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茶水的卻是個黑胖婦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一下,舀了一瓢水過來,重重的往桌上一坐,轉身便去了,朱海心中略覺不快,一喝之下,才發覺這水頗有些渾濁,入口後還有些難聞的土腥味兒,他喝到一半,實在覺得難以下口,便皺著眉頭掏出錢袋來付帳。
那婦人見到朱海的錢袋頗為豐滿,不禁眼前一亮,開口便老實不客氣的索價十文。朱海雖然剛剛下山,也知道這個價錢頗為離譜,但剛想開口還價,見這悍婦已雙手叉腰氣勢洶洶的迫將上來,苦笑著將錢拋給了她,就轉身走了。那悍婦望著朱海的背影冷笑一聲,推開旁邊的屋門粗聲喊道︰
「遭瘟的!有活兒干了。」
只听得里面有人應聲,听那悍婦咕噥數句,眼前一亮,從左鄰右舍呼喝了幾個潑皮閑漢,怪笑道︰
「我說今日怎的老是左眼跳個不停,這山里來的肥羊不宰,當真是天理不容了。」
朱海又似沒頭蒼蠅的到處撞了半晌,走來走去還是月兌離不了那蛛網一般密集的小巷。忽然心生警兆,一閃身,便有一根粗木棒貼著鼻子砸將過去,當真是險到了極處。他的心中大怒,轉身看去,已被三名獰笑著的閑漢堵在了死巷里,旁邊的人見了,紛紛關門閉戶,巷子里一陣雞飛狗跳之後,頓時陷入了死寂中,只有那三個閑漢粗濁的呼吸聲清晰可聞,顯然是跑著過來的。
「把錢袋丟出來,乖乖滾蛋,爺爺就記下你這頓好打。」為首那胖大漢名叫盤固的獰笑道。提著木棒的他此時已有些後悔叫上趙六與何于越。都怪自家婆娘口沒遮攔!這等手到擒來的肥羊,何須要與他人分這杯羹?
朱海此時心中的邪火已是騰騰燃了起來,若不是考慮到身在沫邑,只怕他已祭起巫法直接將這三人的生魂收取了--------他可沒有忘記,聞仲聞太師是絕不願意自己修行道術,這沫邑城中人口稠密,若被他發覺了此事,指不準又要鬧出極大風波--------好在在這些普通人的面前,僅僅是目前的經過道基淬煉的身體,已經足已應付眼前的情勢。
粗大的木棍在空中輪了個半圓擊在了朱海的肩頭,卻未能給他造成多大的痛苦,相反的卻是疾進數步,展臂一把摟住了盤固的粗腰!這大漢的狂笑一下子被扼殺在了喉嚨眼里,不過短短數息,被半舉在了空中的他,臉色就由紅轉青,再由青轉白,連氣也透不過來,當面無表情的朱海松開手臂的時候,他已經癱軟得似一灘爛泥。
這時候,旁邊的趙六與何于越早已驚得呆了。齊齊發一聲喊拔腿就逃,,誰知道海直起身來,輕描淡寫的隨手一拿,明明距離那趙六已隔了數丈,其腕上就好似給帶了一個鐵箍,身不由己的向前跌跌撞撞的被拉了過來。
「太師府邸在哪里?」
朱海淡淡的道。
趙六的三角眼上下打量了他一會兒,驚恐的指了一指,顯然乃是敷衍。朱海閱歷雖淺,但是並不笨,頓時就發覺了這其中的貓膩,冷冷一笑也不說話,直接就拖著這趙六向他所指的方向行了過去。兩人整整走了一刻後,朱海才淡淡的道︰
「若是我再走上一刻還見不到相府,那麼你這只手就不用再想要了。」
他的語聲平淡,然而本來就心懷鬼胎的趙六背上立即感覺到一陣寒意,不由自主的感覺到這家伙絕對不是在說笑,恰好此時身邊有一隊巡街的甲士路過,領隊那人正是每月都要收些好處罩他的伍長。這廝一激靈就叫將出來︰
「救命啊!」
這一聲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叫出來,被強行手牽手的兩人自然立成焦點,有的熟識趙六這地痞的自然驚奇,通常這廝只有讓人叫救命的份兒,有誰能將這大爺收拾到如此地步?這時候那隊甲士已經跑著步持著長鉞將兩人團團圍住,當先那名伍長厲聲道︰
