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的玉石棋子然拿來打彈弓,這事情只怕只有銀瓶能做的出來了。[~]郁致忍俊不禁一笑,趕緊讓如熙將她攔了下來,隨便給她幾顆下乘的珍珠讓她玩,銀瓶還嫌那豆大的珍珠分量輕,也不怎麼稀罕。
听到她們幾個笑鬧的聲音,文睿從偏廳出來了,瞧見她們的模樣就知道今日之事必然順利。文睿從不擔心這秦昭媛,畢竟以郁致的謀略,若是盤算周全來對付秦卿必然一擊即中。她走到郁致跟前和她一同坐下,開口道。
「總算順利,太後沒有懷疑?」
郁致搖搖頭,又猶豫了一下︰「我無法確定,但終究這件事是塵埃落定了。」
如熙微笑著說︰「憑著咱們姑娘的才智,像秦昭媛這等人物,大可不必費心。她當日背叛姑娘害的咱們那麼慘,雖然有些可憐見的,但我一想起冷宮那餿了的骨頭和要吃人的老鼠,就一點不同情她」
郁致點點頭,沉聲道︰「除去秦卿也不值得高興,我從未將她正式當過對手,就憑她那個花拳繡腿也不配做我的敵人。」
「難道,是韋貴妃?」銀瓶嘴快問道。
郁致淡淡一笑,眼神投向文睿,最知她者莫過于文睿。文睿對著她會心一笑,將懷中的手帕子拿了出來,淡淡說道︰「姑娘說的是這一位罷。」
兩人相視一笑點了點頭,如熙在一旁和恍然大悟似的「哦」了一聲,只有銀瓶猜不著,急得她直拉著如熙的袖口央求,如熙逗了她一會,也耐不住她像膏藥一樣磨蹭,便在她耳旁輕聲說了一個名字,銀瓶這才恍然大悟,可剛想明白,又有些不服氣道。
「可她只是個婕妤位分,論才智。論樣貌,她哪里能和娘娘相提並論。」
的確,這岑淑媛在任何層面上都不是郁致的對手,若說樣貌,岑淑媛在宮外還算出挑。可放在這後宮佳麗三千的大明宮內,也只是標志而已;若說才學,岑淑媛充其量熟讀女經,與才氣縱橫的郁致相去甚遠。岑淑媛在這宮里絕對是一個不會引人注目的角色。可她就是有這種能耐,能恰如其分地隱藏在人群之中,不讓任何人察覺到她的攻擊性。而岑淑媛的城府、忍耐力和心計卻絕不在風頭極盛的郁致之下。
無論是盛怒下的韋孟顏,還是嫵媚時的秦卿,都不會讓郁致亂了陣腳。可只有面對一臉溫和的岑淑媛,郁致總是忍不住心里犯嘀咕。因為她從沒有模清楚岑淑媛真正的心思。
過了一會,敏珠然一個人過來了。她是過來代席美人傳話的,說宮正司的人一會就要到綾綺殿給秦卿「送行」了,想請郁致去主持大局。
敏珠臉上一臉討好的表情,郁致看了心里就煩膩。這事情八成是敏珠自己過來想討賞的,她必然自作聰明的以為郁致與秦卿不合,若是能親自去「送走」秦卿一定會重賞敏珠。可敏珠這一番如意算盤在郁致這里可打不響,斗垮、斗死另外一個女人。無論是什麼樣的女人,都不是郁致所想所願。而郁致也無法像其他妃嬪一樣,能從折磨其他人的過程得到荒謬的快感。
連敏珠一個丫頭都對秦卿落井下石,可見眼下綾綺殿內的娘娘都不會讓秦卿有好日子過。好歹她也是一代舞姬,她那一曲胡旋舞跳的出塵絕倫,至今為止都印在郁致腦海中。到底是有才的女子,淪落至此也有太多的無奈,郁致不忍看她走的那麼難看。[]
對敏珠這樣心機頗重的丫頭,她也得把話說圓了。便推說自己今日害喜害的厲害,就不過去了,吩咐如熙代她去一趟。如熙應了一句轉頭要走,郁致又在後面補了一句。
「如熙,你多留心,秦卿一身絕美的舞藝,走的時候別讓她太難看,要收拾的體體面面的。要不皇上知道了也會難過的。」
一直弓著腰低著頭的敏珠暗吃一驚,心里暗叫,慘了。這下拍馬屁拍到馬腿上了。于是趕緊賠笑去攙扶如熙,又利索地為如熙開門,兩人的腳步聲一會兒便消失在門外了。
兩人一走,文睿有些欣慰地看了看郁致,道︰「你還是你,還好,你還是你。」
郁致笑了笑︰「文睿姐這話從何說起。」
文睿望著她的笑容出神了一會,這才徐徐開口道︰「前幾日你剛處死了侯才人,今日又一下子將秦昭媛拉下馬。咱們出了冷宮才短短十幾日,可兩條人命就這麼輕易的從你手上交代出去了。你手段利落,我並不留心,可我倒是有些詫異你在這兩條人命後表現出的波瀾不驚。不過還好,你還是郁致,因為你保留了最後一片淨土,就是尊重你的對手。」
