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很憂郁,數天前,宋暮白居然又搬回了萬紫千紅樓,但是這次他卻不是與他同住一個院兒,而是直接住進了娘的小角落,娘的小角落有三層高,總共九間房,八間房都是空置的,大多放的雜物,或者書籍,明明有這麼多閑余的,可是宋暮白卻偏偏住進了娘的那間房。
一男一女同房共寢這代表什麼,小晴天雖然還小,卻也知道……
好吧,這個爹是娘承認的,所以他也不會太排斥,但是問題是……他發現,娘竟然開始冷落他了,娘和宋暮白總是卿卿我我,眉來眼去的,走到哪里都是兩個人黏在一起,這種感覺讓正值叛逆期的他很憂傷,很惆悵,多次他默默的站在後面,拉著娘的衣角,可憐兮兮的望著娘,希望娘回頭看他一眼,可是最後都被可惡的宋暮白巧妙的化解開,最後的下場總是他被踹得遠遠的。
不會原諒?
雁雪沉吟了一下,終究點點頭,沒再多問,好吧,今天又失敗了,不過總有法子打听出來的。
小晴天仇恨又鄙視想著,可一轉臉,他還是問道︰「來找娘的是誰?」
周子淵見老板說得如此坦白,臉有些發紅了,卻還是憨厚的點點頭,有點無措的道︰「那個……小紫只是希望我,不要得罪了老板,免得出事……」言下之意就是為小紫開月兌,解釋小紫不是故意背後說主子的壞話,只是想給他這個情郎提個醒。
雁雪眯起眼眸︰「你就這麼肯定我不知道?雖然我不受師父寵愛,可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說不定他真的把那東西托付給我了,只是我還不知道。」
被兒子拽著出了東苑,一路跑到後門,她便看到大冬那張憨厚淳樸的臉。
听到那個「死」字,宋暮白猛然一僵,才像是想起了什麼……是啊,他差點忘了六年前可多虧了仇鈺……「我只是出去轉轉。」看著身後亦步亦履跟著的溫潤男子,雁雪眉角抽了抽,額上跳著三縷黑線。
只是想著她又有點氣惱,如果仇鈺在,這等事哪里需要她費神?眯了眯眼,她打定主意,仇鈺回來定要坑他一大筆銀子,算是她的勞務費。
小家伙依舊笑得乖巧可人,老老實實的道︰「好像是舅舅不在,有些事他們做不了主,所以來找娘問問。」
宋暮白在哪兒她就在哪兒……
雁雪沒說話,只是後面跑來的小晴天卻目露凶光,看著地上匍匐的男子,捏了捏小小的拳頭,將拳骨捏的咯咯響,一臉輕笑的道︰「沒听到?沒看到?說出來誰信啊……」
小丫頭想了想也說不清白,索性拉著小晴天往後門走。
听到他的承諾,雁雪的臉色也緩和下來,眼珠一轉,她卻再次問︰「那個東西,到底是什麼?」
「娘,走吧。」小家伙不滿意娘親總盯著宋暮白看,拉了拉她的袖子,鼓著包子臉,憤憤的道。
成全?雁雪像听到什麼笑話般輕呵一聲,隨後揮揮手,淡淡的道;「你起來吧。」
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額頭的黑線增加成一排,雁雪強壓制心中恨不得將眼前這個男人扔出十米遠的沖動,咬了咬牙,聲色沉重的道︰「你就不能……別這麼丟臉?」
「嗯?」大冬是天蠶樓的活計,因為人比較伶俐,從去年開始便幫著掌櫃一同過濾一些上門而來的「業務」,可雖然現在仇鈺不在,但是天蠶樓有什麼事是非需要她出面的?畢竟,她可不是天蠶樓的人。「大冬有沒有提什麼事?」
