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從臨風、尚榆等山村到仁桂、良山等鄉鎮,一路撲來,直至甑子寨。寨上留守的人不多,主要是看管房屋和一些訓練設施,門前沒有了熊霸當年那分陰森和緊張。
幾天前,陳司令等運回一批槍支,存放在地道里,王教官叫過夏傳進說︰「這批貨是戰士們冒著生命危險從敵人手里搶奪來的,無論如何要看管好,地道千萬不能暴露。」
夏傳進,加入到陳司令的行列,才曉得和在熊霸手里有本質的區別,處處受到尊重,稍有成績,陳司令都在大小場合表揚他,有時還給物質獎勵。十幾年來,他深感這個大家庭的溫暖,他也恪盡職守地給陳司令站好每一班崗,養好每一對鴿子。
這天,軍警撲上甑子寨,夏傳進趕緊叫他的孩子和另兩個年輕人藏進洞內。他獨自在院子里若無其事的等待如狼似虎般的軍警。自己六十多的人了,世面也見了些,總不至于發生啥大事。
軍警小心翼翼從寨門前搜索過來,見到他,幾把槍上前圍住,黑洞洞的槍口如臨大敵!其余的旋風般的闖進每一棟房子,搜索一番,沒人。
軍官和警察局長目睹寨上的設施,曉得是訓練營地,可只有一老頭,經搜查,除了生活物資外,沒啥違禁軍需。
警察局長瞪著眼楮,上前詢問︰「你在這干啥,蘀誰守院子?」
「熊大當家的。」夏傳進臨時想起,不能說出陳司令。
「熊大當家的是哪個?人去了哪里?」局長繼續惡狠狠的問話。
「熊霸……」夏傳進話還沒說完,旁邊有人說︰「他不老實!熊霸早死
了!」「捆起來!」局長命令!軍警身強力壯,三兩下,夏傳進就被捆在了柱子上。不容分說,耳光,槍托砸了下來!沒幾下,額頭,嘴角流出了鮮血。局長招呼罷手,一個人上前,捏住夏傳進的下巴問︰「再說假話,你的骨頭可能就會斷成幾節!蘀誰守的?」夏傳進上氣不接下氣︰「熊……」他的話還沒完,又是一頓拳腳打在臉上、月復部,痛得他上氣不接下氣。局長發話︰「听他編完。」夏傳進奄奄一息,斷斷續續的說︰「熊霸的兄弟。在桂城做生意,偶爾帶人回來。我平時給他看家。」「帶我們找他去!」夏傳進點了點頭。
夏傳進被放下來,腰都直不起了。兩個人抓住他的手膀,準備押送下山。出門口時夏傳進氣息奄奄地說︰「我還有點事,我把鴿子放了,我走了,它們會餓死的。」他忍著劇痛,艱難地爬上鴿籠邊的扶梯,把鴿子一一放走,他的手伸向棚頂,拉響了鴿棚上的**包!「轟!」一聲巨響,兩個警察和他一起進入了天國,六個警察受傷。地洞門前的房子倒塌了,廢墟把洞口堵了個嚴嚴實實。
軍警沒撈到好處,反倒死傷多人,盛怒之下,搗毀了「豪林莊」,灰溜溜撤回城里……
郝雲鵬找到周勇、黎中吉,談了自己的一些想法,他們也感到事情重大,幾個人商量,由周勇去雜貨店,找了匹馬,到太安找覃爺爺。
警察撲到太安,覃先生曉得雲秋已經得手,敵人泛泛的搜查,原以為已經暴露的擔心,稍稍有所寬慰。周勇帶回的消息,讓他大吃一驚,警察相繼撤離,他以為危機已過,沒想到石灰現場暴露,不用說,會引起敵人的高度重視,也許敵人的主動撤離只是障眼法而已。思前想後,他更佩服江先生的未雨綢繆,按說,雲秋一家不在太安,這里又沒有人參與搶奪,甚至知曉的人都只有寥寥幾人,很難找到直接證據,但這種大案要案,除非有了新的線索,否則軍警是不會放松對太安的監控,嗨,太安進入了多事之秋。他搖了搖頭,對周勇說︰「你爹媽一家已經離開,警察沒找到直接證據,他們應該是安全的,石灰的事,可能讓敵人盯上了我們太安。你回去告訴雲鵬,注意警察們的舉動,有啥消息,及時反饋。」看來只好如此了。
郝雲鵬來到辦公室,看見蕭長鼎坐在那里,一言不發,他問候一聲︰「蕭局,早哇。」蕭長鼎點頭,以示應過。
