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雍手里捏著那猩紅的血帕子,匆匆往寧泊殿處趕。盡管那車夫已經跑得飛快,他坐在龍輦上已經顛簸的連襆頭都陣歪了,但他還是不住地催促︰「崔承修,快一點,再快一點!」
致兒,你可千萬不能有事,千萬不能有事啊!他低頭看著手中的帕子,血已經干涸了,凝固在那一片白絹上,猩紅的刺眼。他的手顫抖了起來,心里一陣陣痛,致兒,這兩個月,朕知道你受苦,可卻不知道你境況如此慘烈!若是早些知道,就算是忤逆母後一次,朕也定要救你出來!
此時,寧泊殿寢室內已經沒有一個完好的物件,室內地上滿滿都是瓷器碎片,撕爛的布匹,叫人無處下腳。文睿和如熙兩人都在郁致撕房中的布匹,連床幃都沒有放過。銀瓶手腕子上綁了緊緊一圈白布條,密實地藏在長袖中。
郁致此時披頭散發,衣衫襤褸,她舉起僅剩的一尊茶壺,用力向下砸。
「啪!」
外面穿來侍衛一聲︰「娘娘,別再折騰了,就算把這寧泊殿都砸爛了,也不會有人來!」
郁致冷笑一聲,用力將身邊的桌子一推,「 當」,桌子及桌上的器件一一落在地上。她步子有些踉蹌地走回床上,回頭看了一眼這滿屋狼藉,突然一陣頭暈目眩,倒在床上。
「姑娘!」文睿和如熙兩個人小心避過地上的碎片,快步走過來扶著她,「姑娘怎麼樣了!」
郁致頭暈難耐,一陣惡心從胃部泛上來,「哇」一聲,朝地上干嘔了一大口。這兩天,她什麼都沒吃,又怎麼能吐出東西來!
文睿心疼地模著她的背,道︰「姑娘,你何苦來的,歇歇,這樣子,夠了!」
郁致掙扎著搖搖頭,對她說︰「不夠,這還遠遠不夠,我要讓他觸目驚心,我要讓這一次印在他的腦海里,這樣,即使我人出不去,他也不會便宜了那柏修媛!」說罷,她掙扎著起身,走到那梳妝台前。
梳妝台上,那一枚沒完成的香囊靜靜躺在錦盒中,她將那香囊抓在手里,剛要推那梳妝台。
「皇上駕到!」
她一回頭,李郎!他來救我了!
只听門口一陣跪拜聲,然後是領頭侍衛硬邦邦的聲音︰「皇上,敢問有太後懿旨嗎?」
「懿旨?這天下是姓李還是姓蕭!閃開!」
李雍匆匆走來,剛到門口,往里面一看,驚得忘了行動。室內一片狼藉,地上全都是銅鏡、瓷器的裂片,房子里的床幃也都被抓成一條的,滿目狼藉。再定楮一看,她披頭散發地站在梳妝台前,衣衫不整,臉上一道血痕,身子搖搖欲墜的樣子。他不敢相信,這就是他的致兒,這就是兩個月前,與他在月下風花雪月的致兒!
他眼眶一濕,大步走上前,不顧她身上的狼狽,一把緊緊摟住她︰「致兒!」
聞著他那熟悉的氣息一點一點靠近自己,郁致真想這就朝著他的懷抱奔去,將頭埋在他的懷里,大哭一場!但是她不能,她不可以!強忍住嚎啕大哭的**,她的嘴唇微顫,眼淚一滴一滴順著臉頰落下,一聲不出。
他摟著我了!他的懷那麼柔軟,那麼溫暖,我只願能在這懷里呆上一輩子也願意!可是,可是……她一咬嘴唇,用盡全身的力量,微微顫顫地抬起雙手,猛地將他推開!
「你是誰!」她哭喊道。
「致兒!」李雍不敢相信,她居然認不出自己了!