雁雪也不介意,只隨口又問︰「小紫是不是告訴你,我喜怒無常,手段凶厲,所以剛才被我發現,你第一反應就是逃跑,但是被我追上,你便跪地求饒,想我饒你性命?」以前的小紫的確經常這麼做,只要她臉色一沉,她就如臨大敵,對與不對也不問,直接跪地磕頭,連聲認錯道歉,弄得頭如斗大。
本嚇得一身哆嗦的周子淵一听,眼底光亮一閃,連忙再次磕頭︰「多謝老板,多謝老板……」
「你的表情我看不出在擔心……」笑得跟花痴一樣,擔心個屁。
「我陪你。」笑眯眯的走在她身邊,順手一攬,就把縴細的人兒圈在懷里,宋暮白一臉得意的俯首吻吻她的鬢邊,表情像只偷腥的貓兒。
所以,在這個空氣清新的早上,小晴天做了一個很堅決的決定,他不要那個爹了,爹什麼的根本是來分薄娘對他的愛的,是邪惡的存在,是無恥的存在,他要把宋暮白踹出他和娘的世界……永遠永遠……
周子淵一臉怔忡的看著近在咫尺的沈雁雪,咬了咬牙,便猛地跪下來,連連磕頭道︰「老板,我什麼也沒听到,什麼也沒看到。」
雁雪嗯了一聲,走了兩步,卻見宋暮白難得的竟然沒跟來,她不禁松了口氣……南寧分舵的事,還是不要這麼明目張膽的給他看好了,雖然最後他應該也會知道得一清二楚,但是現在仇鈺不在,她也只是希望能為仇鈺多掩蓋一點。
說起雲彎彎,雁雪猛地斂下眉,紅唇因為沉思而抿成一條直線。
骨骼的響聲讓地上的周子淵嚇得面無人色,早知道這位小少爺凶殘成性,折磨人的手段更是層出不窮,他連忙抬起頭,一臉鐵青的看著這位小祖宗,急切的辯駁︰「小的只是不小心走到後門,不是故意要偷听老板說話的,求老板饒命……」
本以為這樣他多少會有些動容,可不料宋暮白只是淡淡勾唇,臉上的表情又恢復了和煦溫柔︰「不,你不知道。」
「今天樓里來了個客人,說要找一個人……」
「什麼人?」直覺的,雁雪眯起了眼。
可這時,一個模樣俏麗的小丫頭匆匆跑了過來,看到他便氣喘吁吁的道︰「小少爺,後門有個人要找老板,你知道老板在哪兒嗎?」
她走一步,他跟一步,這樣的日子已經過了好幾天了,雖然以前她沒談過戀愛,但也知道情人間不是非要像狗皮膏藥似的黏在一起的,以前仇鈺和雲彎彎也沒這樣。
「怎麼了?」看到她緊繃的臉色,宋暮白隨口問著,大掌卻別有目的的游離她縴細的腰肢,柔女敕的手感讓他饜足的眯起眼楮。
埋在他的懷里,沒有推開他,只是不知是不是低著頭,她聲音竟有些悶悶的︰「沒有他……我早就死了。」
慢慢將她放開,抓著她的雙肩,凝著她的雙眸,他眸中的神情又柔和了下來,他聲色溫柔的緩緩說︰「好,我答應你,不會傷害他。」
宋暮白順手將她撈進懷里,勉強止住笑意,下頜抵著她的頭頂,語帶輕哧的道︰「沒什麼,只是無論你怎麼說,現在也不適合告訴你。」頓了一下,他又解釋︰「雁兒,我這麼做不是要隱瞞你,只是想保護你,很多事,我不想你被遷入。」
見他不說話,雁雪蹙了蹙眉,偏頭看他一眼,表情深了深,神色有些凝重的道︰「宋暮白,我不管你要的東西是什麼,但你最好不要傷害仇鈺,如果他有個三長兩短,我不會原諒你。」
「師祖?」小晴天顯然也驚訝了,大大的眼眸眨了眨,心里想著,莫非此事和師祖失蹤的事有關?便忙問︰「那個人還說什麼?」
