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雪掩映,梅樹盛放,一位位打扮光鮮衣飾華貴的少女紛紛現身,大半都是錦氈羽緞斗篷,或深或淺的顏色,有的將發髻裹在帽子中,只露出一張嬌媚臉蛋,有的將帽子掀開,頭上珠翠輝煌
人人身後都跟著一兩位丫鬟,穿著飾物亦是不俗,非一般富貴人家能比得起。見海霖曦身邊站著如瑾和兩個婢女,這些人皆是齊刷刷看過來,目光各異。
如瑾含笑靜靜站著,轉目間已將諸人看了一遍,粗略算來共是七位小姐,算上丫鬟統共該有將近二十人,被這麼多人一起盯著看,如瑾倒也不慌,怡然而立。
那些丫鬟們目光還算含蓄,偶爾有一兩個不掩飾情緒的並不值得在意,七位小姐在看到如瑾的一瞬間皆有驚嘆之色,被如瑾看個正著。這些人有的很快將驚異掩飾住了,換了端莊沉穩的態度,有的卻是大喇喇的盯著如瑾觀瞧,毫不掩蓋排外情緒。
海霖曦站在如瑾身邊,見眾人紛紛現身到得齊整了,喜氣盈盈的笑道︰「怎樣,我可沒有騙你們吧,若是不被她的樣貌氣度嚇一跳,我才服了你們。」
距離如瑾和海霖曦最近的一位少女聞言歪了歪頭,露出不服氣的神氣,嘟嘴道︰「那麼曦姐姐就服了我吧,我可沒有嚇一跳。」
她臉蛋微圓,胖呼呼的,稚氣未月兌的模樣,看起來年紀很小,這樣的作態並不顯得做作,反而真可愛。她話音一落,對面一個羽緞斗篷,頭上戴著蝶翼纏絲雙股釵的少女便接口笑了一聲,語氣有些許的嘲諷︰「果然和我一樣的大有人在,我也沒有嚇一跳呢。」
若說先前那位少女的言語有撒嬌耍賴的意思在,這個人就是明顯的無禮了,顯見是在貶低如瑾。
如瑾依舊含笑,似是沒听見她們說話似的,悠然站在那里。
她並不著急與眾人結識搭話,也不覺得這樣干站著有什麼不妥。主人在旁,又是海霖曦那樣熱情周到的主人,若是讓客人晾在這里听人嘲諷,那就是刻意的刁難了。很明顯海霖曦不是會做這樣事情的人,並不是說她有多善良,而是經過方才一番相見,如瑾篤定她是個八面玲瓏的圓滑人,這種人自然不會讓客人們對峙口角。||中文||
果然海霖曦松開了拽著如瑾的手,掩口笑起來,沖那羽緞斗篷的少女說︰「張姐姐還是這樣心直口快,真讓人沒法子。」又沖先說話的圓臉少女說,「你只知道玩笑,瑾妹妹新來這里,你可不許欺負她。」
圓臉少女微微吐了吐舌頭,眨動雙眼笑嘻嘻看了看如瑾。海霖曦便指著她朝如瑾道︰「這是戶部陳侍郎家的二小姐,最愛玩笑的,你別和她一般見識。」言語間體現出了和這位陳小姐十分親密的關系。
她又指了嘲諷如瑾的少女道︰「那位是安國公張家四伯伯的掌上明珠,家里行七,向來快人快語。」
快人快語可不是形容這種人的,如瑾看了看張七小姐眉目間溢出的驕傲之色,和看向自己時眼中不加掩飾的敵對情緒,不動聲色的听著,唇邊笑意不減,似乎根本不為張七小姐方才的言語著惱。
海霖曦眸光閃了一閃,如瑾看在眼中,心中只是微微冷笑。這位熱情過頭的主人可不似表面那樣待人熱誠呢,自己才來這里,就被她下了這麼一個不大不小的絆子,口口聲聲說什麼嚇一跳的,語氣又是那般夸張,顯見是要挑起眾人對她的抵觸。
女子之間交往,這些細微處往往就是關鍵,一個眼神,一句言語,都能讓人心中產生不快。而女子細膩敏感的內心最能放大這種不快,若是不慎,時常不經意間便能得罪了人,自己還不知道是怎麼得罪的。
眼前那位張七小姐顯然沒什麼心機,平日為人也是驕傲太過,自視甚高,一下就被海霖曦挑起了不滿之心。而海霖曦對她的評價是「心直口快」、「快人快語」,看似是在為她解釋圓場,其實還不如不解釋,如瑾若是計較這個,也就對張七小姐更不悅了。
特意下帖子請了自己前來做客,又要挑起自己和別人的不快,這海霖曦到底打得什麼算盤,或者說,威遠伯對襄國侯府打得又是什麼算盤?
