嬤已經不見了蹤影,頓時郁悶異常︰「姑娘,你可知林嬤嬤怎麼了?奴婢瞧著,怎麼有些怪怪的?」
「你昨兒個可見著你爹和你娘了?他們過的如何?」秦雲卿並沒有順著春花的話往下說,而是換了另外一個春花感興趣的話題。
果然春花興奮起來︰「見著了,昨兒個我爹就在外面的鋪子里幫忙,石掌櫃的讓我爹當了三掌櫃,下面管著好幾個人呢!我娘在繡房里,也管著好幾起人,儼然就是一個管事嬤嬤了!而且我娘告訴我,石掌櫃開的工錢可高了!比別家繡坊要高上一倍呢!听說已經有好幾家繡坊的繡娘跟我娘打听了,要改投到胡家繡坊的旗下,別家的繡坊老板,正恨得咬牙呢!」
秦雲卿靜靜的听著春花的話,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那個錦繡閣的繡娘,是不是也……」
春花使勁的點點頭︰「錦繡閣如今的生意,可是一落千丈,我娘告訴我,前兒幾天胡家繡坊試營業的時候,就已經訂單多的做不完了,很多原先送到錦繡閣的單子,都下到了胡家繡坊。」春花說得沾沾自喜,仿佛她才是繡坊的掌櫃一般。
秦雲卿突然之間有些明白,那林娘子和薛娘子為什麼要挑在昨天敗壞她的名聲了,想來並不是因著王府的命令,而是因為自己的存在,影響到她們的生意了!因此想來,石磊並沒有從那兩人身上得到什麼有用的消息,所以才會對惴惴不安的周氏下手,所以才會向自己打听那個潑皮的事情……
只是那個薛娘子……,秦雲卿的眼前又出現當初在錦繡閣中,薛娘子看見自己那針法的時候,一臉欣喜的模樣,想不到時至今日,竟然也……。怪不得俗話說,這世上,最難測的就是人心!
等林嬤嬤端著水盆進來的時候,春花已經幫秦雲卿收拾好了,一身素淡的衣裙,挽了一個倭墮髻,發髻上插了一枚包銀的簪子,整個人看上去清清淡淡的,不華貴,卻顯得別有風韻。
春花接過水盆,替秦雲卿洗簌了,又傳了早飯進來,伺候著秦雲卿吃了,這才傳話出去,讓人準備馬車。
因著和閻王敵約得早,所以秦雲卿匆匆出門,也沒有去跟老夫人請安,還是林嬤嬤安排了一個小丫鬟,過去替秦雲卿告了罪。
秦雲卿的馬車趕到宮門口的時候,閻王敵已經站在金水河邊了,一看見秦雲卿的那輛,小的只坐的下兩個人的馬車,忙迎了過來。
「師父安。」秦雲卿說著,就要從車上下來,倒是被閻王敵攔住了,「做什麼弄出這麼多的花樣來,沒得讓人心中鬧得慌!」
秦雲卿清楚閻王敵的性子,當下笑道︰「人都說禮多人不怪,偏生師父是個與眾不同的,倒每日里嫌我禮多。」
「我就是最不耐煩這個的,有這麼多的空閑時間行禮,不如去看幾個案例!」閻王敵說著,翻身上馬,「快些走吧,就現在這個時辰出發,走到大佛寺也得中午時分了!」
秦雲卿點點頭,吩咐車夫在前面帶路,閻王敵就跟在秦雲卿的馬車後面。
今日難得的陽光燦爛,一路行去,道路兩邊原先枯黃的草兒,已經抽出了女敕芽,女敕黃女敕黃的,官道兩邊的樹枝上,也已經吐出綠色的春意,還有那些趕早的不知名的野花,也次第的在路邊的角落里綻放著。
春光無限好,襯得秦雲卿原本有些黯然的心情,開朗起來,春花更是嘰嘰喳喳的說個沒完。
秦雲卿這才發現,其實春花,也是一個話癆!
