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到韋孟顏來者不善,郁致不怒反笑,大大方方迎上去和氣地問道︰「貴妃娘娘身子大好了,這可是六宮之福。臣妾這幾日處理六局瑣事甚是煩惱,身子都有些吃不消了。若貴妃娘娘能主理可就再好不過了。」
幾日不見當刮目相看,這郁致什麼時候練就了那死人秦卿口蜜月復劍的本事。當著群臣的面,韋孟顏就算再厭惡郁致,也不得不稍微壓制從她心底涌出來的恨意,簡短地回道︰「本宮主理六宮多年,如今有了淑媛幫忙就更得心應手了。這六宮之事用不到你郁充媛費心。」
岑淑媛站在韋孟顏右側身後,儼然一副韋氏一黨第一謀臣的姿態。她向前邁了一小步,輕聲道︰「淑媛謝貴妃娘娘謬贊,娘娘能者多勞,處理六宮事物一直僅僅有條,如今身體大好後自然不需要臣妾添亂的。」
好個岑淑媛,這不是當眾暗指自己是趁著韋孟顏病時給六宮「添亂」麼!郁致微微一笑,然後好似無意回頭給了席美人一個眼神,席美人立刻心領神會,也微微向前買了一步對岑淑媛道。
「岑婕妤今日精神可真好,一對逐月髻梳的真是漂亮,看來為了晉封一事做了不少準備。臣妾在這里先恭賀岑婕妤即將步入嬪位。對了,平日不是有位宋美人常常伴著岑婕妤左右,怎麼不見人了?」
頓時,韋孟顏為首一側的妃嬪都屏氣凝神,有些恨恨地望著席美人,而郁致身後的娘娘們個個都面帶笑意,席美人見對方啞口無言,更是得意洋洋的。這宋美人在宮中當眾被郁充媛教訓打了板子是眾所周知的。眼下提起這個由頭一下子讓韋孟顏氣得怒火中燒。
沒等韋孟顏開口,岑淑媛先柔柔地回道︰「席美人有心了,前些日子宋美人不守規矩,幸得充媛娘娘親自教誨,現在正在宮里思過呢。充媛娘娘對宮內眾人如此關懷,就連其他宮殿的娘娘都如此上心。實在讓臣妾感動。臣妾以後必然會多多輔佐貴妃娘娘也多‘關心關心’其他殿里的娘娘和宮人。絕不讓充媛娘娘失望。」
好個伶牙俐齒的岑淑媛,郁致別過頭刻意打量了一下她。今日岑淑媛穿的如往常一樣十分得體,這幾日不見,岑淑媛似乎豐腴了不少。兩頰上更豐滿了,顯得貴態十足。照常理岑淑媛是絕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和郁致有任何直接或者間接的沖突的,今日岑淑媛表現的倒是極其出挑。有些反常。
這邊兩股勢力正針鋒相對,客座那邊各府各戶也各安心思。按照言氏的身份應該立刻迎上去行禮問安的,可眼下郁充媛正對上韋貴妃。若是貿然上去擋著郁充媛的面給韋貴妃請安,豈不是打了郁充媛的臉。可韋貴妃的身份地位明顯高于那新晉的郁充媛,自己可千萬怠慢不得。這皇上寵的有什麼用,當初義王的親生娘親靜太妃還不是寵絕六宮,最後卻連怎麼死的都不清不楚的。
言氏四下望了望便有了主意,她將恩平拉過來,輕輕在耳邊叮囑了兩句。然後將她往前一推。恩平雖然年紀不到十歲,可是其聰明才智遠勝同齡的孩子。機靈極了。她跌跌撞撞地朝著韋貴妃跑去,好像不經意似的一下子絆倒在韋貴妃的裙邊,重重摔在地上,然後忍不住「女圭女圭」大哭起來。
這一鬧,韋孟顏和郁致都不得不將雙方的唇槍舌劍打斷,趕緊吩咐宮人將恩平郡主扶起來。只見言氏三步並作兩步走過來一把將恩平抱了起來交給身後的俞娘,言氏臉上滿是歉疚,柔聲道。
「妾身給貴妃娘娘請安,給眾位娘娘請安。恩平郡主年紀小,性格冒失,驚擾了各位娘娘閑談,請娘娘切勿見怪。」
雖說韋孟顏平日里看似嚴厲霸道,但她內心其實極其喜歡小孩子,尤其為這些年不能為皇上誕下龍子而耿耿于懷。她微微擺擺手道︰「王妃嚴重了,小孩子不懂事是常有的,王妃回去也不必責罰她。」
郁致手撫模了一下自己的小月復,回過頭對言氏道︰「王妃多慮了,恩平聰穎過人又長得標致討喜,哪里有人會怪她呢。如今我也是有了身孕的人,看到孩子就特別疼惜。」
說完,她用眼角瞥了一下韋孟顏,只見韋孟顏並沒有一絲不悅,眼神中反倒閃過一絲譏諷之意。郁致心里一顫,難不成韋孟顏知道自己假懷孕的事?她腦中迅速展開這幾日的畫面,並沒有找到任何漏洞。
