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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記得,告訴梁語天她的名字的來源時,她開玩笑的說女孩子要長得月兌俗,名字里有個「雪」字最好。梁語天和美景的孩子相貌必定不俗,女兒像爸爸,生來就帶著梁語天的神韻。她不知,梁語天是否還記得。
行澈猶豫一下,終沒告訴她,他曾給女兒起的第一個名字叫美見。梁語天曾跟美景商量,讓這個孩子叫,美見。在美景,凝宣姐妹倆的名字里各取一個字,意思是讓上輩的恩恩怨怨都在將要降臨的小天使這兒結束,她們此生來世姐妹情深。後來美景過世,梁語天給孩子改名,美雪。
「澈姐,把天哥的地址給我行嗎?我想給孩子準備份禮物,他要是不願意……你幫我轉交也行!」凝宣祈求的看著她,梁語天要求任何人都不能把他國外的住址透露出去,包括凝宣。知道他住哪兒的全公司只有行澈和林翰。
「不用,我給你!等你出院了,你自己郵給他!」行澈想透露點蛛絲馬跡給她,或者某一天她就會漸漸發覺梁語天身上的秘密。
行澈在她隨身的記事本上,流利的寫出地址,撕下來塞進凝宣手里︰「收好。」
行澈走後整個病房一下變得空洞,凝宣稍稍調整了一子,轉過頭借著窗紗外微弱的日光看那串住址,她恨不得飛奔過去。可自己算什麼?去祝福他們夫妻又一個孩子的降生?面對她參與不進的歡樂幸福,自己寧願在角落默默遠望。看著黑白分明的字跡,凝宣哭了,這是自己握有的,唯一與他有些聯系的東西。熟悉又陌生,心動又心痛,藕斷絲連,扯不斷,理還亂。她不敢大聲哭,稍有用力,後背就尖銳的疼,不久前的發作還心有余悸。她更不想抑制淚水,任憑它們一串串流下來,沾濕臉頰,打透衣衫。她想,流吧流吧,反正也忘不掉,就這麼流到心力交瘁,沉沉睡去。
這一覺凝宣不知睡了多久,她很疲乏,夢到娛樂圈很多不齒的黑暗事。睜開腫脹的雙眼,看見窗扇下面站著一個背影。多年的錘煉,凝宣對身邊的人和事都帶有幾分警覺,沒有急于開口,她先看清楚那是誰。
「張總,有事嗎?」凝宣之後開口,挪了挪身子,試著坐起來。猛然想起行澈交給她的小紙條,心里暗自一驚,斜睨一下自己的手,還好都藏在被子里。也感覺出來,字條還攥在自己手中。她在被子里悄悄擦了擦全是汗的手,松一口氣。
張哲騰听見她叫,馬上回頭,扇呼著他那五根瘦的嚇人骨節突出的手指,尖聲說。「躺著別動!什麼張總張總的,少跟她學,叫我張哥!」
凝宣看著他穿著天藍色錐腿褲,橙色小碎花緊身襯衫,一身不倫不類的裝扮,笑了一下。
「呦,見你笑一下可真不容易啊!」說完還伸出一根手指,順勢在她臉上刮了一下。
凝宣躺在床上驚恐的睜大眼楮瞪他,渾身發毛!
「我來就是看看你,沒有事,別一看見我就跟被壓迫人民見黃世仁似的,苦大仇深的皺皺個臉。你放心我一定會找最好的醫生治好你的!我要讓你站起來,拍更漂亮的偶像劇去!」
凝宣心想,你還不如黃世仁呢,黃世仁也就要一個喜兒,你家騰飛扒拉扒拉能住倆春香院。再說我能不放心嗎,你花我掙來的錢給我看病,把我治好了接著給你賺錢,我有什麼不放心的!我還有那麼多年的合同,我要站不起來,你找個棍兒把我支起來,也得讓我當宣傳品,給你掙門票錢吧!
「凝宣啊……你可要快點好起來!一听到你受傷,舉國皆驚啊,頭版頭條都被你佔了。你的那些小粉絲哭的,哎呦呵,尸橫遍野啊!」這詞用的,活靈活現,凝宣嗟嘆他不當編劇多屈才。
凝宣送梁語天女兒的禮物,漂洋過海帶著故鄉的氣息抵達梁語天公司。郵包上寫著,梁語天親啟。梁語天拆開來看,是一枚銀鎖。他仔細翻了翻首飾盒的下面,那字是凝宣的,「情同鎖」!
