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阿靈?」可這副模樣怎麼……
似看出了她的不解,阿靈擠了擠眼,對著紅柔悄悄說︰「紅柔姐姐就听老板的話吧,今晚就來百來殿找我,我定幫你做副獨一無二的人皮面具,保準誰也認不出來。」說完,她卻突然驚覺,誰說誰也認不出來,她的手藝對著別人還敢夸下海口,可對著身後的沈雁雪,卻是……
哎,想到自己千年道行一朝喪,心頭不覺又開始隱隱犯疼,嗚嗚,為何上天非要她遇到這變態女人,她一輩子的虧都吃在這一個人身上了,她冤不冤啊。
後面的三人听到這母子二人的對話,不禁猛烈的抽了抽嘴角,但她們本就已經對這對無良母子的良心不抱任何希望了,因此抽搐了兩下,也就慢慢學著去適應了……
晴天也學著娘那懶洋洋的樣子,一臉無聊的道︰「是啊,晴天還沒有動手,娘一下子就解決了,這是掃興。」
良妃未料他們的敵意如此露骨,連場面話都不願與她說兩句,如此,她不禁也斂下笑意,眼底不再掩飾的劃過一絲鄙夷︰「沈姑娘既然要與本宮見外,本宮也不客氣了,不知沈姑娘特地來本宮這玉芙殿究竟要做什麼?」
殿內更是亂作一團,宋暮衡將良妃打橫抱起,一臉緊張的走進內室,臨到門口卻突然停住,對著殿內仍舊悠然的品著茶的沈雁雪冷言道︰「她若有事,沈雁雪,朕要你跟著陪葬。」說完,才猛地沖進內室。
宋暮衡眼里的厲色更甚,他幾乎是咬牙切齒的疾步上前,猛地一把抓住雁雪的衣領,將她縴弱的身子半提起來,對著她的眼楮神色詭秘陰冷的道︰「朕真想現在就殺了你……」
倒是小晴天不緊不慢的抱著臂,悠然自得的看著兩人對峙,作為娘唯一的兒子,他怎麼會不知道娘的本事,能被人輕易近身,還抓住衣襟,若非娘故意放縱,根本無人可以踫到娘的半片衣角的。
雁雪注意到她這個小動作的,心底更是一喜,好極了好極了,本想著等會兒事情鬧大再將宋暮衡叫來,卻不想這良妃如此迫不及待,竟然先就去請了,如此,可真是又為她省了一樁子事。
不等她繼續追問,內室外便想起了一陣腳步聲,阿靈耳聞,立刻回到雁雪身後,乖乖站著,雁雪也隨手一揮,利用掌心的內力貫徹袖袍,一揮皓腕,疾風一陣,便神不知鬼不覺的將扎在兩個宮女穴道上的銀針拂掉地上,針落之聲,渺小得讓人不易察覺。
良妃笑如春風︰「妹妹與皇上交情匪淺,本宮叫你一聲妹妹實屬不為過,如是妹妹嫌棄姐姐我……」
看皇上這模樣,便知里頭良妃的狀態定然不好,一眾宮人立刻齊齊跪地,頭埋得低低的,就怕一不小心激怒了眼前這霸王似的男人。
「那個……」某個離得較遠的小太監壯著膽子,咽了口唾沫,弱弱聲的提醒︰「皇上說了,若是良妃娘娘有事,便要你們陪葬……雖說娘娘福大命大,不見得會出事,可你們也必須等到太醫來到,偵查結果後,得了皇上的恩準才能離開。」
「沈、雁、雪。」一襲龍袍的倨傲男子面色深沉,眼底陰霾的走出來,一雙怒氣沖天的眸子死死的鎖著大殿中央的雁雪,那似刀的眼神,幾乎想將眼前這沒心沒肺的殺人女人給千刀萬剮了才以泄心頭之恨。
可沒親眼看到良妃肚里的孩子消失,雁雪倒是有些不放心了,她也不出門,反倒轉身看著如風、凌鴛素二人,不耐煩的問︰「你們到底商量好沒有?」
