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林棟
那地方也跟唐宋的莊園一樣，在近郊山區邊緣，不過，通往郊區公路的門禁卻比唐宋那光禿禿的一條水泥路氣派多了。哈
在公路旁的入口處，先是一道牌坊高高聳立，下面則是長長的推拉式鋼門，左邊還有兩間傳達室。再往旁兩邊去，則是一道綿延不知多少遠的鐵絲網，將整片郊區山林都給裹了起來。
自然，這是軍管政府曼德勒老大的駐地，站崗的軍人是少不了的，而且，全都荷槍實彈，一有不對，直接就是一槍，或者無數槍……
車子在鋼門前緩緩停了下來，後座的老吳遞給馬坤一張名片之類的東西︰
「這東西拿給他們看看。」隨後對身邊的唐宋笑笑道︰
「這是以前林將軍給我的一張通行證，說是有事的話，可以拿著這個來找他。也不知管不管用，不過，想來應該不是問題。」
能說這樣的話，想必跟林棟的關系也不是簡單的點頭之交，唐宋心道。
馬坤接過下車，然後將名片遞給門口崗哨，隨後崗哨將名片拿進傳達室，緊接著，唐宋便听到了通話的聲音……兩分鐘後，那崗哨先將名片還給馬坤，再將推拉門推了起來……
車子緩緩前進，水泥路邊，每隔百米左右便有一個持槍崗哨……
幾分鐘後，車子終于在一棟氣派不亞于唐宋白宮的建築門口停下。
「我們下車吧，小馬，你就呆在車里別動，你也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廢話，即便吳作民不說，馬坤也堅決不會出車子的，否則萬一出什麼事，連個伸冤的地方都沒有。
兩個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盒子自然是身為後輩的唐宋拎著。
「您是吳老先生吧？我家將軍有請。」兩人剛下車，便從那建築里跑出來一個秘書一樣的軍人過來肅手說道。這人大概三十多歲，臉色有些黑，也是枯瘦枯瘦的。其實，唐宋在這邊似乎還沒見到有幾個長的白的，更不要說胖了，這兒的人，似乎通通營養不良。
見到吳作民身後的唐宋，那軍人有些奇怪，露出警惕的目光問道︰
「吳老，這位是……」
「唐宋，我的一位忘年之交，跟我同來拜訪林將軍的，不知道方不方便？」
那軍人為難地搖頭︰
「不行，林將軍只說了見吳老先生一人。」
「也好，那我就先去見見林將軍。」說話間，三人已經進了大廳，吳作民回頭對唐宋說道︰
「小唐你就先等一下，我想林將軍一會兒就會見你的。」老吳自然知道閻王好見小鬼難纏的道理，跟那軍人沒什麼好說，總不能讓人家犯錯誤，連帶著自己在林棟心目中的印象也要打個折扣吧。
如此，那軍人跟一邊站著的衛兵說了一句話，似乎讓給唐宋上杯茶什麼的，便帶著吳作民進了里面。
而唐宋自然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順手將拎著的盒子放到桌子上——這東西老吳沒帶過去，這可是一會兒讓林棟見唐宋的最好借口。
坐下後唐宋四顧兩眼，便將這大廳里的情況看得清清楚楚。那林棟到底是軍人出身，這廳里的一切布置都準確說明了他的身份，無論桌子椅子還是裝飾，全是硬線條，有板有眼的。當然，還有一個更能說明這是什麼地方的，便是無處不在的衛兵。外面十步一崗，而大廳的四角也各站了一個荷槍軍人，木無表情，頗有一番殺氣。老實說，若不是唐宋的神經久經鍛煉，怕是初見這般景象，心里也會緊張的。
好在沒帶鐘情一起來，要不然，被晾在這兒的感覺怕不太好。
眼楮逛了一圈，耳朵一動，唐宋便將精神集中到老吳跟林棟的會面上去了——以這建築的面積大小，別說他們交談說話，便是一只蚊子在哪兒撲閃翅膀，唐宋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呵呵，老吳，這麼有空到我這兒來？」林棟中氣十足，听聲音大概四五十歲左右，說話頗具威嚴。