蕭長鼎一夜沒睡,太安的發現讓他沖動,樹林邊的毛篇紙、生石灰與通報上描述的襲擊現場驚人的相似,偶然的嗎?猜得不錯的話,樹林邊是試驗場!這批人膽子大?一定是有組織、有預謀的行動,他們搶奪好武器干啥?有共黨背景的人,目的再明顯不過。按郝雲鵬所說,好武器到了這些人手里,那將是如虎添翼。為了避免吃虧,他下令收兵。王元慶一家明的去了重慶,暗地里肯定轉道,參與劫掠之後,躲了起來。
太安的同伙沒參與,其他人從哪里來,他們受人指揮,還是指揮別人?人藏到了哪里?武器藏到了哪里?這些都得搞清楚,在搞清楚之前,他不想急于報告,他想一鳴驚人。
有人來找蕭局長,郝雲鵬從局長辦公室出來,隔了一會,泡杯茶遞進去,只听見蕭長鼎說︰「不管他們逃到哪里,他的娃兒總要讀書,他得買菜煮飯,得生活。」郝雲鵬退出來,心想,「不管逃到哪里」,這話指的哪個?爸、媽?來人是誰?從哪里來?姓蕭的手上的線人?如果針對的是爸、媽,說明蕭長鼎對太安的人早就起了疑心!早就安插人進入了太安。他舀不準,獨自來到街上,叫雜貨店派人跟蹤一程,看是哪里來的,針對的目標是誰,他想弄個水落石出。
第二天,雜貨店的人說,昨天跟蹤的那人住在太安,叫樂繼良,半個月前去的,不曉得來自哪里。他們已告戒太安的人,嚴密注意此人動向。
果然是蕭長鼎的密探!警局名冊上沒有的密探!來自哪里?
第三天早上,太安傳來消息,範進生失蹤,樂繼良也不見了蹤影。
頭天晚上,範進生一夜未歸,急得他老婆團團轉,四處找尋,沒得音訊。她只得央求覃先生,幫忙查找。柱子帶人找遍了太安街頭巷尾,河湖汊,沒有蹤影,他們又托各雜貨店留意信息,全力查找。同時,叫郝雲鵬注意警局,看是否被秘密逮捕。郝雲鵬接到信息,陷入了沉思,太安一大群人,唯獨範進生失蹤?他干了啥?要是被秘密逮捕?肯定與搶槍大案有關!樂繼良失蹤,或許去了重慶,想查訪爹媽一家的下落。
郝雲鵬若無其事,來到警佐室,陶利榮熱情的接待他。警局辦公室的人,他不敢怠慢。郝雲鵬問︰「進展如何?」郝雲鵬劈頭蓋臉的問話似乎涵蓋了一切,又似乎特有所指。陶里榮回話說︰「那人嘴很硬,重刑之下,只承認買的石灰遭偷了,想糊灶頭,沒糊成。」他以為蕭局派郝來了解情況,把要求保密的事說了出來。郝雲鵬說︰「那人叫……」「範,範進生。」陶利
榮回答。「哦。」果然在這里!看樣子蕭長鼎想從範進生身上打開突破口。對陶利榮說︰「你們辛苦了,還是要注意休息。」和陶利榮擺了幾句龍門陣,告辭出來。他感覺蕭長鼎在暗暗使力,事態在擴大,範進生扛得了多久?他曉得些啥圈內的秘密?
郝雲鵬來到雜貨店,叫人捎信回太安,範進生被警佐逮捕,暫莫來人,我們設法營救。樂繼良失蹤,可能受命查找爹媽住址,叫爹媽小心防範。
郝雲鵬回到辦公室,給蕭長鼎泡了一杯茶。他曉得蕭的心思,故意問︰「蕭局,那天我們在太安大半天,有點感想沒得?」「有啥感想?」蕭長鼎還是老練,你想探他,他還想探你呢。郝雲鵬說︰「樹林邊的石灰,是孩子們玩的,還是……」郝雲鵬主動提起。蕭長鼎覺得郝雲鵬沒有把他引向其它的思路,打消了對郝的一些防範。「小郝,你有啥聯想?說來我听听?」郝雲鵬說︰「蕭局,石灰現場,肯定不是小孩玩耍所致,似乎與搶槍現場相近。」蕭長鼎說︰「小郝,那天你啷個不說?」郝雲鵬答道︰「大庭廣眾之下,我一個小兵,哪能搶局長大人的風頭?」「雲鵬啊,你這個年齡,啷個那麼事故?建功立業,要抓住機會呢。」蕭長鼎擺出了領導和長者的口吻。郝雲鵬順著桿子往上爬︰「建功立業,那得局長提攜、栽培。蕭局,我們既然發現了線索,應該趁熱打鐵,窮追呀。」蕭長鼎說︰「正在全力調查!」郝雲鵬強裝鎮靜︰「要是蕭局看得起我的話,讓我也鍛煉鍛煉吧。」「有的是機會,只要你有報國之心。何愁國家不用你?」蕭長鼎官話十足。
郝雲鵬明白,蕭長鼎成了心頭之患!
