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听凝看著不遠處坐在涼亭中的阮氏,不由得頓住了腳步,直覺讓她不想過去跟這個處處找茬,又胸無大腦的阮氏糾纏。
而阮氏此時正滿臉笑容的坐在亭中納著和熙的微風,白漢玉制成的石桌上擺著一桌又一道的精美菜色。
成堆的奴婢們圍在阮氏的身後,不停的奉承巴結著她。說出來的好話一撂一撂的,听得阮氏心花怒放,喜上眉梢。
母憑子貴,她現在懷有身孕,不日就會為王府添個金孫,這些人還不都得恭恭敬敬的尊著她。
連日來的各種享受讓她一掃先前的落魄,阮氏堅信,只要她這一胎生了個男孩,父王還能不要這個孫子不成,到時候,她肯定要讓夏听凝的日子難過起來。
在一旁伺候的秋曼最是知道阮氏的心思,她細心的邊剝著葡萄皮邊道「夫人現在只要安安心心的養胎,為少爺生下個白白胖胖的嫡子,到時候自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了。」
說罷便殷勤的將剝了皮的葡萄送至阮氏嘴邊。
阮氏被伺候得舒舒服服的,點著頭看了一眼秋曼道「還是你會說話,也不枉你打小就跟著我的一場主僕情分。」
秋曼被這麼一贊,心頭發喜,又免不了暗自揣度道,她這般表忠心,對小姐周到備至,也不知小姐是不是肯動心思讓她去伺候少爺呢。哪怕只是個通房,但要是她懷上了孩子,就一定能被抬為妾的。
阮氏自是不知道秋曼心里的小九九,其實也不止她一個婢女如此想著,畢竟在大戶人家,正室一旦有孕,少不得就會把自己身邊听話乖巧的婢女給夫君做妾,要是心眼小的,就會讓她們做個通房。
這種事在古代實屬正常現象。
如今阮氏有孕,她身邊的這些婢女們大多都動起了這門心思。因為季姨娘和阮氏的不對盤,為了不讓對方專寵,她們想著夫人總要在她們這些人中挑上一個去服侍少爺的。
這也是每個婢女得以攀高枝兒的機會。
也因為這樣,眾人都圍在阮氏溜須拍馬,盡撿些好听的話說。
「夫人最近氣色紅潤,梳起妝來真是越發好看了。」為阮氏輕揉著肩膀的青衣婢女道。
她這話剛一出口,旁人立即有人接了過去「可不是,就連那季姨娘都生生被夫人給比了下去。」
阮氏听了這話不可謂不開心,一個贊同的笑容轉頭就賞給了那位後說話的婢女。
讓人家喜得笑開了懷,而一旁的青衣婢女卻是心有不忿,偏頭就狠剜了對方一眼。這個賤蹄子,以為自己是個什麼東西,竟然敢搶她的話。
秋曼見不得這些婢女作秀,轉頭就給偏了過去,卻是看到了站在遠處的夏听凝一行人。
她忙拉著阮氏的衣袖道「夫人,快看,那不是世子妃麼。」
阮氏聞言連忙抬眼望了過去,果然見到夏听凝帶著一眾婢女,不過看樣子,似乎是要轉身離開。
阮氏忙尖聲喊道「大嫂,你這是要去哪,怎麼見了我,也不知道要過來問候一聲。」說話的語調陰陽怪氣的。
夏听凝直皺了皺眉,過去問候她?她以為自己是這王府的主宰不成,誰都要听她的。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夏听凝這會倒是不想走了,轉身便朝阮氏身處的涼亭中走去。
徑直來到白漢玉石凳上坐下,這舉動頓時讓阮氏心生不滿,尖尖撓撓的叫了起來「大嫂怎的這般沒家教,見了面竟然就這樣坐了下來。」
夏听凝抬眸瞥了她一眼,淡言道「二弟妹的腦袋里裝的都是漿糊麼,我還是頭一回听說做大嫂的需要主動向弟妹問候。我不直接坐下來難不成還要先跟你行禮。這滿京都怕也只有丞相府的家教是如此了。」
阮氏聞言登時怒目圓睜,正想拍桌子大罵幾句。
夏听凝卻是又掃了她一眼道「二弟妹這性子還是改改的好,懷了身孕還這般喜歡動怒撒潑,要是一個不小心傷及你月復中胎兒,到時候可沒地讓你後悔去。」
秋曼早在阮氏要起身之時便連忙按住了她,端起茶盞遞過去道「夫人,您可要小心身子,千萬不能動怒呀。」這萬一孩子有個三長兩短,哭的還不是她自個。
阮氏憤恨不已的接過茶盞,連喝了幾口茶水壓下心頭的火氣。一雙杏目像剜肉般的凌遲著夏听凝,她這會真是恨不得眼神能殺人,一刀刀剜死這個賤人。