「王都之中,誰在當街胡言亂語?」
「不是胡亂言語。」朱海此時心中不知怎的,一股戾氣騰騰的熾生了起來,站在原地淡淡的說︰「他如果騙了我,那的確是死罪。並且沒有人可以救他的命。」
這話輕描淡寫的說出來,已是殺氣兀然。此時的朱海雖是初築道基,一切都要自己模索,但他以道力來運使巫法,發揮出來的效果卻是驚人非常,縱然此時不便暴露身有法術的**,但也可憑元體的神妙功效,拼著浪費損耗些,也能將道力轉化為純粹的力量使用,因此言語里自然有一種凜凜之威,自然震懾當場。
然而這沫邑中的禁衛本來是頗有見識的,只是怎麼看眼前這滿身灰塵,衣衫襤褸的少年都與權貴二字掛不上勾,加上他們在這王都中橫行慣了,朱海的話也確實狂妄,立時一聲呼喝就有四人圍了上去。
朱海只是冷冷笑著,似乎沒有要出手的意思,完全漠視身周環饒的青銅長鉞。不過眨眼工夫,他周圍丈余的地方,已經沒有一個站著的人,那堅硬的青銅長鉞或折或彎,被扭曲得不成模樣。滿街上入耳的,盡是此起彼伏的申吟之聲!
那伍長眼神中的毒辣之意一閃而逝,此人能爬到現在這個位置上,乃是由數次大戰後打生打死後換來的,他一眼就看出來,面前這小子力氣甚大,但是卻頗為缺乏動手的經驗,可以說僅憑著本能打斗,好象是山中獵戶對付野獸的法子。此人面色陰沉,踏前一步,背在身後的左手卻做了個手勢,自然有部下心領神會的去了。
「你是何人?竟敢拒捕,難道不怕牽累旁人?」
朱海此時已經漸漸冷靜,考慮到這些甲士也是在盡忠職守,也就不為己甚的淡淡道︰
「這人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對我行劫,我只是自我防衛難道也有錯?」
「哦?」那伍長皺眉看向趙六怒道︰「真有此事?」
趙六張口結舌,似是說不出話來,但朱海此時忽然覺得身後傳來一股莫大的力道,將整個身體都沖得向前一跌,然後從背至胸才生出冰涼而灼熱的感覺,接著才是如蛛網般蔓延到全身上下的劇痛!
這時候,朱海才來得及低頭,恰好見到了突出胸前,尚帶著血肉的銳利箭頭!
要知道,此時的朱海雖然在道術上略有小成,但剛剛築基的他,還完全達不到烏雲仙等人那種通微漸明的地步,就連身體也只是比尋常人堅韌,然而若是毫無防備,不施巫法,也遠未達到刀槍不入的地步,更何況是這等軍用強弓射出的狼牙箭!
-------一股復雜的感覺剎那間就席卷了他的全身。這感覺中包括了痛楚,被欺騙,憤怒,瘋狂,暴戾…….
他的雙眼一下子變得赤紅!仿佛全身上下的血液都涌到了頭部。那種狂躁難抑的心情剎那間就將這少年完全吞沒了!
用手按住傷口的朱海陡然從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斜斜彈出,恰好閃躲開了接踵而來的第二支勁箭,沒有人注意到他腳下有一條植物的褐色根系一閃而沒。
灰土飛揚間,朱海已經撞破了旁邊的一所民居逃了進去,數十名甲士呼喝追去,當先那人驟然定住,雙手無助的在空中亂舞狂抓,雙眼凸出若銅鈴,仔細一看,原來他的咽喉上正深插入了半支甩手箭,直沒至柄。以至于脖子後的皮膚都微微凸了出來,仔細看去,那支箭的尾已被折去,竟赫然是那正被追捕的少年剛剛從身體中拔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