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法寶顯然與張山心神相通,當最後一點藍色星星也沒入了白玉小劍上之時,他哇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臉色白得似紙一般!
但是朱海的那把玉劍卻驟然大放光芒!似乎連黑夜也被染成了深碧之色,一劍起,連四下里的人的須,發,眉,衣,盡碧!
星星都被亮在了他深碧的劍身上。
白玉的劍面上嵌了星星點點,分外的給人以淒美無助的感覺。朱海前刺之勢不停,卻仰頭向天看了一眼,天仍然黑沉一片,有涼風過面,劍上的光華立盛,綻放出栗人的深綠!
這時候,朱海與張山之間的距離,已可以說是觸手可及。那玉劍上滲透出來的森森寒氣,已沁透入了人的肌膚中。
張山深吸了一口氣,他從來都沒有想到,一把毫無起眼的白玉小劍,竟能在朱海這個絲毫不懂道法的少年手上,發揮出如此強大的威力!當真有人擋殺人,佛擋殺佛之勢。
他左手的袍袖忽然激蕩起來,仿佛是一面鼓滿了風的帆。露在外面的兩根手指上,閃耀的是亮金的色澤,倘若有見識高明的人在此,就定能一眼認出,此乃北蒼山鹿羅上師門下的化身**,能將肢體瞬間化為五金,最大限度的避免傷害!
那柄勾勒出一抹血紅的玉劍依然長驅直入,後面曳著一條長長的深碧色劍光!
而張山就在這一刻,用左手的食指與中指,霍然刻不容緩的緊緊捏住了劍尖!
朱海的去勢被猛然終止,悶哼一聲,持劍的手肘撞上了胸膛,幾點鮮血從口鼻中飛濺了出來,有一點落在了白玉的光潔劍面上,似落入了油鍋般的水珠那樣滋滋作聲。
玉劍被金指拈住的部分,忽然發出十分暗啞難听的聲響,就仿佛是一頭受創的巨獸喉間傳出的憤怒低吟!
劍靈!這把劍赫然有劍靈!
緊接著,張山只覺得心尖一寒,手指一麻,那柄劍就似毒蛇一般無聲的刺破他手上千年天蠶絲混合金絲鍛造修煉成的手套,,從上臂直透入肉,一直捅入了他的臂骨並勢如破竹一般的直穿了下去!
在慘烈的疼痛若浪濤般襲來之前,張山還來得及低首探視,只見一痕緋紅的劍身在手心中幽幽的顫著,然後霍然抽回!跟著又捅了入去!
張山覺得鮮血和骨髓一齊都給被他抽了出來,整個人一軟倒地.他說起來也算得上是有名的散修了,就算是刀斬到脖子之上,元神也可遁去,只是這一劍刺入,其上竟似附了極強的吸力,渾身上下的精血不住涌去,哪怕在這樣劇烈的疼痛中,有一股似連靈魂都凍僵了的寒意迅速彌散到了全身上下,
這時候,張山驀然驚懼的想起了一個傳說,他這時候很想大聲狂吼,但舌頭卻已僵硬!只能發出「荷荷」的吼聲!跟著再過了一會兒,連聲音也發不出來了!
朱海一擊得手,自己也受了不輕的傷,劇烈的喘息著。一陣陣暈眩之意從腦海中傳來,胸口中煩惡欲嘔,忙放開了劍柄,竭力將那柄小劍撒手這才好受了些。
旁邊的虛令早已被這一幕驚得呆了,這時候才趕忙跑了過去拼命搖晃著父親。朱海咳嗽了幾聲,抹了抹唇邊的鮮血,直起腰來想要盡快離去,但整個人卻忽然怔住。
十余丈外,一道半月似的光輪破空而來!其色皎潔如雪,所過之處樹斷岩裂,自有一種無聲的肅殺之意!
這光輪飛行奇速,第一眼看到它的時候,還是遠在十丈之外,只是那麼略一楞神,就已飛抵眼前!這剎那間,連朱海的皮膚,頭發,嘴唇都給染上了一層銀白之色,他的瞳孔里所呈現的,正是這疾速旋襲而來的可怕一擊!
只是在這時,忽有一個碧色的婀娜身影從旁邊撲上,擋在了朱海的身前!
是綠萍!
那半月光輪斬中了她嬌柔的身子,開始急速旋轉,噴濺著混合了無數碎光斷影子的血色!似乎要染盡這漫山遍野!
