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萊殿內,太監及宮女都來回奔走著,有的端藥,有的端水。,有的拿帕子,有的抱痰盂。人來人往之間那腳步聲絡繹不絕,听得皇後反而有些厭煩,眉頭一皺。
奚充儀坐在她的床邊,回頭小聲吩咐道︰「還不都輕點,皇後剛剛睡下,都穩重點。」
她慢慢將皇後清瘦的雙手放入被褥之中,然後溫柔地給皇後蓋好被子。她緩緩起身,給了身旁的石太醫一個眼神,兩個人慢慢走出寢室,到大廳說話。
「依石太醫之見,皇後的病」奚充儀並沒有將話講完,只是意味深長地看了石太醫一眼。
石太醫抬手一行禮,有些惶恐道︰「回娘娘,皇後娘娘洪福齊天,休養幾日便無大礙。」奚充儀回頭看了一眼寢室,見四下無人,壓低聲音道︰「石太醫請言明,皇後的病情究竟如何!」「這」石太醫臉色有些發青,捋了捋胡子,狠下心說道︰「微臣知道皇後娘娘與充儀娘娘一向親厚,也就不瞵著娘娘。這幾年,皇後身子一年不如一年,底子已經耗虛了。若是以微臣的醫術,或許……………,或許還能拖個一年半載。」
「什麼!」奚充儀倒退兩步,雙手掩住嘴,又謹慎地望望四周,見依舊一片寧靜,這才安下心來,小聲道︰「這件事情石太醫你要緊牙也不能露一點風聲,就連皇後娘娘都不要驚動,知道麼!」
石太醫點點頭道︰「娘娘放心,皇後娘娘對魏臣一家有大恩,魏臣必當結革餃環。」從下午開始,宮牆內外就不斷傳來雷鳴電閃,到了晚飯時分那天上的閃電不時從天際劈開,恍如白晝似的。冷宮平日里就陰森寂寥,見了這樣不祥的天氣,每個宮人的心就好像被大石壓住一般沉甸甸的更不安了。
早上文睿去給顧太嬪看了腿傷,說是已經沒有大礙,眼下她正在寫一劑方子,以後按著這方子按時服藥,便不需要再繼續針灸了。如熙在一旁幫著研磨,銀瓶也在旁邊探頭探腦的沒個消停。
郁致此時正在看「資治通鑒~~-更新首發~~」抬頭一看,這銀瓶在房里左右沒有一刻安生,便沒好氣地說︰「你休息罷!這屋子照你這麼來回溜達,非走穿了不可。」
「這天上打雷弄得人心惶惶的,心里好像壓著計麼喘不過氣來,娘娘不覺得麼?」銀瓶瞪著大眼楮問道。
郁致瞧她那認真的模樣「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道︰「你這丫頭,心不靜則慌亂。待文睿寫完了方子,快請她傳授你打坐靜心的秘方保管好用。」這邊,文睿正好字圓筆落,她將方子卷成一條細長的紙卷,然後塞在一條厚厚的腰帶里面,準備過幾日帶給顧太嬪。
「教銀瓶?你可繞了我。記得上一年因夏日燥熱,她硬是拉著我一起打坐結果才半柱香,這丫頭就去會周莊了。那桿聲,我至今還記得!」文睿掩著嘴打趣道。
銀瓶瞧見自己被取笑,上來就要抓文睿的胳肢窩,如熙趕緊上前打圓場道︰「死丫頭這剛過上兩天好日子,又要生事了。難得這幾日沒有人來找咱們屋的麻煩,就消停些罷了。」
幾個姑娘笑鬧了一番,郁致又抓著銀瓶教給她讀了幾篇詩經。不一會,天色也晚了,幾個姑娘也就都洗洗就寢了。
躺在床上也許是空氣稀薄,也許是雷聲轟鳴,郁致怎麼也睡不著。這入小宮眼看就兩個月了也不知道韋將軍什麼時候回北疆。若是如此下去,自己還真的不知能撐多久。這一波一波的暗箭明牆她抵的了一時抵不了一世。也是應該好好琢磨個法子,看怎麼能解除眼下這個困境,重回大明宮。
想著各種方法,她迷迷糊糊的漸漸睡意將近,視線也逐漸朦朧了起來,眼前一片黑暗……
突然眼前一片白光,晃得她刺眼。
「轟隆隆」一記驚天雷聲從天空中炸開,驚得郁致一頭冷汗,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沒事,沒事,只是自己嚇自己罷了,她抹了抹頭上的汗珠子,文睿在房間一側詢問她是否安好,她隨口說了句放心的話,正準備躺下繼續睡。
只听院子里一個清晰的腳步聲緩緩向屋內靠近,她身子一下子僵住了,動也不敢動,心跳的「砰砰」快,手慢慢向身後,將那結實的三彩瓷枕一把抓在手里,警戒地望著門口。