似是終于懂了良妃的意圖,雁雪唇瓣一彎,看著良妃準備快速從她手中抽離的手腕,她眸影一晃,竟指尖一緊,不讓她的手逃掉……良妃一愣,卻不料下一秒,雁雪又如她所願的當真把她甩開,只是這一甩,卻不是她預期的蹌踉兩步,再堪堪跌倒,這一甩,沈雁雪竟是出了勁力,良妃還沒回過神來,便感覺身子徒然一晃,接著整個人就這麼遠遠的甩出了三米外……
啊,比試啊……
等什麼,此刻良妃還能等什麼,自然是等她的大靠山宋暮衡了……
似乎並不驚訝手腕會落入敵手,而就在此時,門外快步而來一行身影,為首正是一襲龍袍的宋暮衡無疑。
這孩子要跟他們比試?誰要他比試啊,他們還想多活兩年啊。
宜蘭也看到了自己主子腿間的鮮血,不禁捂著嘴,驚恐的看向皇上,等著他發話……
雁雪臉上的神色當即不好了,她不耐的蹙了蹙眉,冷聲道︰「如風、鴛素,進去補一刀,務必讓那女人的孩子落地不可。」
晴天下意識的偏頭看了眼內室的珠簾,沉吟半晌,才臉色凝重的道︰「或許……還能留?」
如願,宋暮衡咬了咬唇,大喝一聲︰「宣太醫。」
宋暮衡沉著臉,看也沒看沈雁雪一眼,只徑直疾步走到良妃身邊,將她虛弱的身子摟進懷里,眼眸卻不知覺看到良妃順著腿間劃出來的櫻紅……
「娘娘也知道自己不過蒲柳之姿啊,還以為娘娘得了恩寵,便不知天高地厚,妄圖插手天子之事了,皇上對娘娘言听計從,那當皇上的威嚴又到哪兒去了?」
「這是本宮與皇上的私事,不需與沈姑娘交代。」良妃冷冷一道,話落,眼角便若有似無的飄到殿外,像是等待著什麼。
「咚」的一聲,她遠拋落地,而更可怕的是,她竟是肚子先著地……
比試?
紅柔前腳離開,後腳內室的珠簾便晃動了起來,接著在無數宮人的簇擁下,挺著大肚子的良妃姍姍來遲。
門外趕來的一行人一見此等情況都嚇住了,玉芙殿的宮女是最早反應過來的,宜蘭訝然驚叫一聲,立刻呼著「娘娘」沖到良妃身邊。
小晴天露出一張天真無邪的笑靨,純良無比的道︰「娘可真愛說笑,兩位阿姨不是早死了嗎?」說到那個「死」字時,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小家伙還故意若有所指的瞅了良妃一眼。「皇上英明,哪里是本宮蒲柳之姿可以左右決定的。」良妃溫婉的笑了笑,眼底得意之色卻是越甚,嘴角的弧度也越牽越高。
前幾日眼前這小孩在百來殿與皇上的人有過一場比試,听說那場比試的結果,就是這小毛頭將一個五大三粗的宮女生生扯下胳膊,令其劇痛暴斃。
她的速度不快,但卻是掐準了時間動手的……
「她死了?」雁雪輕描淡寫的問,眼底卻有些詫異,她的手勁使得不是很大,流產就差不多了,不可能一摔就摔死了吧。zVXC。
「嗯?」雁雪突然眯起眼楮,黛眉輕佻︰「不見得會出事?」不見得會出事她剛才做的一切,不就白做了?「晴天……」她側眸,看著兒子︰「依你看,剛才的力道,她肚里的孩子還能留嗎?」
听到人皮面具四個字紅柔才算了解了些,這江湖上的小路數她是知道的,卻不知真有這種東西,還能如此逼真,不過她剛才听阿靈叫沈姑娘為「老板」?這又是為何?
