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館里正在依依呀呀地放著劉若英早些年的成名曲《後來》，也是我極喜歡的一首歌，總覺得它的旋律和歌詞里都記錄著一個女孩的一生，或者坎坷或者平淡的一生。人總是在後來，終于學會了如何去愛的時候，才明白，有些人已不在。
「其實你可以不用離開的。」我說，低頭緊了緊手里握著咖啡杯的動作「我真的已經不怪你了，你也可以不用一直對我說對不起。真的，菲琳，人都會犯錯，就連我當年也犯下過這輩子都遺憾，無法彌補的錯。我很高興今天你臨走前還能見我一面，能把這一切告訴我。至少，讓我覺得認識你沒有錯。」
菲琳因為我的話，而有些定定地看著我，許久她輕輕抹去了眼角的淚，沖我笑了起來，她說，帶著幾分故意的打哈哈「明歡，我會因為你這句話而死而無憾的。」
「呸呸，什麼亂七八糟的。」我沒好氣地撇了她一眼，說道「你啊，還真是過了這個坎就能跟沒事人一樣，你說你這樣的人做這檔子壞事，是不是每晚地睡不好了？！」
菲琳腆著臉咧嘴一笑，我和她之間的氣氛頓時輕松了不少下來。「怎麼樣啊，還真要走？」我問道「你就不怕你這一走，我可就真的對林凱下手了。」到的她最。
本是一句稀松平常的玩笑話的，可我跟前的這個女人卻因為這句話而變了臉色。我隱隱察覺出來，她和林凱是不對勁的，可我總以為這一對極品離婚夫妻，想來不過是在鬧鬧別扭罷了。畢竟沒有幾對男女離婚後竟然還能再同一個屋檐下相安無事地住了好幾個月。
「你們該不會……」
「徹底掰了。」菲琳苦笑著說道「他知道了，他全部都知道了。知道了是我干的這齷齪的事，他說這樣的我不值得他愛。」
菲琳說這些話的時候，表情很空洞，眼楮里沒有一絲光彩。我想，她真正這麼迫不及待地想要逃離這座城市的原因，必然不會是無法面對我，而是忍受不起自己深愛的男人，對自己說再也不愛了，因為她不值得他愛這樣傷人的話吧。有這麼一瞬，我竟然覺得其實菲琳才是最可憐的那個人，她昧著自己的良心做了這一切後，反而沒有得到她想要的，甚至比之前失去的更加徹底了。
究竟什麼才是得到，什麼才是失去呢？我想這事擱在他們的身上我也不懂了。
「他可能只是在說氣話。」我想了想，還是開口安慰道，盡管我心知肚明，林凱不是陸祖宗，他從本質上更像霍澤，做任何事情都會深思熟慮，都會百轉千回後才蓋棺定論，做出決定。可這樣的決定一旦下了，就不再輕易改變，有時候就是一輩子了。「他其實是愛你的。菲琳，這點你心里應該比我們更清楚。照你說的，這一路走來，你們經歷了很多，更應該學會珍惜彼此不是？林凱那邊我去和他談，他興許只是在氣頭上，他是對你的期望太大了，才會這麼反應大的，這事過去了他沒準就能想通了。」
「不會的，他不會的……」菲琳仰頭將桌前的飲料全部喝掉，赫然站起身來，她一把拿起自己的包包，慌亂的手微微發抖背上包，掉下後又重新背了上去。「他不會再給我機會了……離婚後他願意放下相機來旅行社找我，我就知道這是我最後的機會了。現在，知道我連自己最親密的朋友都可以出賣之後，他更是不可能再和我在一起了。他……他只怕就差沒有當著面說瞧不起我了……這麼多年，我太了解這個男人，他的感情可以有跌跌撞撞，卻容不下污點。而遇見我……就是他感情路上最大的……」
污點兩個字，菲琳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卻見林凱從咖啡館門前緩緩走來。
「污點……」最後兩個字里，我分明從中听出了心碎的聲音。
林凱站定在她跟前，先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後，轉身忽然沖我深深地鞠了一躬。這一鞠躬將我唬的愣在原地，我從來沒有受過別人這麼重的禮，還是從這個名義上曾經的經理那生受的。
我有些心慌地笑著說道「干什麼呢！這還沒過年呢，拜年太早了……林凱，你昨晚喝酒了吧？酒沒醒就回去蒙被子再好好睡一覺，不要出來隨便嚇唬人。」
林凱一臉嚴肅地看了我一眼說道「謝明歡，你知道自己裝傻的時候，眼楮總是會不自覺地眨巴麼？這是替菲琳賠罪的，我想該知道的你應該也已經知道了。如果可能，希望你能和她說一聲不怪她了，告訴她你願意原諒她了，要不然她就算是走也不會安心的。」v08y。