黑暗中她什麼也看不清楚,只感覺文睿也一點一點向火盆方向挪去,估計是要去拿那挑炭火的大鐵剪子。兩個人都能听到彼此有些粗重的呼吸,以及門外那個不知名的腳步聲。
一步,兩步……定住。
「咚咚」兩下輕微的敲門聲傳來,然後便一片寂靜。
郁致懸在嗓子眼的心總算放下一些,畢竟,沒有一個敵人會先敲門再行凶。這人也許不是敵人,但並不一定是友人。她掀開被子要下床,文睿比她更快地走到門邊上,一手拿著那鐵剪子,一手微拉房門,兩道門之間立刻露出一條窄窄的縫隙。
文睿探頭看了一眼,頓時一驚,手里大剪子立刻垂了下來,可還在猶豫是否應該開門。
「池金蘭求見郁采女,池某只身前來,以示誠意。」一把老成穩重的聲音從門縫里面傳來。
不僅郁致和文睿驚住了,連隨後趕到主房的銀瓶和如熙兩人也呆住了。
池金蘭?郁致皺了皺眉頭,就知道那日她貿然救下文睿必有後話,沒想到這麼快就找上門來了。但她深夜獨自一人前來,確實見其誠意,說不定有什麼要事相告。就算她是太後的人又如何,如今我在自己的【房】中,一不犯法,而不犯戒,何懼之有。
郁致腦海中快速略過這些想法,然後心里一定,手慢慢松開那堅硬的瓷枕。瓷枕上已經沾滿了她的汗珠子,滑手的很。
「銀瓶,燃燈︰如熙,擺凳︰文睿,開門。」她簡潔而又快速地吩咐道。
「吱呀」一聲,門開了。伴著冉冉而起的燭光,池金蘭披著一身暗藍色的披風一個大步邁入【房】中。她顯然是第一次來到此房,左右粗略打量了一番,看到郁致正在床上正身坐著,于是快步走上去屈膝行禮道︰「池金蘭參見郁采女,漏夜鋒訪,多有得罪,望娘娘海涵。
郁致抬頭望著池金蘭的眼楮,好像要從那深不可測的眸子里讀出她最心底的秘密。
「池姑姑深夜來訪,究竟所為何事?若池姑姑認為這「子瀟苑,是你想來便來,想走便走的場所,那恕我不送。」郁致一揮袖子,正色朗聲道。
池姑姑還是一臉冷然,但語氣略微有一絲慌張道︰「娘娘請屏退左右不相干人等,池某有要事相告。」「屏退左右不相干的人?我這房里都是我的心月復,情分如同姐妹一般。要說不想干,恐怕也只有池姑姑你了。」郁致對于她的到訪,還是有一股說不出的敵意。
池姑姑回頭看了一眼文睿,眼神有些復雜,她低下頭思量一番,然後終于狠下決心道。
「娘娘,池某是特來通報,娘娘如今處境極其危險,池某願安排娘娘明晚離宮,以保性命安全!」
「轟隆隆」又一聲驚雷炸開,這雷聲炸的每個人耳邊都有些轟鳴了。
郁致冷眼看著她,皺著眉頭道︰「池姑姑,我與你並沒有深交,我如何能相信你說的「危險處境,?就算相信,如此大事你為何以身犯險舍命相告?在這,幫冷宮妃嬪逃宮,這是多大的罪責,你為何願意為我擔此風險?這事情無論如何都說不通,你指望我就憑你這一席話,然後任你擺布貿然離宮?「池姑姑臉上一臉決絕,斬釘截鐵道︰「你必須跟我走,若三日之內你不離宮,便是你的死期!」郁致見她說的如此嚴重,又堅決不肯明示其中曲折,漸漸也失去了耐性,一皺眉頭剛想發作,站在一側的文睿上前一步,沉聲道︰「池姑姑,我們並非不相信你,但是相信是要建立在坦誠的基礎上的。池姑姑要我們信你,也要先拿出些誠意來。」听了文睿的話,池姑姑面上表情繼而溫和了,她又回頭望了一眼文睿,居然對她微微一笑。這是眾人第一次看她笑,先前的池姑姑,不是威風凌厲,就是冷若冰霜,這頭一回沖著人笑,反而都有些不習慣了。
「文睿姑娘說的有理,那池某就先說一則。娘娘知道賢妃娘娘病重的消息麼?」
鼻致遲疑了一下,終究是點了點頭。
「那娘娘知道皇後娘娘病重的消息麼?」池姑姑緊接著問道。
郁致眉頭一皺,皇後娘娘身子一向不好,尤其是今年入冬以後更是不大爽快,這她是知道的。若是又病重,她便不得而知了。
「這大宮里面,掌協理六宮之權的賢妃娘娘病重不起,掌六宮鳳印的皇後娘娘臥病在床,那娘娘分析,如今六宮上下事物是由誰頂上全權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