「不許?」晴天眼眸一眯,可愛天真的小臉霎時滿是危險。今日他沒玩到,已經夠憋屈了,這群家伙還膽敢在此時攔他,是特地給他送來泄氣包嗎?這麼想著,他便捏了捏手骨,笑得陰森邪佞的道︰「既然不許,那咱們便比試比試,我贏了就讓我們走,輸了就不走。如何?」
比試……
眼看著要被人扇巴掌了,雁雪不疾不徐的微微一笑,伸手輕松的抓住那只手腕,眼底促狹一閃。
凌鴛素眼神一斂,收回「談判」的眼神,臉色不虞的轉身就準備往內室走。
雁雪唇瓣輕勾,莞爾一笑︰「沒什麼,就是听說你與那婬亂宮闈的劉妃交情頗好,有些好奇良妃娘娘是不是與她蛇鼠一窩,這肚子里懷的,又是不是真乃皇上的龍種?」
門外怔忡半晌的宮人終于反應過來,立刻沖了出去。
五人又在外面等了數秒,不過須臾間,里頭太醫似乎說了什麼,接著就是幾個宮女的哭喊聲,隨即是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
「沈雁雪,你怎可如此污蔑與我,我……我與你勢不兩立。」此話一出,她眼底當即劃出一串淚珠,就在這時,她原本乖乖被雁雪掣肘的手腕突然往右上方一揚,連帶的也牽引了雁雪的手跟著揚到了右上方。
如風、阿靈、凌鴛素三人嚴正以待,三雙晶亮的眼楮齊齊盯緊宋暮衡那揪著雁雪衣領的大手,等著若是這大手有半點不軌意圖,便是拼了命,她們也會救下這個惹是生非的女人。
門外的宋暮衡恰時走進來,一雙陰郁的眸子看著「糾纏」的兩女,眸底閃過一絲凜然。
「既然解決了,咱們回去睡覺吧,走這一趟就覺得累累的,果然是冬日嗜眠。」說著雁雪還打了個哈欠,一臉倦怠的伸出右手,後面的阿靈立刻奴性的躬著身子,將她攙扶起來,那模樣就像諂媚的小太監恭迎聖駕。
「所以她真的死了?哎……」喟嘆般的垂了垂眸,隨即雁雪又有些愧疚的揚眸,看著近在咫尺的陰森俊顏,抱歉的道︰「不好意思,出手有點重,我也不知道她這麼不經摔……」她只是想她流產就夠了,畢竟宋暮衡如此喜歡這個女人,她也總不好讓人家一對有情人分隔陰陽。
不過,敢如此篤定的把宋暮衡叫來,這良妃是要對她做什麼?
雁雪見狀,也就揮揮手,將她遣回來︰「行了,等著太醫看了再說。」無底兩說。
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在斟酌到底該誰去?一個半死不活的孕婦,莫不是還要她們一起去?
「做我的姐姐可是要付出代價的。」不等良妃說完,雁雪便搶白過來,噙出一抹冷笑,眸底寒光的微微側頭,佯裝詢問的看向自己的兒子︰「晴天,娘的兩位姐姐,你的兩位阿姨,現下如何?」
他眸色深入墨炭的盯著那縷鮮紅,下頜繃得緊緊的,整個人似乎都因為這一抹紅兒僵硬了。
門外人的宮人們也看到了,但他們看到的只是——那個叫沈雁雪的女人,正抓著良妃的手,還揮手一揚,看似就要將身形不便的良妃扯倒一般……
正想著,不一會兒外頭果然想起了一陣腳步聲,良妃看到門外的宮人朝她打了眼色,便立刻站起身子,走到雁雪面前,突然揚起手,就要給雁雪一巴掌……
這時,殿外傳來個拔高了的太監聲音︰「來了來了,太醫來了,太醫來了……」
而紅柔也快速離開殿內,剛剛見良妃看她的眼神,她便知道這女人被她所震懾了,或者也已經存了要殺她的念頭,此時,她不宜再出現在她面前。
「不怕為何這般激動?」雁雪冷笑,眼尾上挑,帶著一絲狹促︰「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劉妃的罪狀乃是皇上親自宣判,與劉妃走得如此近切,就算良妃娘娘未與她一般做了對不起皇上的事,卻也難保你對其罪狀隱瞞包庇,欺君瞞上……」一字一句,無不是將一頂頂的罪帽子直往良妃頭上扣。