「呵呵，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事相求林將軍來了。」老吳開門見山道。
「哦，我就說呢，你老吳沒事是不可能往這兒跑的，我們大概還是兩年前因為那件事見過面吧？呵呵，說吧，什麼事，要是我林棟能幫上忙的，絕不推辭，怎麼說兩年前你也幫了我一個大忙，要不然，今天我也未必能坐在這個位置。」
听這話，似乎老吳跟林棟的關系很不一般？不過，再仔細一琢磨這話中意思，似乎是說這忙一幫，以前他林某人跟老吳之間就兩清了。
唐宋微微搖頭，果然，無論是哪兒當官的，都不會白幫人做事，無論做什麼，都有自己的目的，哪怕是還個人情帳，都要講清楚了。
久經風霜的老吳自然是比唐宋更明白林棟的意思，心下一笑，若是我空手而來，那這人情算是還清了，不過，這次非但不是空手，而且還是有大利益奉送的，想還人情？怕是再欠一個還差不多，畢竟，這珠寶公司可辦可不辦，唐宋那小子也沒強求，但辦與不辦的結果，可就關系到你林棟不知多少的收入了。心念電轉，吳作民笑道︰
「其實，我說的這件事對林將軍來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卻又是一件好事，我有個子佷，想在這邊開個珠寶店。只不過，林將軍也知道，現在珠寶店這許可證不好拿呀，所以，我便帶他來拜見將軍了。」
珠寶店的經營許可證？對他來說確實微不足道，不過，這好事又怎麼說？林棟不禁一怔，卻見老吳微微一笑︰
「對了，我那子佷找著樣不錯的東西，听說林將軍也是喜歡翡翠之人，所以便想請將軍鑒賞一下，看他的眼光有沒有差錯。」
所謂聞弦歌知雅意，林棟能坐到這樣的位置，自然不是傻瓜，心中了然，林棟不禁笑道︰
「老吳啊老吳，憑你我的交情，還跟我來這一套？」
吳作民心中嗤笑，真要有交情的話，剛剛也不會說那樣的話了︰
「將軍，這要是我的事情嘛，那我就空手上門來求你了，不過，那小子只是晚輩，見長輩，怎麼說也該有點禮數。」
林棟哈哈一笑︰
「那好，我就看看老吳你這子佷的禮數如何。對了，他人呢？」
唐宋听著心中一笑，記得似乎應該是長輩給晚輩見面禮的，怎麼現在倒過來了？不過，這人比國內有些官員倒是直率了不少，便是收禮也大模大樣的，毫無避諱之意。
嗯，下面便輪到他出馬了。
果然，一分鐘後，便有一個衛兵跑過來請他了。
拎上那兩個小箱子，唐宋一臉淡然鎮靜地跟在衛兵後面來到林棟的辦公室。
林某人果然只有四十多歲的樣子，依然如所有緬甸人一樣，個子不高，有些黑瘦，不過雙目炯炯有神，一望便知他乃精力充沛性格堅毅之輩。
「唐宋見過林將軍。」
這名字剛一入耳，林棟心里就怔了怔，莫非就是那個唐宋？臉上卻是不動聲色，上下打量了唐宋一眼，贊道︰
「老吳，你這子佷很年輕啊，而且一表人才，一看就知道不是凡俗之輩，想來日後會給我們不少驚喜的。」
「呵呵，那就謝林將軍吉言了。小唐，還不將你的禮數拿出來讓林將軍鑒賞鑒賞？」
唐宋便將那個裝有翡翠獅子筆架的盒子拿出來打開，放到桌子上，往林棟跟前一推，說道︰
「還請林將軍幫忙看一下晚輩的眼光如何。」
那一抹綠色剛一入眼，林棟便是一怔，然後立刻從抽屜里拿出一副手套帶上，再取出一個放大鏡，便小心翼翼將那獅子從盒子里去出來，借著燈光仔細觀察起來。
看著林棟這副樣子，唐宋心里不禁有些驚訝，看來老吳說這人喜歡翡翠看來不是假的，竟然連放大鏡都準備好了。要知道，便是已經買過不知多少原石的唐宋，也還沒這些道具呢。當然，唐宋相信，林棟肯定也有強光手電的，只不過沒放在辦公室罷了。
這一看，就是十多分鐘，唐宋依然不動聲色，老吳依然面帶微笑，一副穩坐釣魚台的樣子。
