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我最後不能在一起,只能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彼此不夠愛。
很多年後,當我用雲淡風輕的口氣和霍澤說起的時候,我們早已經年華老去,此生再沒有什麼遺憾了。
送別菲琳之後,林凱留下一段話就轉身離開,而就是這一段話讓我陷入沉思中。他說「明歡,你有特別割舍不下的那個人麼?那個人你從前很愛很愛,甚至可以為了她舍棄一切。可漸漸的,你們卻漸行漸遠,甚至找不出理由地隔閡彼此。你覺得自己依舊愛他,是啊,曾經掏心掏肺的付出的感情,怎麼可能不愛呢?!可真的有一天,當現實和他擺在了同一個天平的時候,你才知道,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在你心里的分量開始減輕,再減輕,甚至已經有一個人的重量開始和他一樣重,甚至就要超過他了。
可即便這樣,你依舊舍不得也放不下……畢竟這個人陪著你度過了最重要的一段人生,不論長短,卻都是獨一無二的。人啊,有時候舍不下的其實感情,而是回憶。」
我知道這是林凱現在最深的感觸了,畢竟他曾為了菲琳連夢想都舍棄了,可到頭來兩個人最終還是走到盡頭。也許,就算菲琳現在真的變成了壞女人,變得無可救藥,他依舊還是會在她說要離開的時候,義無反顧地趕來,然後抱著她說一句「一路順風」。
而我呢?我曾那麼在乎的那個人呢……漫無目的地在街道上開車,沒有刻意地方向,也不著急回家,第一次我想跟著此刻的心境走一次,看看它究竟會帶著我去什麼地方,見什麼人。而最後當踩下剎車的時候,一棟公寓沒有意外地出現在我的視野里,格外熟悉。
我還沒下車,就從車窗里看到一個男人正提著垃圾袋愣著神死死地盯著我的車。那個人是霍澤。忽然這一刻我知道了,林凱口中那樣別扭的一個人,我其實也在心中藏了一個,這個人不是別人,卻是霍澤。
我從容地下車,關上車門卻沒有著急地落鎖,只是輕輕依靠在車子邊上靜靜地看著他。和陸祖宗整整一個月沒有見面,可和這個男人其實也許久不見了。或者他是常見到我的,只是從來都躲在了大榕樹的後面,不願露面。
我當時心里是鬧著疙瘩的,亂成一團,特別是他那一句是我的姐夫,所以有權力不同意我和陸祖宗在一起,讓我氣到了極點。記憶中他從來沒有不講理,他那听起來毫無用處的廢話在我看來全部都是這個男人的借口,華而不實。
可今天在見過菲琳後,我忽然領悟到了一件事。就好像我從來沒有懷疑過那份預算表是霍澤出賣給周舟一樣,這個男人一直以來,從中學直到現在,一直都在我身邊保護我,不論以怎樣的身份,怎樣的位置,怎樣的心情。這樣的男人,我舍不下,放不開,卻也知道當初對他的那份心意早已經在時光的打磨中黯淡。
「你怎麼來了?」霍澤蹙眉淡淡地說道,只有眼神不會騙人。至少我看的出,這個我知根知底的男人在見到我出現的那一刻,是欣喜的。
「好久沒看到你了,過來看看。」我說,揚起一抹淡淡的笑來。
他卻說「我有什麼好看的,一個大老爺們,倒是你自己,一點也不懂得照顧自己,不過十七天沒見,你倒好,瘦了一大圈。」
霍澤說出十七天的時候,我的心還是猛地一震。原來我都不曾注意的數字,他竟在一天一天地數著。這算什麼?究竟算什麼?這個男人總是這樣一次次毀滅掉我的希望後,卻又給我希望,然後讓我不斷在水深火熱中煎熬。這三年的時間里,我已經有數不清的機會想要和這個男人割斷一切,卻又會因為他的一個眼神,一句話,一個微笑而卻步,而踟躕。
我想,我是恨霍澤的,恨這樣的他,也恨這樣的自己。
「我挺好的。」我說,將風吹起的發梢輕輕別在了耳根後面,已經是傍晚時分,天色漸晚,連帶氣溫也降了不少。「你……不請我上去坐一坐麼?既然來了……」
霍澤看了一眼我,見我只穿著兩件套式樣的毛衣,眉頭再度蹙了蹙,將手里的垃圾扔進垃圾箱里,然後朝我走來,月兌下他的咖啡色風衣就著我的肩膀一披,斥責的話就這麼說出了口「你看你,這麼涼的天氣,也不知道加外套,感冒了怎麼辦。對了,念念去上學給她帶外套了吧?小孩子經不起凍,到時又得病了。」v08o。