「大膽。」良妃面色一涼,雙目圓瞪,一雙縴縴玉手直指著眼前胡言亂語的女人,眼底的怒氣勃發宣然︰「你休得切詞污蔑本宮清譽,本宮身正影直,不怕你妖言惑眾。」
「啊……」一聲淒厲的尖叫從她嬌艷的紅唇中爆發,她急忙捂著肚子,月復痛霎時如絞,額上更是冷汗直冒,原本紅艷的嘴唇瞬間青了起來。「啊……好痛……本宮的肚子……」她雙目驚恐的按緊自己的肚子,只覺得一瞬間所有的力氣都被抽走了。
就在兩人你來我往,眼神談判時,卻未察覺堵著門的一種宮人听了沈雁雪凶厲殘暴的話,又見她一臉冰冷,如寒霜冰柱,嚇得齊齊縮成一團,無形中竟為他們讓開了一條小道。
良妃現下是氣得臉頰發顫,白皙如雪的肌膚泛著漲紅,原本水潤清澈的瞳眸也因怒氣而浮出陰戾的顏色︰「你來就是為了說這些?你以為皇上會信你的胡說八道嗎?還是你不服氣本宮救了劉妃,故意挑撥離間我倆姐妹之情。」
後面的如風與凌鴛素只覺得頭大如斗,果然她們早就做好要當打手的準備是對的,就知道這女人物盡其用,今日故意帶上她們,定是不會放過她們的。
听著良妃一字一咬牙的聲音,雁雪打從心底笑開了花,一雙玉手伸到眼前,閑暇的看了看自己修剪得宜的粉甲,眼眸不再看良妃,只是盯著蔥指,狀似不經意的道︰「若真是姐妹之情,便不是那麼容易可以挑撥的。只是良妃娘娘可真是得蒙聖寵,皇上金口玉言的事,竟也因為娘娘的一句求情而收回成命。」方才來的一路,無數流言蜚語便傳進了她的耳朵,讓她想不听都不行,今日本來就是故意挑釁,如今剛好可以巧立名目,當然正中她下懷。
凌鴛素看著眼前搶先一步跑進內室的兩人,不禁回頭,眨著眼楮望著喪心病狂的沈雁雪。
雁雪平板的扯了扯嘴角,斜睨著她,淡淡道︰「良妃娘娘一口一句妹妹的,我是該接還是不該接?」
「沈妹妹,今個兒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良妃一進殿,便一臉含笑春風的看著端坐于下的雁雪問道,她音里音外無不嬌柔孱美,只怕是男子听到她這酥骨肉麻的音色,都是無力抗衡的吧。
雁雪無所謂的聳聳肩,好心情的伸了個懶腰,看著身邊的兒子道︰「好像比預料之中,花了更少的時間。」
真好奇啊……不過不管良妃做什麼,她一會兒若能順水推舟自然更好,反正她來就是找茬的,無怪是良妃找她的茬,還是她找良妃的茬,有沖突就行了。
不過一會兒,果然見個老態龍鐘的太醫在活力四射的小太監拽領下,急沖沖的跑了進來,旋即又旋風似的竄入內室。
小晴天隨意的應了一聲,眼角無所謂的瞥了瞥那亂成一團的內室,跟著娘的步伐準備往外走,可他心中卻不免喟嘆,哎,今天明明有他很多戲份的,明明良妃也是要由他來戲弄的,現下卻什麼都沒玩到,真是不甘心啊。
良妃感覺身下有什麼濕潤流出啦,她努力拉回疼痛的理智,看向腿間,這一看,她嚇得臉色更加慘白了︰「皇上……皇上……臣妾的孩子……臣妾的孩……」最後一個「子」字還沒說出,人便暈厥了過去。
看肇事母子竟然要離開,門外的玉芙殿宮人,與宋暮衡的小部分隨行伺候立刻如臨大敵的連成一線,抵擋在門口,對著兩人道︰「良妃娘娘生死未卜,你們不許走。」
「哼,現在道歉,不覺得晚了嗎?」宋暮衡冷笑,眼底的陰厲愈發濃重,手上的力道也更加緊致了些。
如風三人眼底都是火光,再一寸,這男人若再敢使力一寸,她們便要動手救援了。
似是感覺到了身後三位「保護者」的灼灼目光,她無奈的扯了扯嘴角,想著死者為大,便耐著性子安慰似的道︰「所謂死者已矣,你就節哀順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