半晌，林棟終于將放大鏡收了起來，但獅子卻沒舍得放回去，還在手上轉著，卻是一嘆，說道︰
「老吳啊，你這子佷的見面禮數未免大了點，若只是一份許可證的話，我林某人臉皮還沒那麼厚。光這小東西，便起碼值我這宅子幾十座了。」珠寶玉石經營許可證，那是只要拿錢就能辦到的，並不是控制有多嚴格的東西，就算不經過他林棟，唐宋也完全可以經正當途徑申請，林棟自然不能居功了。
老吳微微一笑︰
「再大的見面禮還不是見面禮？以林將軍的身份，這根本算不了什麼。其實，我這子佷心倒是不小，雖然公司還沒開，卻都已經想著什麼時候能將公司開到外國去，做成跨國公司，賺外國人的錢。老實說，這心有點大了，要知道，數遍全緬甸，還沒什麼能走出國門的跨國公司呢，也不知道他行不行。不過，既然他有這樣的心，那我這把老骨頭就不能不幫幫忙了，只是，我原本身在宏邦，出來倒是簡單，卻又擔心給這小子的公司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說道這兒，林棟自然明白老吳的意思，揮揮手道︰
「這是小事，就不必說了，哪有自家人不幫自家人的道理，你幫你的子佷乃是天經地義之事，誰都沒法說什麼。而且，你這子佷，叫唐宋是吧，那我就叫你小唐好了。而且，如果小唐你真能開成跨國公司的話，那對國家便是莫大的貢獻，不單是稅收上的，還有其他方方面面的影響……誰也不敢在這樣的好事上做手腳的，我可以給你保證，只要你遵紀守法經營。」
「那是自然，做人總是要講規矩的，開公司尤其如此，否則，那公司分分鐘便能倒閉。」老吳一笑︰
「只是，將軍啊，小唐他還年輕，很多東西都不知道，很多道理也不懂，所以，不知道林將軍有沒有空閑指點指點，這公司究竟如何開為好。」
林棟怔住了，這小子不懂開公司，不還有你老吳嗎？而且，他一個拿槍的人，哪里有本事指點人開公司？不對，老吳這話究竟什麼意思？瞅著吳作民臉上一直閃爍的淡然微笑，林棟心里再一琢磨，頓時恍然，原來是這樣，只不過，這事不太好弄啊，萬一傳出去的話……他雖然很想應承，但再沒多久就是大選了，雖然他沒什麼希望，卻不想在緊要關頭有什麼閃失，更不想給人攻訐的借口——要知道，有前途才能有綿綿不絕的收獲，他自然是懂這個道理的。最關鍵的卻是唐宋這個名字……得先搞清楚狀況再說。笑了笑，林棟搖頭道︰
「小唐你真是有心了，不過，我一個拿槍的人可沒本事指點人如何去開公司賺錢，以我的性子，賠錢還差不多。這樣吧，先緩緩，等我學兩手，等我真有把握了再說如何？」
還有人白送好處都不要的？可不太像這個國家的官員。老吳不禁一愣，很想問為什麼，卻又不好那麼直白，不過，那緩一緩又是什麼意思？難道說要過一段時間？便在此時，林棟瞅見唐宋手上另一個盒子，不禁有些奇怪︰
「小唐，你那里面該不會還是什麼見面禮吧？」他作為曼德勒的老大，在這兒身份最高，自然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根本沒什麼忌諱，心中好奇，也就當面問了出來。
正心疼那兩成股份呢，想不到居然不要，唐宋心情大好——自己努力掙來的東西，憑什麼白給別人？雖然老吳說可以逃稅什麼的，送出去百分之二十非但不會賠反而能賺更多，但唐宋寧可不逃稅，也不想做這樣讓人心不甘的事情，只是這兒社會不太穩定，不能不找個靠山，所以才同意了老吳的建議。聞言說道︰
「將軍，這不是見面禮，而是生日禮物。听說不久便是將軍千金的生日，所以晚輩提前準備了一件禮物，預祝林小姐生辰快樂。」
說道自己女兒，林棟不禁一笑，連連搖頭︰
「你們真是有心了，還要過一個多月才是那丫頭的生日呢，現在就送生日禮物，太早了吧？擔心我到時候不請你們？呵呵，怎麼可能？就沖今天這份見面禮，也少不了你們兩人的份兒，誰讓你們都是富家大老板呢，我手下那些窮兵蛋子可沒什麼好東西能哄我女兒開心。」
