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辦加拿大簽證,夏小月想這輩子都不會再來北京。北京對她來說實在有太多傷心的回憶。從知道要來北京辦簽證,夏小月就沒有平靜過。很多事不是平時刻意不去想,就會忘記。那種深入骨髓的痛,隨時都在灼燒著她的神經。
為了節約時間,也為了擔心遇到不該見的人,夏小月把時間安排緊緊的,星期天晚上到北京,星期二一早離開。因為辦簽證要一大早到領事館門口排隊,所以單位人事特意把酒店安排在領事館旁邊。夏小月到酒店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剛步入前台,拿出身份證。
「咦,夏小月,是你嗎?」
夏小月一怔,循著聲音看到右邊的幾個人中,一帥哥正興奮地看著自己。
真是擔心什麼就來什麼,怎麼就遇到他了?夏小月在心里嘆了口氣,臉上擠出笑︰「是我,你好,洛楓,好久不見。」
洛楓和身邊人打了個手勢,笑嘻嘻地走到她面前。
「我說呢,為啥今天一早听到喜鵲喳喳叫,原來是美人到。今天走桃花運咯」
前台服務的小姐,一起笑了起來。
夏小月臉有些發燒「唉,你怎麼還是這麼沒正經啊,還沒有修到正果嗎?」
「心上的花都被人摘了,到哪里還能修成正果呢。」洛楓的語氣突然傷感起來。夏小月楞了一下。
「你現在在哪里?怎麼會來這里住酒店?」洛楓換了話題。
「嗯,我現在不在北京,來這里辦事,就住一個晚上。」夏小月就輕地回答。
洛楓不吭聲,看著眼前人。心里突然就堵了難受起來。五年的時間,好像並沒有在夏小月身上留下痕跡,眼前的女孩,俏生生的猶如水蔥一般鮮亮明媚。一雙清亮的眸子透著淡淡的哀傷。白色的職業套裝,顯得她越發清瘦,記憶里她好像就沒有胖過。即使是在她最快樂的時光。現在她快樂嗎?
前台小姐把房卡遞給夏小月,夏小月拿在手上晃了晃,「我上去了。」停了一下又說︰「能再次見到你,真的很高興。」
「等一下一起喝杯咖啡吧,反正時間還早,我們也很久沒見面了,不管怎麼說,以前很好的朋友。不是嗎?」
夏小月猶豫了一下︰「你不是還有朋友嗎?我們還是改天再約吧。」
「改天?改到哪一天呢?你不是只在這里待一個晚上嗎?你連現在在哪里高就都不肯告訴我,你以為我還指望改天嗎?」洛楓有點生氣了,俊美的臉也有些黑下來。
「好吧,那你等我一下,我去房間把行李放下來。」
「那我二樓咖啡廳門口等你,這個酒店二樓右邊是咖啡廳。」洛楓又露了笑容。
夏小月走了幾步,又回頭,遲疑了一下,帶著哀求的語氣「就我們兩個人,好嗎?」
洛楓神情有些復雜地看著她︰「好。」想想又接一句「放心。」
洛楓非常清楚夏小月‘就我們兩個人‘的意思。他讓她放心,其實內心是煎熬的。在夏小月轉身離去的一剎那,他甚至在心里罵了聲娘,憑什麼每次都是自已先遇到她,就是沒抓住呢?如果時間可以倒轉,自已會放手嗎?他深深吸了口氣,緩解心中的郁悶。想了想趕緊拿出電話。說實話,今天如果不打電話,日後恐怕沒有日子過。說不定就手殘腳殘的。熟悉的號碼撥出去,等了半天卻沒有接听。連續撥了好幾回,還是沒有接听。他終于失去了耐心,把手機放進了口袋。
夏小月並沒有讓洛楓等太久,洛楓還沒問到咖啡廳門口小姐的芳名,夏小月就到了。看到他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夏小月搖了搖頭。兩個人靠窗坐了下來。咖啡廳內燈光很暗,每張桌子上都點著小蠟燭,烘托著氣氛很曖昧。人員也不是很多,模糊的幾對人影,都在竊竊私語。夏小月微微有點尷尬。在點了一杯茉莉花茶之後,又對服務小姐說︰「能不能再加支蠟燭?」洛楓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在擔心什麼?」
「我哪有擔心啦,只是感覺怪怪的。」夏小月有點心虛。臉上露出了一絲調皮的笑容。暗淡的燈光下,一雙盈盈如水的秋眸,露著羞意,淡淡的笑容,顯得分外飄逸靈動。洛楓有一剎那的失神,好像又回到了很多年前的那個早晨,初次的見面。也是這樣的一雙眼楮,也是這樣的笑容,一下子闖進了他年少的心房。再也不能忘記。
