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事情很快就用不著程如初死太多的腦細胞就能鬧明白。
舒氏財團來了個釜底抽薪,成功渡過經濟難關,最化腐朽為神奇的一點是,之前由于這次經濟危機引發的內部整合,竟然讓跌得渣都不剩的股價死灰復燃,大有突破先前高峰的趨勢,而有關人士猜測,這是由于舒家這種內部變革的自省態度,獲得了某些重量級別人士的青睞。
程如初一點點看著最近高潮迭起的新聞版塊。
現實是殘酷的,可是比現實更加殘酷一千倍的,那是人心。
可最後還是沒要到醫藥費,她拋卻了所有了自尊,在舒家門口冒雨站了一夜,換到的,只是舒晨的避而不見。
這次接替爸爸原有職位的是上海調過來的官員,她曾經在舒家見過那豪華 亮的車子進出,牌照是滬開頭的有不少。在她模索著回程家,看到鐵欄桿後面那張意氣風發的臉的時候,程如初瞬間明白了這所有的一切。
可是當她認為理所應當的時候,這才發現,不僅僅是爸媽沒了,程家,也已經換了主人,程家大宅,在短短的時間內,就被拍掉,據說是償還之前的程家下屬一些資金空缺。只是個說法而已。
其實不面對的時候,好像憤怒質問痛罵要發泄出來很簡單,可是真的看到他筆直如初的身影的那一瞬間,程如初又害怕了,退縮了。其實只要站出去,大大方方地合情合理地問清楚,該打耳光就一耳瓜子蓋過去,程如初暗中不是沒有練習過,其實很簡單,比想象中要簡單得多。只是她一廂情願的愛戀,才寧可將這種漫長的等待化作纏綿相思。那天在學校,卻躲閃不及,被舒晨發現了自己。zVXC。
程如初臉色如槁灰死木,第一次低聲下氣地哀求她︰「靜之姐,求你幫一幫我。」
就這麼輕易的,舒晨從學校那條安全通道的樓梯上被她推了下去。
她記得爸爸以前總說,看問題,就看最大的受益者是誰,就能知道設局的人是誰。整個事件,背黑鍋的只有爸爸,舒家是什麼角色呢?而叔叔呢?怎麼就這麼巧,京廣高速上每天車流量多少?怎麼就這麼巧,偏偏就撞了他們?偏偏還都死無對證?!
程如初被深秋寒冷的雨水浸泡得唇色發白,頭發濕漉漉黏在臉上,簡直狼狽可憐到了極點。
程如初幾乎都沒來得及喝一口水,又買了車票回北京。
程如初這一周來飽受打擊,精神早已支撐不住,只恨不得放聲大哭一場才好。可是現在還不能哭,她只有死死忍住,勉強自己鎮定下來,醫生說了,要轉院,手術已經欠下一大筆的費用要交,她身上的錢,幾乎還不夠蕭雨無菌病房一天的費用。如果在這時候被醫院丟出去,那她連植物人的蕭雨都見不到。
程如初覺得自己還沒想好,只能跑,可是自己哪里跑得過他,他肩寬腿長,每個步子都比她大許多。你其無為。
那天的雨很大,北京很少見那麼大的雨。
程如初在公共電話亭打了N個電話,可是都沒有結果。叔叔的電話一直都打不通。最後走投無路,她想到了舒晨。
天亮的時候舒家門口停下一輛寶馬。
程如初還是回了石家莊。
她真的不懂。
不管怎樣,就算是賣了程家,也得把蕭雨救回來。
而舒晨會離開,是因為知道這個諾言永遠也不會被實現。她程如初一場懷春夢,不過是他冷眼旁觀的一出戲罷了。
蕭雨還是沒有醒過來,血是止住了,可是手術炎癥引發很多並發癥,隔著無菌病房的玻璃,蕭雨那張蒼白的小臉看不到表情。偌大的氧氣罩罩著,程如初覺得那東西很重,幾乎要壓得蕭雨姐姐笑不出來了。
他竟然還如以前一樣叫她的名字,親昵的叫著︰「小如,小如……」那麼溫柔的語調在舌尖打轉,仿佛他們還是親密無間的戀人一般。
程如初背心汗濕一片,幾乎站不住腳,指甲狠狠嵌入手心里,咬著牙落荒而逃。
那在程家大院下面,並肩而立對持著的兩個人,那麼熟悉!
人心如此詭譎如此善變,比任何事情都要可怕。
程如初突然明白過來,這一切,舒晨一定早就知道了。所以他一直不回來,所以他刻意杳無音訊。這一連串的事情當中,舒家是首當其沖的,那所謂的經濟案件隱射出來的當權者是誰?