呃，這麼一瞬間，就被當成自動取款機了？這林棟家誰過生日都請他們一下，可不就是自動取款機？不過，能給林棟充當取款機的人，怕是整個曼德勒也沒多少吧？
「對了，我能不能提前欣賞一下小唐你究竟準備的什麼生日禮物？」林棟心里有些癢，那麼小的盒子，跟裝翡翠獅子的一樣，那說明里面也應該是翡翠一樣的小東西，這小子連個見面禮都這麼驚人，那生日禮物手筆也絕對不會小吧？自然要先鑒賞一下，他林棟生平也沒多少愛好，這翡翠卻是當仁不讓的第一嗜好。
「自然可以。」
盒子打開，一抹鮮亮的紅色綻出，林棟不禁眯了眯眼，再次掏出自己的放大鏡。
「果然好東西！跟那獅子一樣，也值我這好幾十棟宅子。」半晌，林棟收起放大鏡搖搖頭，看了唐宋一眼，不禁問道︰
「對了，小唐，這些東西都是你從市面上找來的？」
「不錯，我找遍整個曼德勒，也便找著這兩樣好東西，正打算過兩天去仰光或是帕敢看看，看再有沒有什麼發現。」
林棟呵呵一笑︰
「這些東西一年也難得出幾個，哪有那麼容易找的。不過，好是好，卻未必能讓我女兒喜歡啊。」
唐宋吳作民俱是一怔，這樣的東西再不喜歡，那還能喜歡什麼？要知道，能媲美極品紅翡的翡翠，除了老坑玻璃種外，也沒幾個品種了。
「紅色鬧了點，艷了點，我這女兒，平素文靜，不太喜歡紅色的東西，藍色紫色反而能討她歡喜。」
還有挑著要生日禮物的，那這紅翡怎麼辦？而且，藍色紫色，目前唐宋可沒什麼能拿得出手的東西，家里無論是藍花冰還是紫羅蘭都只是中檔貨色的原石，送過來顯然是不合適的。
「這樣吧，這東西先拿回去吧，等到我家丫頭生日那天再說如何？反正那天一定少不了兩位的請帖就是……」
極品紅翡居然不要，這人倒是不貪，唐宋心道，對林棟的評價不禁上了一個台階。其實，若不是老吳帶他來的，而且曾經幫過林棟很大的忙，看林棟會不會不要。這玉鐲雖然林棟不好戴，女兒不喜歡，但留著傳家總不是件壞事，兩只手鐲怎麼說也千萬左右的價格，而且還是人民幣不是緬甸幣。當然，更大的原因卻在唐宋自己身上，林棟現在還模不透，不敢陷入太深……
「……這見面禮我就笑納了，老實說，老吳小唐啊，你這手筆未免也大了點。帝王玉啊，還這麼大個獅子，別的東西都不要，我就這一件東西給我女兒將來做嫁妝都夠了。」林棟笑了笑，看了唐宋一眼道︰
「對了，你剛剛說要去仰光或是帕敢？」
「不錯，這邊市場上似乎已經找不到什麼好東西了。」
「那這樣吧，我給你開個介紹信，到時無論做什麼也方便些。」收了那麼大個見面禮，這個，不表示一下似乎有些說不過去，何況只是個介紹信，給唐宋多了一份安全保障而已，算不得什麼。
分分鐘，介紹信便開好了。遞給唐宋道︰
「若是途中有什麼麻煩的話，相信這東西能起點作用的。」
緬甸老大女婿的介紹信，相當于一份通行全國的護身符了，相信沒有重大利益牽扯下，這個國家沒誰想輕易得罪丹瑞又或是林棟。
唐宋謝了一聲接過來。
「呵呵，回頭我讓秘書給小唐也準備個通行證，以後若是有什麼事的話，可以直接來找我。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情，直接找我秘書也行，就你們剛見過的年輕人，他叫林飛。」老林只是暫時不想指點唐宋的公司罷了，以後若是時機好的話，還是不想錯過的，所以，現在給點小甜頭，拉攏一下關系也是理所當然。
剛說林飛，林飛就敲了敲門，走了進來，小聲在林棟耳邊說了句話。
唐宋听得分明，心下不禁一動，但臉上卻絲毫不動聲色。
林棟卻忍不住瞧了唐宋一眼，笑道︰
「來了個不能不親自迎接的客人，兩位稍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