心情愉快,就覺得路途霎時短了許多,秦雲卿只覺得眨眼間便已經到了大佛寺。
知客僧早已經在山腳下,等得有些焦急,遠遠的每一次看見馬車過來,總是要伸著脖子張望一會兒。
就在知客僧經歷了無數次的失望之後,終于盼來了秦雲卿乘坐的,那輛用青布蓬遮起來的馬車,也不顧身邊正有人跟他說話,撇下那人,小跑著趕到了秦雲卿的馬車面前,「縣主,你可算是來了!再不來,貧僧可就要變成一塊望客石了!」
秦雲卿連忙下車,雙手合十,行了一個佛禮︰「讓大師久等,雲卿真是罪過。」
「來了就好,來了就好,不知道令師……」知客僧今天看著秦雲卿就如一朵花兒似得,覺得秦雲卿從來就沒有這麼親切過!
自從秦雲卿離開大佛寺的第二天起,他便被派了這里,美其名曰迎候貴客,實際就是站在山門這里,等著秦雲卿和閻王敵到來!
閻王敵這時也已經下了馬,把韁繩扔給了小廝,皺著眉心走了過來︰「丫頭,你說的病人在什麼地方?不快點帶我去看,偏生在這里和一個小和尚唧唧哇哇的說個不停……」
知客僧的臉騰得漲紅起來,自從他升職為知客僧之後,誰見了不是恭恭敬敬的喊一聲大師,想不到現在閻王敵開口,竟然稱呼他是小和尚,這讓知客僧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
「這位先生是……」知客僧雖然心中不爽到了極點,臉上卻還是笑的一臉的和煦。
「這就是我師父,人稱閻王敵。」秦雲卿忙給知客僧介紹。
「原來你就是王神醫?大名鼎鼎如雷貫耳,今日有幸能見上一面,實乃是貧僧的福氣。」知客僧朝著閻王敵高聲唱了一個佛諾,把心中的那一點點不滿,早已經拋到了腦後,主持特別交代,讓他過來迎接的神醫,便是再給他三個膽子,他也不敢得罪的!
「你不就是一個和尚嗎?既然是和尚,你又不能去考狀元,說話為什麼要文縐縐的,沒得讓人感覺不三不四的!」閻王敵冷冷的掃了閻王敵一眼,一臉的不屑,「我最不耐煩听這些虛話!丫頭,我們走!」
被閻王敵這麼不分青紅皂白的搶白了一頓,知客僧的臉色頓時萬分精彩起來。
「還請問大師,病人在什麼地方?」秦雲卿連忙上前,伸手拉了拉閻王敵的袖子,閻王敵這才停住了腳步,可是臉上的神色,卻是黑沉的,顯示著他現在心情很差。
知客僧看著這樣的閻王敵,哪里還敢嗦半句︰「縣主,請跟貧僧來。」
「勞煩大師帶路。」秦雲卿笑著行了一個禮,退了一步,讓知客僧在前面走,這才看著閻王敵道,「師父,我們走吧。」
閻王敵狐疑的看了一眼秦雲卿︰「這病人是誰?」
秦雲卿頓時滿頭黑線,心道,已經到了這里,才問病人是誰,師父您老人家不覺得太晚了一些?!
雖然心中這麼想,可是臉上卻不敢顯露出來︰「師父,我也不清楚對方是誰,只知道是一個女子,她並沒有告訴我性命。」
閻王敵一听,腳步猛頓住了,住在大佛寺的女子……,除了她還能有誰?!
「丫頭,我要回去了!」閻王敵說著突然返身就走,秦雲卿詫異的看著閻王敵,一時間呆住了。
「姑娘……」林嬤嬤連忙拽了拽秦雲卿的衣角,秦雲卿終于在閻王敵將要上馬之前,回過神來,小跑著過去,一把拽住了閻王敵的衣袖︰「師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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