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干臉色鐵青,此時也頗難決斷,那費仲八面玲瓏,又與姜後一方走得緊密非常,今日之事若要細究起來,誅全族也是當的,只是執行起來難度極大。連帶在大商的朝中也要掀起一場巨大的政治波瀾,比干本是老成持重的謀國之念,冷不防朱海大聲狂笑,譏刺的道︰
「久聞王叔公正廉明,無論親疏也是一視同仁,那日在大王面前也是不依不饒,揪住我不放!原來也只是一個趨炎附勢的小人!」
比干素來愛惜聲名,哪里听過這等肆無忌憚的說話,最難受的,卻是被人當著這眾目睽睽之下指責,還無法當面辯解!心中邪火上涌,哇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從馬上倒撞下來!已是昏迷了過去。場中一片大亂。朱海冷冷一笑,領著犬丁就向外走去,又有誰敢阻他?
在經過臉色陰沉的費仲身邊時候,朱海忽然湊了過去,以只有二人能听到的聲音冷笑道︰
「費大人,今日你我就算是扯平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有下次的話,那就等著太師來尋你吧。」
這句話雖然說得隱晦了些,但威脅之意甚是明顯。聞仲無論威望,實力,連紂王都要懼他三分,可不似比干這般諸多顧慮,換了今日要是聞仲在場,只怕朱海固然少不了要吃些皮肉之苦,而費仲定會被當場斬殺!
望著這位三殿下離去時留下的狂妄桀驁背影,確是只能用飛揚跋扈這四個字來形容。不少有識之士都微微搖頭,復又想到原本的那兩位殿下,他們身上本來略微展現出來的懦弱,卻已被加倍的襯托了出來,哪怕連比干也深深覺得,這大商剛剛穩定下來的未來,只怕要蒙上一層若眼前地上那般濃重的血色陰影!
值得諷刺的是,于朱海的深心之中,卻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于這大位有任何糾葛,至少來說,現在沒有。他眼下所做的事情,目的是唯一的,也很明確,那就是求得自引一軍出征的機會,收集齊那萬千生魂,拯救長耳師父!
……………….
這件鬧得王都沸沸揚揚的事情,最終以費仲被比干彈賅,從左卜之位降為下大夫。但是手中的實權終因姜後之力,得以保全大半,而朱海也被紂王頒下聖旨,嚴詞斥責--------聞仲不在,也只有紂王有這資格做這件事。不過飛廉事後看了那措詞嚴厲的聖旨,不驚反喜道︰
「恭喜主上,賀喜主上。」
朱海面色正有些陰沉,在他的感覺里,似乎覺得又是舊事重演,紂王又被姜後的枕頭風吹得改變了主意,聞言立即道︰
「何喜有之?」
飛廉察言觀色,揣摩上意的功夫,那是一流的,立即笑道︰
「主上做出了如此 赫的大事,連帶王叔也被氣得嘔血暈厥,若是王上的聖旨不嚴厲一些,那才叫怪事了。這聖旨前面的言語,應多是為上大夫梅伯等人所代筆,並非聖上本意。後來的才應是王上的真實想法,而這寥寥數百字里,十句倒有八句在過問籌備歡宴一事。可見聖上的期待之深。」
「你說得很是。」朱海听了,深思了一會兒點頭道︰「不過這麼光這麼讓父王等著,也不是個事兒。他並不是一個很有耐心的人。」
他隨即捏了個指訣,未過多久,一頭倀鬼便從地下化黑氣而出,旁邊的飛廉看著,已無驚容,他早已習慣了這主上的諸多驚人之舉。
「我派你去做的事情怎麼樣?」朱海淡淡的道。
倀鬼伏地道︰
「已經又尋到了兩處。」