梁語天心里飄飄悠悠的升騰出一個字,傻!卻怎麼也不能像以前一樣,讀一個爆破音似的元氣十足的罵出口。
禍不單行這詞用在凝宣身上再精準不過,剛出院沒幾天,數月前的劇組致電,制作部門某位神經錯亂的編輯,一不小心把凝宣拍的一場戲剪掉了。
凝宣眼前一黑,真是噩耗︰「怎麼沒了?」
「啊,夏小姐是這樣的,主要是我們為了播放出來的效果更加完美,畫面更加清晰流暢,更能體現最自然真實的鏡頭感,所以我們制作單位斥巨資,從國外購進了一套先進的設備,數字時代嘛,我們可是費了好多的心血,為了這部片子……」
凝宣實在听不下去了,打斷他︰「哪場戲重拍?」
「就是那場您和男主角分手的夜戲!」
「分手的夜戲多了,說具體點兒!」凝宣知道跟工作人員發火沒用,弄僵了明兒再來個‘對工作人員態度低劣,耍大牌’。
「就是第二十三場的雨戲!導演說上次您對那場戲的台詞也不是很滿意,他已經找編劇改過了。重拍,彌補您的遺憾!」
「斥巨資你們不找個專業點的剪片子?花那麼多錢不說把劇本寫得靠譜一點?我不遺憾,我需要和公司商量安排時間,你們找我公司商量。」
雙方對峙不下,這事兒到底鬧到張哲騰耳朵里。
張哲騰雖然利欲燻心,有一句話還是說進了凝宣心里。他勸說︰「凝宣,作品是你的,沒有人認識那個什麼導演,但是大家都認識你。別人演得好不好跟咱們沒關系,懂行的一眼就能識破哪個是混飯的。」
「我不拍,他們找機器人拍去,那麼有錢做一個跟我長的一樣的啊,愛怎麼使喚怎麼使,我不告他們侵權!」
張哲騰咬著下嘴唇,憋著笑說︰「凝宣,拍吧,拍完去日本接那個廣告。拍廣告也就一兩天,然後你去日本玩幾天,願意買什麼買什麼,公司出!我跟他們商量好了,只要你拍,他們同意主題曲你唱。」
「要不不也是我唱?」
「片頭片尾都是你的!」
凝宣低頭不語。心里還是不甘願。但那首主題曲她真的很喜歡,錯過未免可惜。
張哲騰點點她的頭,「倔勁兒改改!」
補拍了一天淋雨的戲,導演還非要拍成夜戲才覺得有感覺。他的感覺找到了,凝宣一淋就是一天一宿,塑料的都澆掉色了,何況她一大活人。
時間真快,轉眼又快過年。窗外大雪紛飛,難得有空閑時間,凝宣換上保暖厚實的羊絨大衣,出門踏雪。旁邊的孩子拿著彩色氣球嬉笑穿梭,大一點的女兒教訓弟弟︰「你不要用手套來回搓那個氣球,它會爆炸的!」弟弟不信,來回摩挲氣球。氣球果真爆炸,「踫」的一聲在凝宣耳邊炸開。她「啊」的一聲,嚇了一跳。孩子們的爸媽歉意的點頭微笑,又去忙去哄失去氣球,「哇哇」大哭的兒子。
凝宣笑著低頭離開了。去年這時,凡微在準備新年舞會,歡聲笑語歌舞升平。而今母親過世,孑然一身,再沒有能容身的歡笑之所,空蕩蕩的房間,她一想到留下等待那過年的鐘聲,一陣顫抖的心涼。
她定好機票,最後一天工作結束後直飛英國,沒有是非和愛情的故地,現在是她最平靜的棲身之所,內心沒有波瀾起伏,沒有疲憊憂郁,應該是最好的選擇。
走在倫敦的Bondstreet,冬季減價折扣月剛剛結束,上街購物的人不是很多。凝宣以前做學生時在酒吧打工,那家酒吧離這兒不遠,回國已經四年不知還在不在。
凝宣幸運的熟門熟路模進酒吧,除了那里的駐唱,英國男孩兒卡莫斯孩兒頭發更長了些,一切還是老樣子。他正坐在舞台邊彈著吉他那唱古老的民謠,凝宣記得那首歌應該叫《LavenderBlue》。
「Lavender-sblue,dillydilly,lavender-sgreen,
WhenIamking,dilly,dilly,youshallbequeen。
……
Lavender-sgreen,dilly,dilly,Lavender-sblue,
Ifyouloveme,dilly,dilly,Iwillloveyou。」凝宣听得出了神,跟著輕輕唱。
這個時間酒吧里人不多,只有幾個歇腳的年輕學生,和一伙兒拿著酒杯,圍著小電視看球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