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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語天眼淚流了出來。美景當時要怎麼跟辰辰解釋這句話,「養不教,父之過……」
多少年來他的夜生活都是熱鬧熙攘的,不工作也不肯早回家,和一群人混在酒吧里喝酒聊天,天擦亮了才帶著一夜的宿醉回去,也不管老婆睡沒睡著就往床上一栽,往她身上懶懶的一靠。帶著一身的風塵,滿嘴煙酒氣。美景從來都不嫌棄,無論睡多沉,總會醒過來從被子里伸出手,模索著握住他的手。順勢拽過來親一下,再起身推著他去洗澡,給他熱湯。以前的那種日子應該是活在夢里的前世。太遙遠了。
深夜寂靜的書房,他習慣的泡好咖啡。從抽屜里找出一支煙來想點燃,被一陣突然的電話鈴聲打亂,這個時間會有誰呢?美景不在,梁語天對電話鈴聲產生莫名的陰影。
「喂……」鈴聲沒有要停的意思,他恍惚接起來。
「喂,小天啊,休息了是嗎?」
「咳!」他清了清嗓子,想起剛才的一雙兒女,頭都大了,「還沒。」
「凝宣出事了!」行澈焦急的說。
「什麼事?」梁語天想,天大的事,他都不想再撥亂自己那顆疲憊不堪的心髒,讓它再次劇烈跳動起來。
「她在拍攝現場掉進湖里,磕到湖里的石頭上了。人在送醫院的路上就昏迷了,現在還沒醒。听說是骨折和腦震蕩。具體的還沒打听到太多!」
梁語天握著電話竟不知說什麼,靜默許久。
「小天?你在听嗎?」
「啊!怎麼搞得這麼嚴重啊!你去看看她,看看她怎麼樣了再給我打電話!」
「她是騰飛的人,是我說見就見的嗎?你有點兒心理準備,她要是……要是真有個三長兩短……我算是跟你提前報備了!」
梁語天緊緊閉眼深吸一口氣,沒有結果之前,他什麼都不想再想,真的。
「澈姐,我這里是半夜,就算訂機票也得等到明天早上。你幫幫我,還有林翰,凝宣不是最听你們兩個的話!」
「我知道,我就是剛听見消息太著急才給你打了電話。知道你遠水救不了近火。我想辦法去看看她。」
「好,我等你電話!你隨時打過來!」伴著半涼的咖啡,煙的味道變得古怪難聞。也許是很久沒有抽真就不習慣了吧,他想。東西許久不用會漸漸不去觸踫,那人呢?
澈姐到醫院的時候,凝宣已經清醒。住院服里穿著米黃色薄毛衫,臉色蒼白,眼里無神。看樣子很虛弱。
凝宣看見行澈進來,大吃一驚,對助理們交代,「你們都出去吧!」
「澈姐,你怎麼來了?不是出國去了嗎?」
「恩,事情辦得差不多了就回來了!」
小澈做到她身邊,見她頭上纏著繃帶,腰被東西固定著不能動,手上打著點滴,「凝宣你怎麼傷成這樣?醫生怎麼說?」
「手術挺成功的,我掉進水里的時候腰磕在了石頭的一角,傷到脊椎。別的沒什麼,就流了好多血,好嚇人!我現在就一陣陣的頭暈」凝宣笑盈盈的說。
「凝宣,你啊……!」行澈看她不知死活的樣子嘆氣。「沒事,姐給你找最好的醫生,保證給你治好!你這麼年輕恢復起來很快的!」
「對了,你怎麼掉湖里了?」
「我哪是掉下去的啊!是被推下去的!劇情需要!」凝宣把事情原委說了一遍。
「媽的!狗頭導演!張哲騰真是梁八蛋!喪盡天良!」行澈無法抑制怒火,破口大罵!