範進生在自家地里,被兩把槍指著,然後捆上,解送到城里,他不曉得自己干了啥,把柄捏在了警察手上。警察審他,問及買石灰的事。石灰,
是他買的,和王教官一起去搞試驗。王教官說︰「看來,距離越近越好。」不曉得王教官後頭干了啥子。看樣子用石灰干了大事,他不能供出王教官!咬牙堅持說買的石灰遭偷了。接著問火燒軍糧案,他參與了,這不能說,承認了,是要殺頭的。這些家伙真狠,往死里打呀,好像說出了石灰和軍糧的事,這幾爺子明天就要提為宰相!這些舅子,是啷個曉得我去買的石灰?
樂繼良夜審石灰老板,曉得範進生買了石灰,但家里沒有糊石灰的痕跡,情況再明顯不過,範進生沒有參與搶槍,也應是圈內的知情人。樂繼良把這一情況報告警方後,自己回到重慶,按蕭局的意思,在重慶動員他的哥們逐條街,逐個學校進行盤查,前後十幾天。沒有!他又沿江而下來到涪城、桂城……
樂繼良空手回來,一無所獲,沒發現要找的人的蹤影。
蕭長鼎說︰「我們犯了一個錯誤,他們也許給我們來了個聲東擊西。你想,他們在龍擺尾搶了槍,順流而下,去哪里?東川,肯定藏在東川!王元慶、陳雲秋有錢,她一家出走,不會去那些小城市,更不會躲進偏僻的鄉村。」
樂繼良馬不停蹄的撲向東川。
這一切都沒躲過郝雲鵬的眼楮。他來到牧春的辦公室,心急火燎的問︰「舅舅,媽媽到底去了哪里?蕭長鼎派人四處找她、抓她!」牧春大驚,問清緣由後,牧春也緊張不已,說︰「我也不曉得」。為了慎重,他馬上叫周勇回太安。問爹,雲秋姐的準確位置,以免出事。
郝雲鵬緊緊張張的等待著。他回到局里,提個暖水壺,敲開蕭長鼎的辦公室,蕭長鼎今天的心情看上去很好,一個人半躺在椅子上,哼著小曲。郝雲鵬說︰「蕭局,今天肯定有喜事,好久沒看見你這麼高興了。」「嗯,小郝,來,坐。」蕭長鼎招呼著。郝雲鵬說︰「蕭局這麼高興,我猜,案子肯定有了突破性的進展。」「知我者,郝雲鵬也。其實現在還算不上突破性進展,不瞞你說,我們抓了個買石灰的,我相信王元慶一家會很快落網。」蕭長鼎很自信。郝雲鵬問︰「蕭局?買石灰的家伙招了沒有?」蕭長鼎搖了姚頭說︰「他現在扛著,他,其實已經不很重要,抓住姓王的,一切都水落石出。」
蕭長鼎說︰「太安的王老板有這等實力!他內兄是共黨的高官,有動機,有背景,陳雲虎的兒子從山西到四川,飛來的?他們必然有地下交通線,他們的背後可能還有我們意想不到的大魚!」幾句話,郝雲鵬額頭幾乎浸出了汗水,嘴上說︰「哦,蕭局,你太高明了。但要是他們所為,他們可是鳥槍換炮了,我們得小心啊,往上報告吧,讓丘八們去干。」郝雲鵬不無關心地說。「為時尚早,我估計他們就在萬東川!等東川的消息回來,再報不遲。」「蕭局想一鳴驚人啊,破案之日,蕭局就不是現在的蕭局哦。那麼多兵,那麼多警察,興師動眾那麼久,沒個眉目。您蕭局長,一石驚天,民國英雄,說不定,縣長、廳長任你選,那時我別無奢望,只求繼續跟你當一名小兵。」郝雲鵬蘀局長設想。蕭長鼎不無得意,嘴上卻說︰「哪有那麼好的事?你呀,小郝,做好準備吧,有你報效國家的時候!這事還沒敞開,切莫亂說。」郝雲鵬點著頭︰「放心吧,蕭局,我曉得這事關系身家性命,關系黨國前途。」
臨近晚上,周勇從太安回城,帶來了令郝雲鵬極為不安的消息。爸爸、媽媽一家恰好在東川!
形勢萬分危急!要是姓樂的就地找軍警抓捕,我們啥子行動都可能晚了!
郝雲鵬等憂心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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