「兩只老虎,兩只老虎,跑的快,跑的快……"突兀的鈴聲響了起來,夏小月說了聲,對不起,按了接听。「喂,我到了。哦,好,我跟她說。」「寶貝啊,還沒睡覺啊,媽媽昨天不是和你說了嗎?今天不回來了,你乖乖的听話,趕緊睡覺,媽媽回來,給你帶好東西。好,就買樂樂球,你要听話哦」輕柔的聲音,好像要揉出水來。洛楓苦澀了。看到夏小月掛完電話,把手機鈴聲調到振動。酸酸的語氣又帶著訝異︰「你有孩子了!?你結婚了!?」「是,我結婚了。」夏小月靜靜的回答。兩人沒了聲音。平緩了一下心情,洛楓又問︰「孩子幾歲了?」
「三歲。"夏小月遲疑了一下「是個女兒。」
洛楓卻沒听出夏小月的遲疑,心里怒氣上涌,語氣很冷「你可真行啊,離開這里不到一年就結婚了。我怎麼就沒看出來你是個無情的人呢?當年我們像傻子似的為你打得頭破血流,現在有人為你瘦比黃瓜,你倒好,一聲不吭的就把自己嫁了,還整個孩子出來。你這不是逼人命嗎?你說,你說,你為什麼這麼心狠。」洛楓越說越激動,語氣也就高了。旁邊的人都停了下來,朝他們看。
「對不起」夏小月低下了頭,「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苦衷,你有什麼苦衷?你有苦衷不能和他說嗎?他是什麼樣的人,他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都摘給你,當年我就是沒他這種傻勁,才放棄的。你一聲不響的跑了。你知道他成什麼樣了嗎?」
「請你別說了」夏小月的眼淚流了下來。「很多事情,你不了解。生活並不是兩個人相愛就可以幸福的。」夏小月默默的流淚,轉而低聲哭泣。洛楓看她痛苦的樣子,心里反而好受了些。也不勸,點了支煙,就這樣靜靜的看著她。
過了很久,夏小月停止了哭泣,洛楓幫她換了杯熱茶。「你現在在哪里。」
「廣東」夏小月的嗓子有點沙啞。
「廣東哪里?"
「就是廣東。」
洛楓嘆了口氣,「來北京做什麼呢?」
這個問題好回答。夏小月有點輕松了。「來辦加拿大簽證。」
「移民?」
「不是,工作,有個客戶在加拿大,產品上出了些問題,過去處理。」
「你們做什麼產品?」
「家具,我們公司是做家具出口的。」
「為什麼會跑到廣東去呢?"
夏小月想了想︰「我那個時候覺得沒地方去,大學里有個很好的朋友在那里,我就去找她了。」
「你就是嫁給他的嗎?大學就有曖昧了?」
「不是,是個女同學。」
「那你老公?」
「單位的同事。」夏小月趕緊接口說「我在單位認識的。」
「到底是漂亮女孩不愁嫁,你們應該沒認識多久就結婚了吧。他比我們還更讓你心動嗎?還是有其他什麼原因這麼快就結婚」洛楓又苦澀了。語氣也有點不正常。
「他是一個很普通的人,對我很好。」
「很好,很好你就嫁了嗎?簫樹臣對你不好嗎?我對你不好嗎?」洛楓聲音又大了。
夏小月沒回答,有點尷尬地看了看周圍。輕輕地問︰「他,好嗎?」
洛楓一愣,馬上明白夏小月說的他是指簫樹臣。「他很好,怎麼會不好。升官了,而且馬上要結婚了。」洛楓說道結婚兩個字的時候,有點咬牙切齒。
骨髓里的痛,又蔓延開來,夏小月好像听到自己心裂開的聲音。伴隨著心的裂開,身子也像裂開了兩瓣,劇痛使得她的臉色一下子白了,她伸手緊緊揪住胸口的衣服,死力地壓著自己。洛楓緊緊地盯住她,她的神色一絲不差地落在他眼里,「你這麼難過,說明你現在還愛著他,當年為什麼要逃呢?簫樹臣說他出差回來你就不見了,只留了一張紙條。」
一絲清淚又從夏小月的眼楮里流了出來,「過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他現在很好,我就放心了。」「時間已經很晚了,我明天還要早起排隊,我想回房間了。」
「好吧。既然你不願意再說下去,坐下去也沒什麼意思了。」洛楓有些落寞,繼而又輕笑一下「我和你也算有緣了,你大老遠從廣東跑來,就待一晚,也被我踫見了,什麼叫有緣無份,我現在可是有點相信了。」
「那我走了。你呢?」夏小月也笑了下。
「我也走了,還要趕下一場,那些人還在等呢。」洛楓叫服務小姐買單。
出了咖啡廳的門,兩人互道再見,洛楓轉身朝樓梯口走去。
「洛楓」夏小月叫了一下。
洛楓轉過身。夏小月咬了咬嘴唇,「我來北京的事不要對他說,好嗎?」
「好。他若不問,我就不說。」洛楓苦笑笑,下樓。夏小月怔了怔,也朝電梯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