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賢妃與皇後相繼臥病,這宮里難免群龍天首,戚修儀一向不出頭惹事,雖然她入宮時間最長,年紀最長,恐怕也不會接這個燙手熱山芋。而奚充儀一向只愛書畫,不問六宮瑣事,且性子軟弱,想必也不是能獨挑大粱的人物。難道是秦昭儀做了那漁翁,撿了個現成的便宜?
「難不成是秦昭儀?」郁致猜測道。
池姑姑搖搖頭,低聲道︰「秦昭儀娘娘可知道,今早上,秦昭儀已經被貶為昭媛,削減了一半月錢,罰面壁抄寫「心經,一百遍才可解了足禁。這也是為什麼池某深夜造訪的原因。對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對秦昭儀下手,那下一步定是娘娘了。」
一听此話,郁致一顆心好似瞬間墜入井底一般沉重,她眉頭微蹙,琢磨道︰「難不成,難不成是太後出來支持大局了?」
池姑姑緩緩搖搖頭道︰「寧清宮那邊沒有任何動靜,娘娘怕是猜不到這個人物。」
猜不到?這宮里娘娘眾多,但有頭有臉的手指頭就數的出來,不外乎就是這一妃四嬪之中的一個。難道是已經臥病已久足不出戶的賀充容?
「池姑姑就別掉胃口了,這是娶讓人急死啊。」急性子的銀瓶實在憋得忍不住,走上前詢問道。
文睿和如熙也抬起頭,對她投以詢問的眼光。池姑姑轉頭看了看窗外,听見四下無人,便壓低聲音道︰「眼下六宮內的大小事務暫時由岑婕妤接手。」
「轟隆隆」又是一聲驚雷,幾道閃電劃過天際,將小屋內的幾個姑娘照的臉色發白。
其實想想也並沒有那麼難猜,首先,岑淑媛是韋孟顏的心月復,其受「寵信,程度甚至高于資歷最老的戚修儀。其次,岑淑媛是六局之首岑尚宮的親佷女,岑尚宮又是太後最信任的得力助手。
有著太後及六局上下撐腰,加上岑淑媛平日接人待物極為妥帖,深得六宮上下的贊譽,雖然還未能晉升嬪位,但在「蜀中無大將」的時候撐下場面,也合情合理。
想通了這些,郁致開始有幾分相信池姑姑先前的警告。的確,自她進宮起,岑淑媛便視她為大敵,三番五次使用手段的害她,上次龐寶林一事也絕對是岑淑媛在背後搗鬼。如今岑淑媛手握六局大權,只要她找到一個合適的時機,自己必然性命不保。
還有一事郁致一直沒有想通,于是問道︰「秦昭……不,秦昭媛,是怎麼被扳倒的?她雖然是個繡hu 枕頭,但這些年在宮里也算是屹立不倒,且皇上一直都喜歡她的舞姿,怎麼她岑淑媛說貶就貶?」「自娘娘入宮後,皇上對秦昭媛早就大不如前。而娘娘入了冷宮之後,皇上心系國家大事,只入過後宮三次,且都是去了童婕妤處,對秦昭媛反而更冷淡了。這一次,岑婕妤掌握了秦昭媛私下指示太監將宮中字畫拿出去變賣的證據,連皇上都沒驚動,直接請示太後,拿了懿旨到綾綺殿一讀,秦昭媛沒有任何辯駁的機會,只得領旨受罰。」
「等等,童婕妤?你是說童美人現下已經是婕妤了?」郁致心里一喜,趕忙追問道。
池姑姑點點頭道︰「皇上前日剛剛冊封的,童婕妤性子溫和,對待宮人尤其和善,宮里人也都福氣。」
郁致微微一笑,這兩個月來,總算是有個好消息。她心里一點醋意都沒有,是真的,那是一種對于李郎完全信任的安心感,讓她可以全心的為自己的好姐妹而感到欣慰。
「娘娘,時間不多了,池某冒著危險深夜探訪,不能久留。還請娘娘快快答應,好做明日離宮的準備!」池姑姑難得露出焦慮之色,聲音不免有些激動。
郁致在腦海中反復將池姑姑的前言後語推敲了一下,並沒有發現嚴重的問題。盡管池姑姑的言辭中並沒有什麼明顯的漏洞,但郁致對于她還是警戒的很,這逃宮的大事怎麼能就這樣輕易答應。
「池姑姑,我感謝你今夜一番好意,對于你說宮內的情形,我並不是完全懷疑。可至今你也沒有解決一個疑團,就是你池姑姑,為什麼甘願為我冒此危險送我出宮?若沒有一個合理的理由,那麼我只好送客了。」郁致言語中毫不客氣,眼下情況危急,她必須發狠起來,逼出池姑姑的真心話,才有機會找出活路。
「你若不信,後悔的一定是你!」池姑姑听她依舊不信,口氣也立刻硬了起來,冷冷說道。
