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恩平,快給充媛娘娘請安,祝充媛娘娘身體安康稞澤綿延。」言氏兩手捏著恩平郡主軟綿綿的胳膊,擺了個行禮的姿勢。
恩平兩只大眼楮一眨一眨的,雪女敕的小臉好奇地望著郁致瞧,嘴里綿綿的說著女圭女圭音︰「參見充媛娘娘′恩平給娘娘請安。」恩平本身就長得逗趣可愛,這小大人兒的說話腔調一下子就將郁致逗樂了。
郁致一看她如此聰明伶俐,喜歡的不得了,她記得里屋還受著一小碟貢品,是江夏的名吃玫瑰酥皮燕窩糕,每年都用最新鮮的玫瑰和頂好燕窩調制的,一年的貢品也只有三大盒子。她趕緊讓如熙拿了些過來喂給恩平吃。恩平一看好吃的甜點倒也不怕生了,伸出小手輕輕拈了一小塊,用牙齒一點一點咬著吃,儼然一副郡主派頭。
看著恩平小小年紀卻如此有禮有節,郁致不禁佩服言氏管理府內上下人等的能力。見面次數不多,可義王府上下人等從未失態,各個嚴守本分謹言慎行,就連一個天真的孩童也如此守禮數,這樣管制森嚴的府邸,就算是在這大明宮內也不多見。
郁致彎下腰,伸出手模模恩平的頭,笑笑地問道︰「恩平好乖啊,這麼懂禮貌,可見王妃教導有方。上次我見她的時候還沒這麼高呢,今年是幾歲了?」
言氏也笑著答道︰「多謝娘娘謬贊。恩平今年已經快十歲了,雖說歲數不小.可個頭還沒她妹妹恩寧長的高,所以顯得小了些。恩寧這前些日子出了水痘,送去城郊的山莊里養病了,所以沒能過來給娘娘請安。」
郁致點點頭,又問道︰「我記得大郡王李元今年應該十三歲了罷,上次見他都是多年以前了,今日怎麼沒見?二郡王李悅呢?」
「勞煩娘娘記掛著,剛才進宮的時候先將兩他們兩個送去寧清宮給太後請安了。太後喜歡的緊,就留在那里住幾日.待冊封大典過後再領回去。」言氏徐徐回道。
這時候,恩平已經吃了三塊糕點了,她還要伸手抓時,言氏輕輕拍打一下她的手,低聲說了句「食不過三」。恩平懂事地點點頭,立馬將手縮了回去。
也難怪恩平喜歡這吃食,這玫瑰酥皮燕窩糕稀有難得,宮里一年也只能吃上一次,只怕她是沒見過罷。
郁致拉著恩平的小手,逗著她道︰「恩平.是不是覺得這糕點稀罕?喜歡的話一會都給你包回去。」
恩平微微抬起頭,輕輕搖了搖,然後嗲聲嗲氣道︰「謝充媛娘娘。這糕點恩平在府里也常吃,這些留給娘娘吃吧。」
一听這話,郁致心里立刻警覺,這道貢品是江夏獨獨進貢給皇宮的宮廷吃食,恩平在義王府如何能「常吃」到?再看言氏的表情,似乎有些不自然。
言氏轉頭給俞娘使了個眼色,俞娘趕緊上前將恩平一把抱了起來,稱要帶她去如廁。待俞娘走後.言氏轉向郁致,有些抱歉道︰「娘娘莫見笑,恩平在府里也常吃些尋常的玫瑰糕點.小孩子沒見過世面分不出個好壞。」
她這麼一解釋似乎有些欲蓋彌彰,郁致心里更滿是狐疑。不過她也並不多問,隨便打了個哈哈就過去了。
兩人又說了些有的沒得,郁致謝過言氏之前贈送的紫金藤,言氏也客氣地回應著。雖然兩人都面帶笑意,語氣隨和,但是郁致總覺得言氏的言行舉止如一層銅牆鐵壁,無形之中守的嚴絲合縫.透露不出一絲【真】實的訊息.卻又恭敬地讓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說了一會子話,言氏見郁致興致也漸漸淡下去.也就起身告退了。臨走的時候,言氏突然問了一個郁致意料之外的問題。
「上回給娘娘送的賀禮.就是那支石竹hu 簪,娘娘還中意麼?」
提到石竹hu 簪,郁致心里一緊,她下意識抬起頭望著言氏的眼楮,想從中看出點什麼。是不是言氏已經察覺出什麼?難道她僅僅是普通詢問一句無關痛癢的話?