喝光了茶水,在婢女的輕聲軟語中,阮氏好歹稍微平復了些許心緒。
「大嫂真是牙尖嘴利,不過我也不怪你,想是你一直懷不上孩子心情憋悶才會如此。只是懷孩子這種事,不是誰都行的。」阮氏邊說邊伸手撫著尚未隆起的小月復,一臉自得的看著夏听凝。
夏听凝眼角抽了抽,這人的腦子簡直有病,也不知是誰入府一年多都未曾有孕,現在竟然拿這事諷刺別人。
「我幾時能懷有身孕,就不勞二弟妹操心了。」夏听凝閑閑的回了一句道。
孩子,不過是早晚的事罷了。等她一有了身孕,這阮氏指不定怎麼著急上火呢。
憤恨的瞪了一眼夏听凝,阮氏惡毒的詛咒道,你最好是一輩子都懷不上。
眼見有些冷場,秋曼極有眼色的打開石桌上精巧的銀制圓盒子,遞到阮氏面前道「夫人,吃顆楊梅吧,這可是好不容易才尋來的。」
阮氏挑著唇,故作姿態的看了一眼夏听凝,傲著神色的拿起楊梅往嘴里送。
邊吃還不忘邊挖苦炫耀道「我一懷了身子,不知怎的就特別愛吃酸的,這楊梅可是夫君特地派人去給我尋來的,大嫂你就沒有這個福氣享用了。」
秋曼機靈的奉承道「夫人,都說酸兒辣女,您這一胎肯定是個嫡子了。」
這話說得阮氏心頭倍感舒暢,挑著眼楮望向夏听凝道「等這孩子一生下來,就是王府的長孫了。大嫂,你說是不是呀。」
沒文化,夏听凝瞧了一眼傲著臉色的阮氏,大多數孕婦懷孕後都會偏愛吃酸的,這跟孩子是男是女壓根一點關系都沒有。
夏听凝閑閑的刺回了一句道「可惜不是嫡長孫。」
百里塵軒只是個庶子,他的嫡長子根本就不能算是王府的嫡長孫。
阮氏心頭一怒,一雙眼眸又狠狠瞪了過去,這個賤人,竟然敢戳她的傷口,自打這個賤人嫁進了王府,她和夫君的日子就一天天的不好過起來。先是吃穿用度被裁回庶出子女應有的待遇,讓她原本奢豪享受的日子登時掉了不止一個層次。
處處都要受夫君庶出身份的影響,這些全都是夏听凝這個賤人在父王面前教唆的。
如今她好不容易懷上了孩子,日子過得風生水起,要什麼有什麼。偏這賤人竟來揭她的短。夫君這輩子都擺月兌不了一個庶出的身份,她的孩子哪怕是個男孩,也不可能是王府的嫡長孫。
這麼一想,阮氏又是惱恨極了起來,將所有的錯都推到了夏听凝身上。都是這個賤人,要不是她嫁進了王府,她那個病秧子大哥早應該病死了,哪會有以後的嫡子。
夏听凝雖不知道阮氏在想些什麼,但看著對方恨極了的眼神,想也知道不是什麼好事。
只是這麼一瞧,倒讓她輕輕皺起了眉頭。這阮氏懷有身孕,竟然還濃妝艷抹的,就連她身上,也傳來了一陣濃郁得刺鼻的香氣。
真是不怕死,夏听凝擰著眉頭道「二弟妹,我勸你日後還是莫要再著妝了,香水也別用了,這對你月復中的胎兒有害無益。」
弄不好會生出個先天有缺陷的孩子。
而阮氏此時正在氣頭上,哪听得下夏听凝的忠告,只是尖著聲音憤極了喊道「你少咒我的孩子,你分明是在嫉妒我的美貌,看我梳妝後勝過你千百倍,你羨慕記恨了是不是。自己長得不好還想來害我,你想都別想。」
真是個瘋子。夏听凝眼看惱怒得口不擇言的阮氏,暗翻了個白眼。真會往自個的臉上貼金,她雖然不會自負容顏第一絕,但也絕不至于要去嫉妒這個阮氏,她那張臉到底有什麼值得自己去嫉妒的了。
夏听凝直接起身道「我言盡于此,你愛听不听。」反正吃虧的又不是自己,誰有這個閑工夫搭理她。
說罷便帶著婢女轉身離開。
反倒是阮氏還在背後不依不撓的叫囂道「你別走,我還沒說完呢。憑我的容貌,你是嫉妒不來的,給我收起你那份心思,我是不會…。」
夏听凝漸漸走遠,後面的話早已微不可聞。
倒是晚玉一臉的晦氣,這個二少夫人真是瘋了,小姐好心提醒她,不听也就罷了。居然還大言不慚說什麼小姐嫉妒她的美貌,明眼人一看都知道誰勝誰負了,就只有她還自以為容貌天下無雙。
夏听凝一路回到清瀾園,不想,有奴婢進來稟告,暖煙樓的掌櫃送膳食來了。
王府的婢女們都以為是世子妃派人去點了菜色,沒有懸念的便讓掌櫃進了府。畢竟誰有那個膽子敢到靜王府來糊弄人。
夏听凝眸色一凝,道「讓他進來。」今日並非月結之日,他來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