這一回是真正笑了開來，我看了一眼他身後，低著頭看不清表情的菲琳，說道「得了得了，敢情在你林經理的眼里，我謝明歡是如此小氣的一人？！那些話，你不如自己和她說，說不定還能斷了這姑娘離開的念頭。」
我的話剛說完，菲琳趕忙解釋地說道「明歡已經說原諒我了……她是怎樣的人，你是知道的，肯定不會為難我的。倒是你，不是說在旅行社忙麼，怎麼有空來送我。」菲琳在等我來的時候，其實是有給林凱發短信的。這個姑娘本來性格里就是倔強主動且大方開朗，不到最後關頭絕不會輕易地認輸，她是真的想要守護這段感情的，哪怕是最後想要離開了，也不舍得放手。這一點，和當年的我很像，我也是這樣依依不舍地抓著霍澤的手不放的，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我去下洗手間你們談。」我找借口離開，想把空間留給他們倆。可菲琳卻一把拉住我的手臂，她緩緩笑著說道「別走，明歡。再陪我一會吧，我還有二十分鐘就要登機了，這一走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她說的時候，表情很落寞，好像什麼終于塵埃落定一樣。我怔然了半晌，點了點頭沒有離開。只見菲琳轉頭綻出一抹最燦爛的笑來，像極了從前的她，大大咧咧，愛憎分明，嘴巴不饒人卻其實內心柔軟的那個她。「林凱，既然來了，也就送送我吧，好歹咱們夫妻一場，雖然是孽緣，倒也慶幸老天爺讓我們以那樣的方式遇見，用這樣的方式結束。對了，咱那房子你賣出去了麼？記得賣個好價錢，好歹當初裝修的時候，我費了不少心思在里面。」菲琳故作輕松地說道，她說「還以為會在那幾十平的小空間里渡過這輩子呢，沒想到，不過如此啊……賣好了直接把錢打到我的賬戶上吧，你也甭充大男子主義的，這年頭花銷都大，一人一半，按照離婚協議書上的來就成。」
我側目看向林凱，他的臉上有一絲波動，卻很快消逝，最後只有淡淡地一聲「嗯」算作應答。
「對了，我媽的忌日是在春天，我到時不一定能回來，雖然你現在不是她老人家的女婿了，如果方便，幫我過去替她除除草，打掃打掃吧……她一個人在那里，會寂寞的。」
「嗯，知道了。」
「對了，我那輛車也幫我轉手賣了吧……當初我把找金龜婿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它身上，結果還是一場空。你和買家談價的時候記得把明歡喊上，她能說，一定能給我談個好價錢來。」
「嗯……」
「我到那邊之後，可能需要一段時間適應，就不常和你們聯系了。當然了，我知道你們也忙，特別是你，林凱。工作再忙也別忘記吃飯，晚上別熬夜，咱們都有年紀了，不像那些小年輕，身體受不起了。另外……」菲琳的腳步停在了登機口處，她將身份證和機票遞給了一旁的乘務員，轉頭看了一眼林凱，那一眼深沉，她說「另外，周末空的時候去外面走走吧，把你的單反相機帶上，其實能這樣記錄下每一刻，挺好的。」
「一路順風，菲琳。」林凱沒有應答她的最後一句話，只是用低沉的口吻幽幽說道，然後輕輕地抱住了她。
我在一旁心里不是滋味地別開臉去，不知道為什麼事情會變成今天這幅模樣，這樣離別的現場，怕是我們三個人當初都沒有想到的吧……究竟一開始是誰錯了？或者如果當年林凱沒有出現在富家小姐趙菲琳的面前，也許現在的一切都不會發生，或者那年菲琳能更早明白生活的真諦，那麼她不會鬧著和林凱離婚，不會一門心思想要找一個有錢的男人，然後回到自己以為該在的軌道上來，又或者我沒有出現，沒有答應林凱那個荒唐的試探，那麼她們可能終究會在兜兜轉轉中找到幸福。
「林凱，我愛你……」這句話，我是從菲琳轉身的口語中讀懂的，只可惜與我比肩站著的男人再听不見這些了。飛機飛過天際的時候，我看見林凱抬起頭仰望湛藍天空，分明有一滴眼淚安靜滑落。
***繁華夢燼***
二更送上了，林凱和菲琳能否再續前緣，額，咱可能要很久之後才會再說起他們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