「那好,」朱海拋下了一個翡翠所制的小瓶,連那塞子也是紅玉所制,在燭光下璀璨晶瑩,華美無限︰「你拿著這個瓶子,去立即接些回來。」
倀鬼立即化作黑風卷著瓶子而去,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又返了轉來。將裝滿了的小瓶呈上。朱海看了看,眉頭微皺,將瓶子打開,空氣里立即多了一股醉人的甘美香味,他取了兩個小盞,分別倒滿,將其中一杯遞給飛廉,微笑道︰
「我知道先生始終對我信心不足,正所謂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您雖未明言,但深心之中,還是惟恐我籌備的酒宴沒有什麼特別出彩的地方,反而會觸怒王上,我可有說錯?」
飛廉的心事被窺破,哈哈一笑,坦然點頭。
朱海微笑作了個請的姿勢,飛廉一喝之下,立即動容,他只覺得這酒雖只得小小淺杯,然而入喉火熱,芳醇甘冽,在舌面上狂烈席卷而過,當真是平生從未有過的體驗,不禁驚道︰
「此等美酒,主上是從何處尋得?」
朱海微笑,搖頭,拿起那個翡翠小瓶意味深長的道︰
「先生的信心有了,也該派人去堅定一下王上的信心了。」
「不。」飛廉立即回味了過來,嘿然笑道︰「這瓶子里足有十杯的分量,似乎還多了些,不若將其分作三份…….每日里送一份去……」
朱海眼前一亮,哈哈笑道︰
「先生此舉極妙啊。」
是夜,宮中服侍紂王的內侍目睹了多件奇事,大王在喝過三殿下送來試嘗的禮物以後,在晚膳時候連砸了三只平日里最心愛的杯子,摔了兩壇最為看中的貢來美酒,煩躁得只喝了一碗稀飯,最後紂王實在食不知味,連夜遣來使者,強開宮門,嚴厲而急切的要朱海上貢十壇先前所獻的「玉液」。
且不說朱海被那十壇的數字驚得瞠目結舌,而那宮使面對這位凶名昭著的三殿下,是半絲架子都沒有的,只能愁眉苦臉連聲哀求,求三殿下救他一條性命,若是空著手回去,當真可能被王上活活打死。
這時候飛廉便自出場,先塞了一錠金子,再將這宮使拖到一旁,兩人嘰嘰咕咕的咬了一陣耳朵,最後飛廉就差沒挽起袖子拍著胸脯打包票,終于將這可憐的宮使送了回去。
而紂王在王宮中等了又等,望了又望,終于等到了派出去的那家伙返了回來。遠遠的見到他兩手空空,心中已是涼透了,又急又氣,直接就吼道︰
「給我拖下去往死里打!」
那宮使雙目圓睜慘叫道︰
「大王饒命啊!小人死了不打緊,三殿下的回話卻就無人帶到了。」
紂王強抑怒氣道︰
「小畜生有什麼話說?」
宮使連連叩首惶恐道︰
「三殿下說,這玉液來之不易,還要經過多方炮制,如今只籌備好了一點,就急急的送來請大王試品了,不要說十壇,就是半壇也沒有的,只是如今剛剛榨取了一小壺托我轉呈上來。」
紂王本來是見他兩手空空歸來,心情自然從希望急劇跌落到了失望,自是冷卻到了冰點,如今卻又听到能有一小壺,這種意外之喜又立即充塞胸臆,馬上急切喝道︰
「快些呈上來!朕此次要慢慢的喝,仔細的品!」
那宮使不敢怠慢,馬上送上,他偷眼見紂王臉色已恢復了幾分,又戰戰兢兢的道︰
「三殿下還說,未料到王上如此錯愛此物,為盡孝心,將每日進獻同等分量入宮,不過,為了籌備日後的大宴,再多也就沒有了。」
紂王此時的怒氣,已經漸漸被鼻端那馥郁的酒香消磨而去,又听宮使這麼一說,忽然又覺得這個三兒子又充滿了孝心。鼻子里哼了一聲道︰
「罷了,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