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海還曾經擔憂過紂王會不會將自己的邀請拋在腦後,因此還特意的索取了一把寶劍,來作為可以任意進宮參見的憑據。然而紂王或許在國家大事上頗為健忘,于這些逸樂享受之事,卻是簡在帝心,不肯稍忘的。因此又過得兩天,宮中又來使者傳紂王口喻,這一次的使者卻是見證過這位三殿下的本事的,先恭恭敬敬的問了安,接著朱海再三請了,才斜著身子落了半個坐了,小心翼翼的陪笑道︰
「其實王上也就是來問問,說是三殿下所說的謝恩宴籌備好沒有?還要多久?」
旁邊的飛廉這時候才目瞪口呆,明白了朱海的深意,在旁邊嘆服非常。他此時在打理府中的內外事宜,出府的時候又塞了一錠金子過去,那近侍本是捏著一把冷汗來的,沒想到還得了這意外財喜,回復紂王的時候,自然是會多加美言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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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諳把握人心的朱海第二日又在授意飛廉上了一道奏章。寫得極其謙卑,但是紂王最關心的酒宴,則是惶恐非常的說要盡心籌備,只是最重要的宴會何時舉辦卻絕口不提!這樣的一份奏章呈上去,除了讓急性子的紂王心情變得更加好奇煩躁之外,卻是連斥罵的借口都沒有,倒是身邊近侍吃足了苦頭。
又過了三日,整個沫邑出現了一件怪事,素日里售賣頗多的雞,鴨,鵝等家禽,出現了斷市的現象,那雞,鴨等賤畜倒也罷了,鵝則在那時候的地位很高,是專供給貴族等社會上層人士享受的,凡是士大夫家中,以食鵝為貴--------這習慣一直延伸到了明朝,以至于朱元璋听說徐達得病,還特地賜了一頭蒸鵝----------雖然其中別有原由,能被皇帝老子拿來賜人的東西,鵝在當時的身價可見一般。
因此作為當時沫邑里的主要葷食之一,這鵝一斷貨,引起的不便之處可想而知。若比干這等重臣自惜聲明的,倒只是驚奇的問了問。倒是費仲這等手上既有權勢又有人力的權臣勃然大怒,這廝異常貪婪,其兄弟一度壟斷了這沫邑的大宗商貨交易,這家禽售路一斷,每日里損耗的銀錢是極為驚人的。
于是他自然派遣出一群惡奴蝗蟲一般四處亂串,後來連續兩日都無功而返後,听說所有的家鵝都是一大早被人攔在城門在外,分散買走的,費仲又听自己的兄弟說人手不足,在搜捕拿人,出入城門的時候踫了些壁,于是為求謹慎起見,特地遣出拱衛王宮的幾名甲士,讓他們不當值的時候也來一道幫忙。
這日早上,費仲的手下終于在東城門外堵住了一幫「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的家伙,這些人趕著一輛破舊馬車,里面盡是雞鳴鴨叫的嘈雜聲,顯然收獲極豐富。
看守宮門的那名王宮甲士獰笑著拔刀,一揮手,等手下將那馬車圍了個嚴嚴實實,旁邊那帶隊的管家陰笑道︰
「主事的給我滾出來!」
馬車上哆嗦著行下來一個中年男人,額頭上還打著奴隸的印記。那管家眉頭一皺,知道沒有撈著正主,大怒之下,將費仲這些日子讓他受的氣統統出到了這些人身手,手一揮便道︰
「留下為首的,其余的殺了!」
商代的奴隸地位本來就極低,便是無故殺了,也頂多賠些錢了事,何況此時還有費大人在身後撐腰?頓時一干家奴如狼似虎的撲將上去,傾刻就殺得血流成河,尸橫遍地。
這時候管家心中怒氣略減,才將留下來的那個中年男人拖將過來,先剁掉一只手,等他痛得在地上號叫翻滾良久,才陰惻惻的道︰
「主使你等欺行霸市的是誰?」
那中年奴隸痛得涕淚橫流,大聲號哭,半天都說不出話來。但忽然身後有一個人啞著聲音說︰
「是我。」
那人看身型就是一名大漢,木然的坐在旁邊的一塊石頭上,臉上生滿了落腮胡子,連挽起袖子露出的粗壯手臂上,也有一層絨毛,他的腰畔有一條細長的物事,既似是刀,又像是劍,只是外表用黑布厚厚的裹了,完全分辨不出來。
有兩名家奴听了,立即拿著木棒,皮鞭趾高氣揚的跑過去要將那人趕將起來,只是棒子皮鞭還未上到那人身上,卻已被反拿住一扯,兩人情不自禁的就直跌了過去,被那大漢張臂一夾,兩人的腦袋雙雙夾在了腋下,連聲音都發不出來,惟有四只驚恐的眼楮滴溜溜的亂轉!