她強忍住投入他懷抱的**,轉過頭,伸手將那床上的床幃一拽,那帷帳順著梁子便被撕扯了下來,她拽著那帷帳,狠狠地死撕著,手指甲都漸漸滲出血來。
李雍趕緊拉開她的手,將她抱在懷里,不理她的掙扎,問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文睿深吸一口氣,上前道︰「回皇上,娘娘這幾日身子有些不好,不知怎麼,腦子有些不清楚。今日更是發了狂,好像……好像厲鬼附身似的,失了神智了!」
「你們究竟是怎麼伺候的,給她吃了什麼,或是受了什麼刺激!」
如熙小心翼翼地說︰「皇上,娘娘並沒有吃什麼特別的食物,是突然這樣的。奴婢們瞅著,倒像是有人下了咒術,娘娘中邪了!」
李雍一驚,更緊緊摟著她,對著她說道︰「致兒乖,致兒這是怎麼了,朕都不認識了嗎?快看看朕!」
望著他清瘦的臉,她的淚水噗噗留下來,伸出手抓他的胳膊,他的胳膊居然瘦成這樣!兩個月不見,那骨頭分明的都要扎人了!她一咬牙,死死握著他的手臂。
李雍忍著疼,將她的雙手按住,拉她到床前壓著,說道︰「你們究竟是怎麼辦事的,朕現在下令,六局全面徹查這寧泊殿到底是怎麼了!」
「皇上,查著了!」
刑五福帶著紫荊快步走進屋里,兩人跪下道︰「小的參見皇上,回皇上,已經有了眉目了!」
「快說!」李雍摟著她,厲聲道。
「小的昨夜發現後院干活的紫荊晚上鬼鬼祟祟地,也沒留意。剛才娘娘發狂後,小的才覺得事情蹊蹺,又去後院仔細審問了紫荊。紫荊已經全招了,是……是有人在宮里設法術給娘娘下了咒!」
李雍心里又是一驚,郁致在他懷里摟著他的胳膊張口就咬,他趕緊又抓牢她的手,說道︰「紫荊,你說!」
紫荊發抖地望了刑五福一眼,然後趕緊低頭說道︰「回皇上,的確是柏修媛讓奴婢收集郁婕妤的頭發,每兩日傳遞給門外接頭的侍衛,說是要用郁婕妤的頭發做法,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啊!」
李雍氣得臉色鐵青,用力摟著一直在打抖的郁致,厲聲道︰「傳朕的旨意,現在就去柏修媛殿里搜查,務必要將那邪門妖術給揪出來,這把那個賤人知罪!」
「誰敢!」門口,傳來太後一聲威嚴地怒喝。
郁致一抖,掙月兌出李雍地懷抱,縮在床頭的角落里面。沒想到她來的這麼快!早就算到太後必定會出面,但沒想到來的這麼快,這麼急!
太後大步邁入房中,也不進來,只是遙望著李雍,眯著眼說道︰「皇上,這郁婕妤還在禁足,你怎麼能壞了**的規矩!」
李雍情急,也顧不得了,說道︰「母後!致兒都已經這樣了,還要再談規矩禮數嗎?現下,是要將她治好啊!」
太後一摔袖子,大聲道︰「治病,就去找太醫!哀家入宮二十多年,什麼鬼怪邪說沒听過,但是有哪一次不是人為!皇上,**執掌鳳印的,始終是哀家和皇後,皇上還是早日歇息,不要耽誤明日上朝參罷!」
「母後!」
瞧著他為難的樣子,她心里慘笑一聲,李郎,你對我,算是仁至義盡了。可今日我若斗不過那柏修媛,再困在這寧泊殿幾日,我的死期便不遠了。她狠狠咬了下嘴唇,然後發瘋一樣,朝著床邊上的柱子,用力撞了上去!
「致兒……!」
「娘娘……!」
她腦中「嗡嗡」直響,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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