我笑著點了點頭,鎖車,跟著他走進公寓里。這座公寓是當初他和我姐結婚時,他特意買的。當時誰也不知道他從哪弄來的一大筆錢,愣是連貸款都不用,直接一次性付的款。當時我記得我還調侃過他,我說「霍澤,你知道你現在是付什麼模樣麼?」
「什麼模樣?」
「妻奴!嘖嘖,還沒和我姐結婚呢,就把全部家當弄出來買房子了。敢情你還真打算認真結這個婚啊?!你不是最討厭這種強買強賣式的婚姻麼?你的節操,你的堅持呢?上哪去了?!」
他當時笑了,我沒有當真,誰也不會知道他是真的用心在建築一個家的,而更沒有人會猜到,這套房子其實是一個我們後來再熟悉不過的人為霍澤買的。當然這一切都是後話,只是我現在走進這里,心里難免心生感慨罷了。
因為女主人不在的緣故,它顯得很冷清。我輕輕拂過客廳里的那一架鋼琴,上面落了一層薄薄的灰塵。「霍澤,你都不打掃衛生的,任由灰塵落進去?」我皺著眉頭問道。
霍澤並沒有應我,好半天才從廚房弄了兩杯水來,杯子是一次性的。我這才仔細將房子打量清楚,亂髒的不像話,沙發上堆滿了報紙和泡面,地板上都是骯髒的痕跡,一旁的洗衣袋里,好些送去干洗回來的衣服依舊原地不動地躺著,有些西服擺子都有些打皺起來。
「嗯,最近忙了些,明天會讓小時工過來整理的。」他說著,將杯子遞給我。「家里的咖啡都是速溶的,你向來挑嘴,就喝白開水將就吧。」
我看了他半晌,才嘆息一聲說道「霍澤,你是存心的吧?!明知道我姐最後臨終前最放心不下的那個人是你,千囑咐萬叮嚀地讓我將你照顧好了。你倒好,現在這幅模樣,是想告訴誰你霍澤是個騾夫,這個家里沒有個可以持家的女主人?!」
霍澤看著我許久,忽然笑了起來。我從來喜歡這個男人笑起來的模樣,那麼斯文那麼優雅,好像從來就有的驕傲根深蒂固一樣。「明歡,不生我氣了?」
他一問,讓我的表情一滯,而後低頭喝了一口水,裝作淡然地說道「我什麼時候和你生過氣了?」現的個後。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霍澤說,臉上的表情很放松,好像我不生他的氣對他來說是一件天大的事情一樣。我有些錯愕和不解地看著他,他卻依舊一派平靜地坐在沙發上喝水。
「霍澤……」我想了想,才說道「菲琳走了……剛在機場送走的,指不定這輩子就不回來了。」
「哦……」
「她走之後,我想了挺多的。」我說「其實我想也許人與人之間能認識遇見彼此,還是講求一個緣分的。她和林凱之間,就是因為有太多的誤會才錯過彼此的,但林凱最後卻說,不管怎樣,他的心里都會留一個位置給菲琳的,因為在乎。我想,你對我來說也是一樣的。我知道你現在不想提這些,可是霍澤,我們可不可以把這些年發生的這一切都全部抹去,只回到當初上學那會的模樣。」
霍澤,我們能不能回到過去,回到初見的那一年,沒有感情的糾葛,沒有生死的跨越。你還是那個有著顯赫家世帶著一股神秘勁的聰明男孩子,我依舊還是那個有些讓人心疼,總喜歡調皮搗蛋不安分的小姑娘,我們只是以最純粹的方式喜歡著彼此,要和彼此在一起,做朋友,一輩子。
霍澤沉默了許久,他看著我的眼楮,里面波光流轉。半晌後,他忽然笑了起來,那一種笑帶著一股滲人的習氣,是我從來不曾從這個男人身上感受到的,以至于我下意識地向沙發內側躲了躲。
只听見這個男人用略帶幾分沙啞低沉地嗓音說「明歡,不行……回不去了……我們回不去的。」
他說,回不去時,帶著一分苦笑還有一抹堅定。那一抹堅定是那麼的刺眼,我好像懂了什麼,卻什麼不懂了,直到他緩緩從沙發站起來,站定在我跟前,傾身抱住了我。我才听清了他全部的話。
「明歡,不行……回不去了,我們回不去的。我知道這樣說很自私,但是可不可以就這樣,用這樣的身份呆在我身邊。我的心不會再接受別的女人,你會是唯一可以進入我生活的那個,我們帶著念念就這麼老去好不好?」
***繁華夢燼***
二更在晚上了,明天小夢要進島辦事,估計下午2點多才能回來上電腦,謝謝親們昨天的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