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致望著席美人慌亂的眼楮,沉聲道︰「這宮里的變化如同天上的烏雲一般,說來就來,你永遠無法預料。這秦昭媛雖然現在被貶,但究竟她位分在我之上。若是改日她解了禁足之苦,保不定你重投舊主,這……」
「不會的,臣妾發誓效忠娘娘。秦昭媛她長期練舞,身子骨早就壞了,這輩子是肯定生不出孩子的。況且她是個窮鄉僻壤里一個戲班子里出來的戲子,哪里能和娘娘相提並論。眼下這宮里誰不知道只有娘娘才是皇上心頭上的人物,就連韋……韋貴妃,那都是不能比的。」
「噓」郁致將食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一個讓她小聲的手勢。她用余光瞄著席美人,看著她焦急樣子,心里更放心了。她挽了挽披帛起身在房里緩緩踱步,一邊走一邊觀察席美人。直到看著席美人頭上都冒出汗來,這才又重新坐回位子上。
「不是我不信你,只不過若要打消我這個顧慮,怕只有一種方法。」
「什麼法子?」席美人顧不得矜持,迫不及待地問道。
「那就是讓秦昭媛永無翻身之地!」
「啊!」席美人臉「刷」一下變得蒼白無比,她攥著手絹的胳膊微微發抖,好半天才穩住神情,有些猶豫道︰「娘娘,這……」
郁致重重冷笑一聲,大袖一揮道︰「我本有心幫你,若你眷戀舊主,那便是我枉做小人了。銀瓶,送客!」
「娘娘!」席美人慌的一下子跪倒在郁致腳邊,此時她心亂如麻。要知道,眼下她已經對郁致投誠,若是靠不上郁致這個大靠山,她便在秦昭媛和郁充媛兩處里外不是人。如今她伊然沒有第二種選擇,只能狠下心一條路走到黑了。
她一咬牙,恭恭敬敬給郁致磕了一個響頭,小聲道︰「臣妾願助娘娘一臂之力。只是不知娘娘需要臣妾做些什麼。無論任何事情,臣妾都會對娘娘鞠躬盡瘁!」
郁致臉上這才由陰轉晴,微笑著將她扶起來,兩人拉著手回到椅子上坐下。郁致不急不躁地品了一口茶,這才施施然開口道。
「放心。哪里有那麼大陣仗,用不著你鞠躬盡瘁。只不過,我有一事不解,若是席美人解答了我這長久以來一直壓在心里的疑問,你我二人則再無間隙。」
「娘娘請問,臣妾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郁致望著席美人的眼楮,眼神好像要將她射穿一樣,看得席美人身上一震。
「兩個月前,秦昭媛遣人來我宮里約我在太液池南見面。緊接著就發現了龐寶林的浮尸。對于這事,你到底知道多少!」
只見席美人兩只眸子慌得一閃一閃,她下意識低下頭去,郁致怎可能放過這個機會,趁著她軟弱時候,加大了問話的力度。
「你倒是說還是不說!」
席美人咬著下唇,眼楮里充滿了都是驚恐了淚水,她終于支持不住。直挺挺跪在地上哭嚎道。
「臣妾該死,臣妾有罪。這事情都是秦昭媛主使的,臣妾是迫于她的婬威無奈之下這才……娘娘,娘娘饒命啊。」
看到她崩潰大哭,郁致一顆懸著的心總算落地了。這麼多日子以來她一直在琢磨一件事,如何將自己身上這「殺人之罪」洗刷干淨。雖然她知道主謀是韋孟顏,但要從長安殿下手,就算查出真憑實據,上有太後庇護。下有韋將軍支持,她也無法動韋孟顏分毫。整件事情有一個關鍵人物,就是當日綾綺殿一個過來通傳秦昭媛在太液池畔與她相會的宮人。若是能找到這個宮人,證明當日是秦昭媛主動相約,那這「殺人」之罪便能順水推舟地加在已經失勢的秦昭媛身上。不僅自己月兌罪,還能一舉消滅秦昭媛這股勢力。大封六宮的時候,她便知道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她對綾綺殿內妃嬪娘娘的性格都有些了解,所以特意晉升了路美人的位分,反而對這位性格刁鑽愛妒忌的席美人置之不理,又通過敏珠等做了層層鋪墊。果然不出她所料。席美人主動上門示好,現在只需要從她口中查出到底是哪一位宮人便可。
待席美人哭的梨hu 帶雨,哭的妝都hu 了,郁致這才讓敏珠將她扶起來,安撫了她幾句。等她止住哭聲,郁致便開口道。
「席美人,若是你能將事情合盤拖出,我自然會給你戴罪立功的機會。事情的前因後果我也不想再多問了,你只消回答我,當日是那個來我金鑾殿捎口信的宮人是誰便可。」