「你們殺了我府中十一個人。」大漢忽然露齒獰笑道。他說話的時候,手臂猛然用力,「啪」的一聲將那兩名家奴的腦袋夾得似雞蛋一般爆裂開來!死白色的腦漿混合鮮紅的血液在他衣上流淌下來,還冒著騰騰的熱氣!
這慘烈的景象頓時震懾全場,而就在這些人發愣的時候,這大漢已經旋風般的沖進了沖進了面前的這些家奴群中,展開了屠殺!
此人下手極其毒辣,手上力道更是有萬均之重,可以說是踫著就死,沾上也亡。一時間殘肢斷首四處飛舞,仿佛平地里卷起了一陣血肉旋風!
好在此時同來的幾名王宮的甲士起到了中流砥柱的作用,這幾人將大漢圍在中央,雖然勉強遏止住了對方的攻勢,然而也是險相環生。為首那甲士越打底氣越是不足,鼻中嗅到是鮮血腦漿的腥氣,手上則被那大漢隨手持的木棒震得發麻,虛晃幾式跳出戰圈喝道︰
「你等先堅持住,等我回去搬救兵!」
被重重圍困的大漢微微冷笑,欲想阻他,卻似有些力不從心,任其前去,一拳一棒的同這剩余的幾名甲士周旋著,外人看上去,這戰團里呼喝連聲,打得熱火朝天,甚是熱鬧。不久就有許多膽子大的圍攏過來隔了十數丈觀看。
未隔多久,那逃走的甲士首領就一馬當先的領了十來個人奔騰而至!一路上也不知道撞翻了多少菜攤小販,踏死弄傷了多少無辜行人。那甲士首領見打斗依然在繼續,興沖沖的拔劍下馬,湊到同來的那名低級將官面前,大聲指著那大漢道︰
「就是這廝!膽敢襲擊王宮禁軍!」
戰團中的一名甲士听得強援已至,大叫道︰
「你們終于來了,這廝已是強弩之末,看我…….」
他話音剛落,猛然間眼前亮光閃現,下意識的舉起兵器一擋,但心里卻是傳來空蕩蕩的感覺。血光激射間,這甲士連同身邊的四位同僚,都被那大漢在剎那間斬成了兩段!
這一擊之迅疾之快速,哪怕連在場的眼力最好的人,也根本來不及看清楚。只是知道大漢腰間的黑布上,污出了一大塊濕痕,可見是那武器勢必染上了大量的鮮血後方才回鞘的。
太陽明晃晃的照著,將地上尸身中涌出的大量鮮血曬成了粘稠的糊,那大漢這時候才抬眉,冷冷的道︰
「你們終于來了。」
他這句話,卻是和先前那名甲士所說的別無二至,只是他面對著的那十數名王都禁軍甲士,脊背上均冒出了一陣刺骨的寒意!
難道,這竟然是一個圈套?一個以單人之力設下的極大圈套?
場中還能保持鎮定的,便只有同來的那名低級將官與身邊的兩個親衛了,他們踏前一步,獰笑道︰
「你既然來尋死,那也由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