听文睿說完這番話,郁致一個人坐在房里沉思了許久。自從出了冷宮,她還從沒有這麼深刻徐緩的去思考這過去的幾個月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有時候就算她想去思考,也只覺得腦中一陣撕裂的痛,痛的她無法繼續。又或者是想出些端倪,可又有緊急的情況會發生,讓她根本沒有時間靜下來沉澱。
這大明宮雖然紅牆綠瓦,修剪的方方正正,可它實際上就好像一個圓球,而且還是一個快速滾動的圓球。每一個人在這球之上必須與它同樣的速度急速奔跑,不然就會瞬間從它之上墜落。更可怕的是,這個圓球的速度每一日都在增加,就算你跑的越快,也永遠跑不過它驚人的速度。人的思想、觀念、感情、意識在飛速的奔跑中慢慢被速度吞噬了,奔跑從應對、到熟悉,最後變成了一種本能。
這種本能是最可怕的一種能量,它像張牙舞爪的猛獸一樣不受控制,而且危害力極大。沒有了約束力、思想和情感的人隨時隨地的釋放這種本能,結局就是一群發瘋的野獸生活在這片扭曲的空間里,互相蠶食致死。在這個荒謬的空間里,殺人者亦是犧牲品。
郁致逐漸感覺到她身體里那股不可控制的能量在漸漸抬頭,大有控制並取代她之勢。她握緊了拳頭,猛地甩了甩頭,她不可以被控制,她不允許自己變成一個活月兌月兌思想麻木的殘害者和犧牲品。
「咳咳,咳咳咳」,她老毛病又犯了,喉嚨疼的厲害,有些喘不上氣的感覺。這房里隨時背著她的藥,銀瓶趕緊服侍她喝了湯藥,這才好一些。
「娘娘,剛才紫宸殿來人說皇上這幾日要忙于賑災的事宜,都無法抽身來陪娘娘安胎了,請娘娘自己多小心身子,然後又賞了一堆的珍貴藥材。」
郁致扶著床沿坐在床上,有些失望道︰「賞那些勞什子有什麼用,人不過來就拿些有的沒得來搪塞。」
銀瓶見郁致心情不悅,吐了一下舌頭也不敢多言。
自從從冷宮出來,郁致明顯感覺到有一層看不見得隔膜橫在她和李雍中間。這隔膜也許是她的心虛、愧疚、慌亂,又或者是李雍對她的懷疑和琢磨。李雍或許不是一個精明于頭腦的皇帝,但絕對是一個敏感于心思的丈夫。有時候不需要什麼確鑿的證據,或者是明顯的馬腳,只憑著兩個人相處時候的氣氛他就能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頭了。可是出于對郁致的信任,李雍也從不去將這種感覺做更多的推敲。而兩人的關系就是在這些玄而又玄的感覺只見漸漸的有些疏遠了。
郁致看了看自己腰上那破舊不堪的同心結,撫模著上面斑駁的毛線,他們兩個的感情會不會像這同心結一樣,褪了色,亂了線?
這天晚上郁致睡的很沉,連她自己都記不得昨晚是什麼時候入睡的了。一早起來天已經通亮了,她疑惑地問問銀瓶自己是怎麼就寢的,銀瓶支支吾吾的說了半天也沒說清楚。還是文睿過來講明白的,原來文睿早就想到她昨晚上會睡不好,在她的止咳藥里摻雜了一些安神安眠的藥材助她一夜好眠。
她點點頭謝過文睿,剛要起身突然想到昨日秦卿一事還沒了結,可如熙眼下卻不在房內。文睿安慰她讓她別操心,如熙如今恢復掌宮之位,正在外面園子交代宮女一些雜事,一會子就回來了。
等郁致梳洗完畢,如熙才匆匆進了屋子。沒等郁致開口她便知道要問的是什麼。
「果然不出姑娘所料,昨日我和敏珠到綾綺殿的時候,一幫位分低的娘娘都在秦卿房里哄搶她的首飾和衣物。秦卿也是可憐見的,一個絕色佳人听著左一句冷言又一句刀語,也真沉得住氣,只是坐在地上冷冷看著,一句話都沒說。我去勸解了幾聲,那些娘娘才都點頭哈腰的離去了,也是看在姑娘的名號上才賣了我個面子。」
郁致淡淡一笑,無奈地搖搖頭︰「這錦上添花總是常有的,可雪中送炭……要說在這宮里,最多的也就數落井下石了。對了,改日我要親自回冷宮探望顧太嬪,如熙你心細幫我想著。再後來呢?秦卿走的平靜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