郁致微微笑了笑道︰「我還沒多謝王妃呢,那簪子我見了就喜歡,可就是太名貴了,平日都舍不得帶。」
言氏眼楮里閃過一絲異樣的神色,然後恭敬道︰「娘娘中意就好。那石竹hu 簪臣妾尋訪了好幾個知名的能工巧匠,費時三個月才搜集了大小相近的寶石,精制而成。如此佳品若能戴在娘娘身上也就是它的運氣,臣妾的福氣了。」
郁致點點頭,笑著寬慰道︰「王妃請放心,那過幾日冊封大典上,我就戴上那簪子讓王妃品鑒二。」
兩人又客套一番,言氏這才離去。
言氏走後,郁致一個人在房內踱步,剛才與言氏一番的談話總讓她產生一種不安的感覺。至于為什麼不安,她也說不清。這中間糾葛了義王府與江夏的勢力關系,似乎又有言氏對李儀及郁致兩人關系的試探。她蹙著眉頭想了又想,連五福幾次進來提醒外面還有許多女官等著她示下都顧不上。
看看時辰也不早了,罷了,明日再考量罷,這義王府的事也不是現在就能想的明白的。她有些喪氣地擺擺手,先將殿外這一批事情處理了罷了。
夜色漸漸深了,五福帶著兩個太監將殿內格外的炭火盆子都燒的熱熱的,燭光四起,居然暖的手心都有些冒汗了。早些時候銀瓶就回來了,和如熙兩人前後張羅著六局的各位女官。最後一位是尚食局的葉尚食親自過來匯報大宴當日的酒水采買工作,直折騰到天全黑了才抱著厚厚的單冊離去。
燭火微微搖曳,柔和的燭光映在郁致的前額上,將她已經憔悴的臉照的充滿了不【真】實的光彩。她將最後一筆劃完,剛剛把毛筆放回筆架上,喉嚨一陣干裂的疼,忍不住掩著嘴「咳咳」咳嗽起來。
如熙快步上來給她順順氣,銀瓶趕緊端了一碗熱茶過來給她潤潤嗓子。
「姑娘你這麼累是要做什麼,明日那些請示的人我都給你推了罷一向性子柔和的如熙看到她累成這樣,聲音里都有些生氣了。
銀瓶一邊給郁致續茶,一邊笑著道︰「娘娘累是累了點,但總算是有回報。你不知道,今日我出去溜達一圈,那宮里的人見到我就跟見到祖宗似的,畢恭畢敬啊。這下總算沒任何人敢欺負咱們了。不過娘娘明日也別這麼早起了,悠著點總沒錯兒。對了,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娘娘,憋了好幾日了。」
「你這丫頭,什麼都藏不住,問罷!」郁致一邊笑她,一邊沒好氣地說。
「那葉尚食是出了名的怕事兒,按理綾綺殿一倒台,她應該馬上投奔長安殿,怎麼反倒對娘娘死心塌地了呢。而那和尚儀心思細密,娘娘怎麼反倒將尚儀局拱手推給韋貴妃了?」
站在一旁的如熙也對郁致投去詢問的眼光,看來這問題也在她心里憋了很久了。
郁致微微一笑,也難怪,那日她和葉尚食的密談沒有讓任何人听見。她比了個手勢,示意讓兩人坐下慢慢听她說道。
先說這和尚儀,她心思細密辦事妥當沒錯,可和尚儀hu hu 心思太多,從她平日里接人待物就能看的出,她總是想哪方都討好。這樣的人就算招攬進來也是後患,不如讓她投靠長安殿,以後有的是韋孟顏費心的。
至于這葉尚食,她性情的確怕事,可郁致早就打听過了,她還有一個最大的弱點,就是她極其疼愛自己的女兒。六局之中,其他五局的掌事出身都不俗,只有她是布衣出身。如何將她女兒找個名門望族風風光光嫁出去一直是懸在她心頭的一塊大石頭。這些事情還都是多虧了銀瓶平日里總出去與宮里的宮女太監打交道探听得來的。
有了這個消息,郁致立刻想到可以在這件事上做文章。之前由于郁致的妙計,成功分化了韋將軍勢力中的李光棟李老將軍。而李光棟對這位提攜他的娘娘一直心存感激。李光棟膝下有三個孫子,長孫和第二大的孫子都已經成親,而年紀最小的孫子年僅二十二便在軍中身居要職,听聞長得一表人才,且謀略過人。郁致將這兩件事情一聯想,立刻召見了葉尚食,和她許下這門親事。葉尚食一听到自己多年的心願得以圓滿,立刻對郁致俯首稱臣。這麼做的好處還有一點,就是只要葉尚食的女兒嫁給李家,那麼葉尚食必然要死心塌地為郁致效力,絕無後顧之憂。李光棟的府邸就在長安城內,郁致已經修書一封給李夫人,以郁致今時今日的地位,李家立即滿心歡喜的答應。
一門親事籠絡了宮內宮外兩方勢力,郁致這一招一石二鳥,不費吹灰之力便在宮牆內外鞏固了自己的勢力。自從李光棟與韋將軍鬧翻之後,郁致就一直私下里與李將軍府保持聯系,李夫人年紀雖大但也頗有將軍夫人的才智,一直時不時與她也有書信、禮物的往來。這鋪墊了許多年的準備終于在這一次派上用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