朱海渾身上下劇烈的顫抖著,他張大了口,似乎想說什麼,但偏偏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綠萍卻緊緊的抱住了朱海的肩頭,哀怨的眼神鎖定了他的瞳孔,兩行清淚從眼眶中流下,卻只說了一句話,很簡短簡單的一句話!
「我沒有出賣您……」
接下來便沒有說下去,也再也說不下去!
那半月光輪已是無聲無息的炸了開來!銀光似水銀泄地,無孔不入的四處消融。但朱海的腦海里,一片鮮紅濃稠的背景里,卻盡是綠萍那淒傷酸楚的笑意!
這剎那間,他感覺自己體內似乎有什麼東西碎裂了開來。隨即整個身心,便都被一種咸腥的強烈味道所淹沒,那味道既仿佛是血,又一如是淚。
…………………………
天上星,亮晶晶。
偷襲朱海的那個人站了出來,只是因為其身在大樹下,背著光的關系,看不清他的面孔,只能依稀覺察到,這也是個年輕人。
熹微的星光下,朱海抱著綠隻站在原地上,似乎在動,又似乎根本沒動,他的整個身體都似乎被包裹在陰影里,給人以異常奇特的感覺,像正在不停的膨脹和收縮著-------以心跳的節律方式。
朱海的長發極低的遮著他的眼。此時他仿佛需要隨時在陰暗下吸取養分,不能接受光線的洗禮。
他瘦小的身影沉默無聲,雖看不清楚臉目,煞氣卻已撲面而來。他似在垂下頭看自己的影子,黑暗似也被他的殺氣割裂得尸骨無存!就仿佛是一頭凶毒的野狼,在陰毒的窺視,
「你,是,楊,戩。」
朱海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似乎在周圍環境里不住沖撞,回蕩,听上去加倍的詭秘難測。
黑暗里的那人踏前一步,露出了一張英俊的臉龐,果然是那昔日犬戎族中,大巫犬乙的奴僕
楊,戩!
他眉心正中本來有一只青色的邪異肉瘤,此時想來已被消去,形成了一條若豎目般的傷痕。看起來並不可怕,反而增添了些陽剛之氣。
楊戩踏前一步,以一種勝利者的口吻冷笑道︰
「你倒還記得我。」
「我又怎麼會不記得你這位犬乙的寵姬呢?」朱海以手捂住淌血的嘴,輕描淡寫的道。他說得平淡,然而內中蘊涵著的諷刺之意,卻是撲面而來!
「住口!」楊戩額頭青筋暴起,怒喝道。
原來當日犬戎一戰後,被煉成血奴的他也僥幸未死,恰好被闡教玉泉山金霞洞玉鼎真人從那里經過,見殺氣盈野,無意間就發現了垂死的他。在治療過程中覺得此子骨骼清奇,資質不凡,便收為弟子,因為他修行道法進展神速,竟是加倍寵愛。
對楊戩而言,以往噩夢般的生活恍若前世,他眼下已尊為玉鼎真人門人,極受尊重,本以為知曉他過去的人已經在那場席卷整個犬戎的戰爭中煙消雲散,但朱海的這句話,又勾起了他痛楚而屈辱的回憶!
朱海從地上歪歪斜斜的站了起來,說話間甚至可以見到他唇邊正淌著血,亂亂的發遮住了他的眼︰
「上一次,你敗給了我,咱們這一次交手,你同樣也勝不了我!」
朱海提到上一次的交手之時候,楊戩渾身抽搐了一下,在他的記憶里,那完全是一次骯髒,灼熱,充滿了汗臭與血腥的噩夢,以至于連回憶起來,都感受到了強烈的恥辱!
但就是趁他這麼一楞神的時機,朱海竟然無聲無息的消失在了他的視線里!那種消失的方式很是奇特,仿佛是逐漸的淡化在空氣里,甚至還泛了微微的綠!
楊戩的瞳孔遽然緊縮,這已不屬什麼障眼法的範疇!而是真真正正的道術!在這瞬間,他分明感受到了周圍木元的輕微波動!
「這…….怎麼可能!」經歷過築基的楊戩,最是清晰的知道踏出這從後天到先天的第一步有多難。他突然後退,恰好避開了腳下瘋狂冒出的一團深黑色藤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