韋孟顏冷笑一聲,大袖一揮帶著韋氏一黨眾人緩緩入座了,可郁致依舊被韋孟顏那個眼神弄的心緒不寧,她肯定韋孟顏掌握了什麼,或者正在計劃什麼,可自己卻渾然不覺。
頓時,郁致感覺自己陷入了一個四面埋伏的黑暗之中,她似乎是被**果的暴露在敵人眼中,而她對自己的情況卻一無所知。這桌上的飯菜水酒、賓客的親切寒暄、屏風後的琴瑟樂聲好像隨時都可能變成一把把無形的箭射向她似的。
「致姐姐,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是又害喜了嗎?」碗貞一臉擔心地望著郁致,拿出手帕來給她擦了擦額上的汗珠。
郁致勉強露出一個微笑,搖搖頭沒有多做解釋。
「皇上駕到……太後駕到……」
殿內眾人悉數起身行禮,一身皇袍正裝的李雍攙扶著太後緩緩步上龍椅鳳位。李雍雖然臉上帶著笑意,可郁致依然能感覺的到他笑容背後的苦澀之意。太後倒是容光煥發,精神氣色尤勝從前。
李雍抬起手,朝眾人示意,眾人高喊「吾皇萬歲」後,方才一一入座。李雍扶著太後坐下後,望著太後旁邊那一個空空的位置,心里不覺一絲悲涼,也不知皇後的病情是否有好轉。秦卿剛剛被處死,正宮皇後依舊掙扎在病榻前,北疆突厥戰亂,南方暴雪受災,如此多事之秋卻大肆舉行冊封大典,這實在讓李雍高興不起來。若不是太後堅持,郁致操辦,他根本就沒有心思耗費並不富足的國庫在這等雜事上。
太後一手將李雍帶大,他一蹙眉太後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麼。太後心里自嘲道,哀家在大明宮冷酷了一輩子,卻抱來一個如此多愁善感的兒子,實在是諷刺。
她微微向前探了探身子,指示道︰「皇兒,吉時已到。」
李雍穩穩地點點頭,大手一揮道︰「眾位,近日大唐捷報連連,先是韋將軍以平安返回北疆正在為北征西突厥做最後的準備;再有南方雪災得到控制,災民受災情況不斷好轉;再就是郁充媛已經有孕,李唐之後指日可待。這都說明天佑大唐,故而朕大封六宮,安定內朝,並邀眾位愛卿及朕親愛的臣弟們與朕同樂。朕提議,先與眾位共飲一杯酒,再冊封眾愛妃。朕在此舉杯,願我煌煌大唐,國泰民安、百姓康樂、國土延綿無疆!」
眾人皆舉起酒杯,李儀更是伴著一聲中氣十足的長笑,他高舉酒杯朗聲道︰「皇上文韜武略之余,最難得是愛民如子,實讓臣弟敬佩!臣弟願永遠輔佐皇上,子子孫孫千秋萬代為皇上守護李唐江山!」說罷,他頭一揚,一杯酒一飲而盡。
「痛快,痛快!」凌王在一旁也附和地大笑一聲,然後也將杯中物一飲而盡。
其他親王、大臣及公眾妃嬪都紛紛端起酒杯與皇上共飲,郁致身上有孕自然沒有酒水伺候,她正仔細觀察著對面各個親王,凌王還是老樣子,晉王長高了少許,而她注意到今年江夏王並沒有出席大宴。江夏王前幾年與韋將軍來往密切,之後就極少回長安面聖。而江夏王一向與義王李儀交情最好。這次江夏王貿然缺席,而李儀並沒有任何特別的表示,這也讓郁致感覺有些不安。
看著看著,眼神不知怎麼就落到了岑淑媛桌前。眾人都在舉杯暢飲,唯獨只有她面前一杯酒水還是滿滿的紋絲不動。皇上敬酒眾人必須共飲,否則以抗旨論。郁致心里不安的感覺更加強烈了,還沒等她思考明白,坐在她右後側的席美人卻在這時開口道。
「岑婕妤,皇上敬酒你居然連杯子都不端一下,好大的排場啊。」
郁致猛地回頭瞪了一下席美人,的確,以席美人的身份地位在此時出聲實在不合時宜,可席美人還一副沾沾自喜的樣子以為攻擊了岑淑媛一下就當是在郁致面前立功了。
一口苦酒順著喉嚨劃入腸胃,**的好像一把利刀一般,李雍猛地一飲而盡,然後看到岑淑媛的酒杯紋絲不動。他也有些奇怪,不禁向她投去詢問的目光。
只見岑淑媛臉上一陣緋紅閃過,有些不好意思地站了起來,弓了弓身,朗聲道︰「請恕臣妾無禮,臣妾已有身孕,實在不適合飲酒。」
「 當」席美人手中的酒杯一下子砸在桌上,在空蕩蕩靜悄悄的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