如熙一直默默听著,突然大步走到郁致一側,對著池姑姑說道!你大膽,娘娘好歹還是娘娘,你說話還是要放尊重些。」
池姑姑眉頭一皺,嘴唇有些發抖,顯然是動了氣。要知道在這冷宮之中,還沒有任何一個人能這樣與她說話,如今一下子見了兩個,哪能不動怒。
眼看她就要摔袖子離去,文睿下意識地站在門前,攔住了池姑姑的去路,並溫柔地勸阻道︰「池姑姑莫生氣,如熙丫頭還小,禮數不周到。池姑姑今夜前來,子瀟苑上下很是感激,希望池姑姑能解答娘娘的疑問,文睿這里先謝過姑姑對娘娘的搭救之恩。
說完,文睿一撩裙擺「咚」一聲雙膝跪地,彎子就要給池姑姑磕頭。
「使不得!」池姑姑見了面色大變,居然驚得倒吸一口冷氣,~~-更新首發~~趕緊上前蹲下來集手將文睿攙扶起來,並上下打量她的身子,還親手幫著她彈去膝頭的灰塵。
文睿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也不知道為什麼,文睿有一種強烈的感覺,池姑姑必能听從她說的話。她死死抓住池姑姑,懇切道︰「還望池姑姑為娘娘解惑,若能保我家娘娘萬全,文睿萬死不辭,以後以池姑姑您為尊,任憑處置。」她的手抓的牢牢地,池姑姑能感覺那力道一點一點透著自己的胳膊要滲到骨髓似的。可就算這麼痛,池姑姑也不皺一個眉頭,反而一臉憐惜地望著文睿。她回頭看了看郁致等人,眼眶突然有些泛紅,又干咳幾聲迅速掩飾過去了。
「池姑姑!」文睿見她還在猶豫,又要彎腰來拜,池姑姑一咬牙,沉聲道︰「文睿姑娘快使不得,池某,池某受不起!」文睿見她松了。,忙站了起來說道︰「若是能讓池姑姑對子瀟苑敝開心扉,救娘娘出困境,就讓文睿跪一夜都成,文睿是奴婢命,苦慣了的,姑姑哪里會受不起。」池姑姑見她這樣說自己,身上又是一震,嘴唇有些發抖,外面閃妻雷聲轟鳴的,照的她的臉色有些陰沉沉的。好半天,她才對著文睿喃喃道︰「你家娘娘的生死不打緊,關鍵是你啊,文睿姑娘,你才是真正的千金之軀,池某無論如何,也要保你萬全!」一個閃電劃…過,閃的文睿有些睜不開眼,外面隱約有些小雨滴的聲音「滴滴答答」的在門檻子外面回蕩,听得人心跳也好像那不安的雨點上下攢動。
「奴婢?千金之軀?」文睿倒退一步,搖搖頭道︰「池姑姑說笑了。」郁致等幾個也不明白池姑姑是什麼意思,這一回是郁致先忍不住了,發問道︰「請池姑姑不要賣關子,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池姑姑慢慢轉過身,看著郁致的眼楮,她的眼神深沉又深刻,好像里面隱藏著許許多多不為人知的秘辛。眼下這情形,眾人好像停在了一座無形寶庫的門口,就等那一句咒語便能開啟這傳說中的寶藏一般。只不過,這大門背後,是福,是禍,沒有任何人知道。
屋子里靜極了,只听見幾個人「砰砰」的心跳聲,還有外面稀稀拉拉的雨滴聲。池姑姑的雖然還沒有開口,可她臉上的表情已經閃過種種,有猶疑、忐忑、猜忌、矛盾等等,這些糾結的情感像走馬燈一樣在她眼神中過了一遍。
不知過了多久,池姑姑還是這樣站著,似乎她在醞釀,雨釀如何將一個埋藏了多年的秘密揭露人前,雨釀如何用自己破碎的記憶和情感完成那一副困難的拼圖。她幾次嘴巴已經張開了,可半天都發不出一個音來。
屋子里的人都靜靜地,也許每一個人都感覺到了這事情事關重大,沒有一個人敢出聲,甚至不敢大聲呼吸,生怕打破了此刻的平衡,怕一個不小心將那大秘密再打回谷底。這氣氛如此寧謐而又略帶詭異,就連平日里一向急性子的銀瓶也都被此刻的環境鎮的屏氣凝神,不敢亂說一個字。
「嘩」突然,一陣響徹庭院的雨聲從門縫里傳來,那是幾千幾萬個豆大雨點砸在地下的聲音,那力道似乎要把這宮牆砸穿,把這地縫砸裂,似乎是老天在宣泄它的憤怒。這樣突如其來的暴雨,將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來,好像自己就只身在那雨箭之中,除了池姑姑,每個人都下意識地打了個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