迎視著她絕對不是開玩笑的臉色,宋暮白魅眸眯了眯,有些不滿的將她摟緊,聲音難得的有些清冷︰「他就這麼重要?重要到你居然威脅我?」任何男人都不會願意听到自己的女人,為另一個男人牽腸掛肚,擔心憂愁。
見到她來了,小伙子立刻露出慶幸的笑容,朝著她哀怨的道︰「小姐總算來了……」他都在門口等了一個時辰了啊啊啊。
可是現在……那個黏人得仿佛某種大型犬科動物的家伙,實在讓她冷汗啊,這兩個人,無論如何也不能拼湊在一起吧,怎麼看都覺得很有違和感。
雁雪下意識的偏頭看了宋暮白一眼,心想,這人才是天蠶樓幕後的樓主,但是卻又對南寧分舵處處心懷不軌……
提到吟歡,宋暮白猛地滯了一下……
「娘,會不會有危險。」小晴天眉頭深蹙,他不希望娘涉險。
「你與小紫的關系很好。」不是詢問句,是肯定句,小紫與這男人听說出去約會已經不是一兩次了。
小家伙捏緊拳頭,豪邁奔放的下定決心,轉身就準備去小角落和宋暮白那個壞蛋決一死戰……
看她那認真凝重的樣子,宋暮白不禁撲哧一笑,他的雁兒真的好可愛,不過她是不是也太低估天蠶樓的情報組了?調查了五年,再加上他親自偵查,這萬紫千紅樓里的每一寸土地,幾乎都被他翻開過了,那東西在不在這兒,他還會不知道?
想到自己與小紫的關系最後還要過這位當主子的嘴,他連忙臉色凝重,正襟危坐的道︰「是,小的是真心喜歡小紫,請老板成全。」知道小紫對這位主子非常崇拜尊敬,他的態度也登時嚴謹了起來。
雁雪目光微沉,眼底劃過一抹深沉,隨即她又抬起頭,看著大冬問︰「那人現在何處?」
「嗯,是不正常……」隨口附和著,薄唇慢慢下移,蹭到她的脖項間,嗅了一下,聞著她身體里清新誘人的淡淡香氣,他伸出舌頭,曖昧的舌忝了一下。
可就在這時,房門外一個小小的身影突然沖進來,兩人還沒回過神來,就見稚女敕的小女圭女圭猛地推開抱著自家娘親的男人,惡狠狠的瞪他一眼,再回頭,對娘甜甜一笑,乖順可愛的道︰「娘,我找你好久了,大冬哥哥來了,他找你有事呢。」
不理他的道謝,雁雪只是輕哧一聲,若有所思的道︰「不過就是與人隨便幾句閑話,听去了也沒什麼,只是你跑得太急,倒顯然心虛了,你叫周子淵是吧?」
「他說他最近幾天會住在城西‘天和客棧’,若是舵主有意接這門生意,就到天和客棧天字三號房找他,他隨即恭候大駕。」
正胡思亂想著,突然,耳邊一道細響,那響聲不大,她卻听到了……
大冬看著小小少爺,又道︰「還說想找一樣東西,但是他不肯說那東西是什麼,只說要親自見到舵主才肯說,但是舵主已經離開一個半月了,我們也聯系不上他,本來掌櫃的說不理這個客人了,估計是來找茬的,但幾個兄弟卻知道曲前輩是舵主的師父,因此掌櫃的就不敢貿然做主了,所以我這才來請示小姐,小姐,該怎麼辦?」
他當然知道吟歡不是仇鈺殺的,只是沒有一個名頭,他怎麼能光明正大的在仇鈺身邊安插線人?為了得到那樣東西,吟歡的死「必須」是仇鈺做的。
見大冬離開,小晴天目光微沉的拉了拉娘親的衣角,不安的問︰「娘是不是打算去?」
有沒有搞錯,他可是娘唯一的兒子,就算娘有了情人,他在娘心中的地位也應該是排第一位的……
「嗯。」無論如何,不管對方意欲為何,人家都找上門了,難道她連見一面的膽子都沒有?