「這……」席美人抹干了眼淚,眯著眼楮想了想,開口道︰「當日晚上,臣妾與秦昭媛在她房內,夜深時分,長安殿一個宮女匆匆過來給她捎來口信。那宮人是俯在她耳旁說的,臣妾並不知情,只知道與……與娘娘有關。之後她便遣了她殿里的一個宮女去報信,那宮女是……」她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急得眼淚又冒了出來。
「娘娘,奴婢記得很清楚,是樂瑤!」敏珠在一旁插嘴道。
席美人好像絕處逢生似的從座椅上跳起來,尖聲道︰「是了,娘娘,是樂瑤。當日敏珠也在,這丫頭一向記性比我好。樂瑤是秦昭媛的心月復,可一向極少在宮中露面,所以就算去了外面的人也不知道她的名字,更是無從查起。」
郁致滿意地點點頭,現在,該知道的情況都知道了,就差「人」這一步了。
「這樂瑤對秦昭媛有多忠心?」她淡淡地問道。
「樂瑤入宮日子不短,對秦昭媛忠心程度在整個綾綺殿就僅次于宛陶了。若是相讓她就範,恐怕不是易事。」席美人小心翼翼答道。
「娘娘,這倒不見得。」敏珠在一旁又接話道。
「哦?你倒是說說。」郁致饒有興趣地望著敏珠問道。
敏珠眼珠一轉,快人快語道︰「美人平日不與宮人打交道所以不知,但奴婢與綾綺殿眾人交好,所以與樂瑤的私交也不差。樂瑤最近因為老家暴雪,雙親的田地更是受災嚴重無法果月復,這會子正發愁呢。以前她得了賞錢都能讓太監們偷偷運送出去,可如今秦昭媛失勢哪里有人願意幫她,眼下正急得要跳腳。若是奴婢和她說說充媛娘娘的好,她肯來見,那這事就**不離十了。」
好一個伶俐的丫頭,看樣子這敏珠將來也不是個省油的燈。郁致心里冷笑一聲,也罷,正是用得著她的時候。郁致滿意地點點頭,讓銀瓶拿了一套金簪子賞給她,敏珠在席美人面前又不敢受,直到席美人開口應予了這才欣喜地收下。
「席美人,若是這樂瑤招了當日是秦昭媛約我去池畔的,那麼一般人就會自然以為人應該是她指使人殺的對吧?」
席美人點點頭,不明白郁致要說什麼。
「那麼,就讓人們這麼認為好了。至于長安殿的宮人來報,或是秦昭媛與韋貴妃之前的一些舊事,就不必拿出來說了。你說是吧?」郁致充滿深意地望著席美人。
這席美人就算在愚鈍也明白了郁致的意思,這樣一來秦昭媛就算是徹底「無翻身之地」了,那麼她也就能順理成章跟隨郁致。她不住地點頭稱是,心里總算是踏實了。
「那,這事情便如此進行……」郁致讓她湊到身邊,小聲在耳畔交代她了一番。席美人一邊點頭一邊稱妙,兩人商量了又將近個把時辰,席美人這才不舍地告辭。臨走的時候郁致還送了幾匹上好的絲綢給她,吩咐她以後要用不必去尚服局hu 銀子打點,直接來她這里拿便可。席美人千恩萬謝地接過,和敏珠兩個喜滋滋地回宮去了。
送走了兩人,銀瓶將房門關上,低聲詢問道︰「娘娘這麼做是不是有些趕?」
郁致微微一笑︰「我就是要趕在冊封大典之前洗月兌這個‘罪名’。若是如我所願,那冊封大典之時,我也會理所應當地站在晉封妃嬪的行列當中。」
晚些時候文睿回來了,文睿和如熙兩人臉都凍的紅紅的,甜兒趕緊端了熱茶給兩人暖胃。雖然去冷宮折騰了一天,但文睿總算帶了好消息,顧太嬪的腿傷以無大礙,而且送去的藥材被褥等也都幫她安頓好了。顧太嬪倒是沒想到文睿等幾個如此念舊,好生感動了一番。
但另一個消息也讓郁致著實擔憂。雖然文睿和如熙兩個已經很小心地行動,但池姑姑對冷宮的掌控力顯然出乎她們的意料。等她們從顧太嬪處出來的時候,池姑姑已經在一側的小巷里久候了。池姑姑對文睿這個「公主」依然尊敬有加,只是她有些急迫究竟郁致什麼時候能去為靜太妃平反,查出當年她死的真相。
文睿只能在言語上和她周旋,絲毫不敢透露她們的本意,只說現在郁致的地位還未穩妥,最好是等她「胎」的事情解決了,身份地位再鞏固些,才好和太後抗衡。池姑姑顯然有些失望,這些年的等待之下她入一個溺水之人,看到一塊浮木就要拼命的抓住一樣絕望。可文睿說的句句在理,池姑姑也不得不信服,便應予會替她們多多照顧顧太嬪,也一再叮囑文睿勿忘當日之盟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