「噓!小點兒聲,讓記者听到!」
「听見最好!這樣的劇組應該告他們!」行澈大聲說,起身接了一杯水,咕嘟咕嘟喝下去。
「呦!誰這麼大火氣!要告誰啊?」門被推開,一個犀利的男聲鑽進耳朵。
凝宣和行澈都是一驚,回頭看見凝宣的經紀人張哲騰走了進來。
行澈和他見到彼此,都愣了數秒。
「哎呦,這是誰啊!」張哲騰先開口,陰陽怪氣的說,「原來是行助理啊!哎呀哎呀,我有眼無珠!您現在是凡微的女掌門了吧?行掌門,多年不見,別來無恙啊!」
行澈瞥他一眼,狗改不了吃屎,除了瘦長的臉上多了幾道褶子,還真是什麼都沒變。
「呦,張總,好久不見!」行澈雙手抱肩,左手緊緊攥著手里的紙杯。
「不敢當不敢當,怎麼的,行總,跑到我這小廟吃齋來了?這次想取走哪本經啊?躺床上這個?好是好哈,就怕您搬不動啊!」
行澈望一眼凝宣,凝宣閉著眼楮,隔絕他們之間的對話。
誰知張哲騰上前一步,湊近行澈的耳朵壓低聲音說︰「我告訴你,梁語天看上的這個,要殘了。我可以考慮考慮低價處理。我可不養白吃飯的。」
行澈的眼神要是能變成刀,早把張哲騰的眼珠給挖出來了,手里的那倒霉的紙杯被她加大的力氣攥成紙團兒。
張哲騰得意洋洋,接著說︰「梁語天的小情人兒,他自己怎麼不來啊!怎麼,有新歡了?還是怕後悔啊!你放心,我和他兄弟一場……」湊近行澈耳朵說︰「不會吃他過了水的面條……」
行澈忍無可忍,把手里的紙杯撇到他頭上。
這點兒威懾力沒起什麼作用,張總並不生氣︰「呦呵,還長本事了呢!想當初也不看看自己怎麼進的騰飛!」
凝宣像一只白色蝴蝶,像是听不懂他們的言語,始終閉著眼,一動不動的躺著。靜的連呼吸都看不出。
二人的爭吵,是上好的矛,遇見優良的盾,你來我往火花迸濺。二人手里都掌握著對方無數軟肋,兩人吵起來整個一個「痛說家史」。
從凝宣吵到梁語天,從離開騰飛的很多充滿回憶的名字,吵到若干位凝宣听都沒听過的助理和工作人員。二人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根本沒停下來的意思,張哲騰往日三句話不投機,早就武力解決,今天好像樂此不彼的跟著行澈小家子氣的嚷嚷個高下。
凝宣看出來了,張哲騰是選擇了一個比較另類的方法昨日重現。能把往事一字不漏,客觀加極力渲染,昂揚頓挫說給他听的人,只有行澈這三朝元老,祖師女乃女乃了。
凝宣閉著眼,模索著「急救按鈴」,一群可愛的白衣天使,降臨在魔鬼和妖孽的身旁。兩人頓時石化。張哲騰抖抖身上未干的水質,低頭咳嗽一聲,「那個,凝宣我先回公司,有事讓助理找我。」
行澈壓了一口水,潤潤干燥冒煙兒的嗓子,優雅擺手︰「慢走,不送!」
凝宣睜開眼對護士說︰「我打這個點滴反映太大了,能不能給我換一個。」
護士柔聲安慰數句,答應去請示主任。
屋子又剩下她們二人,凝宣輕聲說︰「澈姐,張總就是那樣的人,你跟他那麼認真干嘛!」
行澈還沒從角色里走出來︰「哎呦,誰跟他認真啊,他那個人我還不了解,狗嘴里能說出人話!我是幫他算算他的罪行。」
「澈姐……何必呢……」凝宣笑著勸她。
「還疼嗎?」
「疼習慣了,也感覺不出來有多疼!」比起等待帶來的心疼,身體的那點兒疼痛對她不算什麼。
「托這個的福……我可以休息幾個月了……」
她把身體挪成一個稍微舒服點兒的姿勢︰「澈姐,你去美國。見到天哥了嗎?」
看著凝宣殷殷期盼的眼神,行澈失神月兌口而出︰「恩,見到了!」
「那……他好嗎?」又馬上補充,「小景姐呢?」
「好……」行澈像老母親安慰女兒,拖長聲音說。
她輕輕拍著凝宣念叨著︰「美景她生了個小公主,皮膚像雪一樣白皙,大眼楮,長長的睫毛,和天哥長得特別像!」
「啊!是嗎?我一直沒有他的消息,沒趕得上恭喜他!」凝宣輕快的笑著,眼里流露出真切的祝福。
「是啊,這回天哥該如願了,天哥一定會特別寵她!他那麼喜歡女兒!整天閨女,小公主的不離口。孩子還沒出世呢,你听他叫閨女那樣兒,一听就知道真是喜歡到心里去了!」凝宣說著說著,有點兒弄不清自己高興還是暗自神傷,反正內心的酸楚瞞不了自己,可笑容也還是漾在臉上,她打心里喜歡那孩子,那是梁語天的孩子。「澈姐,他閨女叫啥名?」凝宣學著梁語天的口氣。
「是啊!女兒!」
「澈姐?」凝宣看著失神的她,伸出一根手指頭輕輕戳戳她。「呵呵,我還有幾根手指頭能動,不算全癱。」凝宣笑著寬慰自己。
「啊,什麼?」行澈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