大冬蹙著眉,還是道︰「曲十三。」
這幾天這個問題她問過很多遍,可是宋暮白始終咬緊牙關不肯說,只說事關重大,沒確定之前,不能泄露,並且還說宋暮衡已經知道那東西的存在了,為了她和晴天的安全,他們最好什麼都不要知道。
大冬就等她這句話,知道這燙手山芋她接了,不禁笑了起來,呵呵的應承著,便原路返回了。
宋暮白無謂的聳聳肩,悄悄又靠了上去,臉上是雲淡風輕的笑意︰「我也擔心。」說著,成功再次將她摟到懷里,這次他卻不敢再過分,只能這麼干摟著,只是即便什麼都不做,單是與她相擁,也讓他覺得滿滿的幸福,哎,看來他真是越來越容易滿足了。
感覺到掛在身上的人體溫加熱了,雁雪臉色一黑,猛地意識到什麼,立刻伸手不耐煩的推開某人的頭,冷著臉道︰「少發情。」隨後又黯下眸︰「我很擔心他們。」
看他嚇得顫顫巍巍,小晴天陰鷙一笑,眼底滿是鄙夷。
雁雪沒說話,危險嗎?即便是危險,她也不看在眼里,讓她沈雁雪覺得害怕的人,兩輩子加起來也就那麼一個而已。
「到底什麼事?」雁雪淡問,因為她終究不是分舵的人,所以能處理的事很有限,只是因為仇鈺信任她,所以分舵的人也就自動把她當成二當家,尤其是在目前群龍無首的情況下,她更是避無可避的必須成為領頭羊。
雁雪眉目一挑,冷笑一聲︰「饒命?我何時說了要你的命了?」
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雁雪滿臉黑線,可隨後,她又像想到什麼似的,沉聲再次啟唇︰「對了,還有吟歡,我不相信她是仇鈺殺的。」zVXC。
「說不定我知道那東西在那兒呢,你就告訴我嘛。」看著他不置一詞的臉,她有些急切的道,語氣里還故意加了些撒嬌的味道。
想到這兒,她又有些黑線,話說,宋暮白那家伙真是鬼皇嗎?怎麼感覺這麼不像?還記得第一次見鬼皇時,他危險得猶如暗夜鬼魅,讓她毛骨悚然,渾身戰栗……
周子淵好不容易緩和的臉色再次一沉,卻還是沒有選擇的老實點頭︰「是。」
簡而言之就是來找替罪羊,把事頭毫不愧疚的拋到她身上。
「你笑什麼?」雁雪不悅的顰起眉,對著他近乎與「嘲笑」的笑意很介意。
周子淵連忙從地上爬起來,可身上看來還是有些狼狽,想來是剛才被嚇著了。
看來此人是非要會一會不可了,不管這人是出于何種目的要見仇鈺,但他已經拿了曲十三做誘餌,他們便退無可退了。
她銳眸一掃,眼底滲出一絲危險的光芒,朝某個方向一喝︰「誰?」
要事又得。而于此同時,在東苑的花廳內,一臉悲憤的雁雪,的確正與宋暮白在一起,只是,這個情況卻有點微妙……
四周寂靜,沒人回答,雁雪目光一閃,一瞬飛身到不遠處的假山後,剛一過去,正好捕捉到一道急于逃竄的背影,她腳步一換,不過一眨眼便追上了那道身影,站在那人的對面,她眸光一眯,神情有些古怪︰「是你。」
這麼想著,她也不猶豫,當即斂下眉道︰「你先回去吧,此事我只自主張。」
可是現在這個情況,明顯不是這樣的。
沒注意到腰上正狂吃豆腐的大掌,雁雪徑直抬起頭,有些不滿的道︰「彎彎和仇鈺離開太久了,而且一點消息都沒有,這不正常。」
雁雪幽冷的眸光霎時一戾,沒再說什麼,只抱這雙臂,淡淡道︰「你下去吧。」
周子淵一愣,卻看老板一臉雲淡風輕,似乎並沒生氣,雖然很想立刻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但他還是猶豫了一下,忍不住強調︰「小紫真的不是故意說老板的壞話,她……」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打斷他的解釋,她的目光清冷中帶了些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