舒晨清俊的左臉紅通通一片,卻還是想要來抱著她,他嘴唇動了動,終究還是說出了那三個字︰「對不起。」
十月底,下過雨就是進入初冬了。
他眼中似乎有著比她更大的疼痛,程如初不敢看,也沒有本能地伸手去啦。
舒晨慌了,言不由衷地結結巴巴地解釋,可是她不敢听,其實她都想明白了,只是這一切如果真要從他口中出來,她不敢听,不想听他說對不起,又恨自己為什麼不罵他,為什麼要在他面前流下軟弱的淚水。舒家是敵人啊,他明明騙了她!
是什麼樣的男人,可以懷里擁著你,輕輕吻著你,說著要娶你,卻在背後狠狠捅你一刀?又是怎樣殘忍的心,才能安然坐視程家家破人亡?她為了他,一心想著快點長大,快點畢業,只為他能夠依言快點和她訂婚,美美地相守一輩子——多麼像一個愚蠢的笑話。
可是終究是物是人非了。才短短兩個月,什麼都變了,變得滿目瘡痍,變得讓她無法接受。
報復了對不起程家的人,原本是大快人心的事,可程如初有很久都不願再回想起來。她覺得自己好像從來也沒了解過舒晨這個人。他為什麼要對她笑,對她好,對她溫柔?為什麼要臉紅?為什麼永遠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巷口等著她?為什麼翻臉如蛇蠍般狠毒?
她什麼也說不出來,在來之前她整整想了十天十夜,見到他要說什麼,問什麼。可是,現在什麼也不用問了。在身後程靜芝的尖叫聲中,她把舒晨推下了樓,她看到他腳步不穩,在樓梯上滾了幾圈,還有磕踫著護欄的沉悶的聲音。是撞著腦子了吧?程如初狠狠地閉了下眼楮,其實她真後悔剛剛沒往學校頂樓跑,那樣的話,就不是樓梯了,直接能從頂樓推下去,能把他那顆殘忍的腦袋摔碎了,而不是這樣撞幾下了事。
竟然是她那個表姐程靜芝,還有那去了洛杉磯就在沒有蹤跡了的舒晨!
程如初被他困住,雙手捂住耳朵不肯听,他少年青澀的懷抱擁上來,還是那樣熟悉,她淚如雨下。
醫生說她已經高燒了超過72個小時沒退,嘗試過強行降溫,可是都不行,這樣下去,可能會腦死亡。
整件事,似乎就這麼清晰又刺目的擺在她的面前了。
她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叔叔家竟然和舒家有私交?!
可她終究還得回去。
想到這里,她奮力掙月兌,顫抖著輪著胳膊就要揮舞過去。
「無恥!」程如初咬著唇,朝他靠近過來的方向奮力一推︰「誰稀罕你的對不起!」
里面又出來了兩個人,程如初下意識往旁邊躲了躲,她不會看錯,那是叔叔和嬸嬸,還有,她之前才媽媽生日宴會上看過的,舒晨的爸爸。
那一晚,程如初像瘋了一樣在路上狂奔,外交部門口的東二環一直走到長安街。她漫無目的,存心是要把自己弄丟了。可是偏偏不能,這北京城,這二環內那個大街小巷她不熟悉?況且,大部分老胡同,那時候她和舒晨都一一走過。
那一掌下去她似使出了渾身的力量,幾乎要癱軟。
程靜芝撐著精致的傘,恨天高的防水台,小心翼翼的洋裝。看到落湯雞的程如初,顯得十分為難,輕嘆了一聲︰「妹妹啊,本來其實如果你有難處,我們應該幫你一把,可是能怎麼辦呢,我家也是自顧不暇呢。更別說舒家,上次你把舒晨從樓上推下去,舒伯母現在連我的氣都生呢,我听說程伯伯生前很多戰友啊,而且那麼多巴結你們程家的人,故交什麼的,在北京不是一抓一大把麼?找借這點錢,對于你這個千金小姐來說,不算是什麼難事吧?何必非得要來這里呢?」兩人離得很近,好像正在說著什麼,只是背對著她,看不到面上的表情。其實不用想也知道,程靜芝,大概是飄飄然的吧。而舒晨呢?他是什麼表情,是用她以為只有她能夠看到的溫柔笑意對著表姐麼?
舒晨卻出乎她意料地沒有多,一耳光結結實實打在他有些青白的臉色上,剎那間,程如初只覺得手密密麻麻地疼。
程靜芝笑了笑,正要說話,身後的車子搖下一半的車窗,有人輕輕喚了一聲︰「靜之?你在和誰說話?」她急忙轉身進去,撐著傘過去耳語了片刻。然後又撐著傘裊裊娜娜地折回來,拿著一個東西扔給她︰「這個東西是你的吧,舒晨讓我把它還給你。」——
說好的加更……再次謝謝不離不棄的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