如瑾心中暗暗思量著,一面听海霖曦在那邊與她介紹其他人。「這位是誠益伯家千金,這位是岳威伯嫡孫女,這位是段御史家掌上明珠,這位是京兆府江府丞的五小姐,那一位不知你熟悉不,算起來還和你有親呢,是虎威將軍劉家的孫女。」
海霖曦一路為她介紹,如瑾听了這些人的出身不由覺得奇怪,誠益伯和岳威伯就罷了,和威遠伯一樣的地位,先前那位戶部劉侍郎雖然不是勛貴,本身官職也不低了。但御史和京兆府府丞,這種身家拿出來似乎與前幾個人太不搭調,官位不高,又並非權重的職位,海霖曦與他們家里的小姐結交是為什麼呢?
至于那位劉將軍家的孫女更是出乎如瑾意料,劉家說起來與她淵源頗深,正是藍老太太的娘家,是十分親近的關系。如瑾與這位小姐是平輩,算起來還要姐妹相稱。只是因為當家藍家削爵的事情,老太太和娘家早已斷了往來,如瑾從來沒見過這門親戚中的任何一人,現今在別人家做客相遇,說起來真是奇妙了。
思量間海霖曦已經開始朝眾人介紹如瑾︰「這位妹妹不是旁人,你們看著眼生,但一定是知道她家的,她正是襄國侯府唯一的侯小姐,才來京里不久。」
「哦,我道是誰,原來是藍家千金。」安國公張七小姐立刻噗嗤笑出了聲音,「襄國侯家以前我還真沒听說過,但是最近風頭如此強勁,想不听說都難了,真正是如雷貫耳的門第,滿京城里沒人不知道了。」
真稚氣的陳二小姐便問︰「張姐姐,听你的口氣,莫非襄國侯家最近出了什麼事嗎?」
張七小姐笑道︰「的確是有事,不過當著藍小姐的面我也不好說,你回去和你父親打听就是了,真是駭人听聞的趣聞。」
其余幾位小姐臉色各異,看情形都是知道張七小姐暗指何事,除了藍家當街變賣家產一事,再無其他了。
如瑾靜靜看著張七小姐,微笑開口︰「家中瑣事,能博安國公小姐一笑,也是藍家的榮幸了。」
張七小姐不屑一哂,如瑾又道,「听說皇上得知此事後曾經大發雷霆,文英殿上六部九卿人人噤若寒蟬不敢接話,安國公若知道自家的孫女能有這樣的膽識,拿這件事隨便開玩笑,比內閣大臣們還強些,想來是老懷欣慰之極。」
張七小姐面色一變,「你……」
如瑾含笑看她,清亮的眸子毫無退縮之意,一點不懼她的瞪視。初來乍到,如瑾並不想與人為敵,也打算含蓄一些,暗暗觀察京中淑媛們是何做派。適才海霖曦暗中挑撥,如瑾不做反應,有不想被人唬弄的意思,也有低調的意思。
然而有涵養並不等于事事要忍讓,張七小姐因為單純的嫉妒和排外而出言譏諷如瑾相貌,如瑾可以不在意,但是現在被人拿了家族開玩笑,若是再忍,那不僅不合她的性子,也要被在場諸位貴門小姐們看低了。
張七小姐身後的婢女與主子有著相同的驕矜之色,眼見主子受噎,立刻揚了眉毛出言道︰「襄國侯小姐,你可知你在與誰說話?」
這婢女特意加重了「侯」字,顯然是在暗示如瑾的門第比她們低。的確,論起爵位,安國公是要比襄國侯高上一等。但襄國侯家事世襲罔替的爵位,安國公可是普通爵位罷了,再過幾代指不定要在哪里。
如瑾涼涼看著那婢女,只是笑了一笑,回頭去看吳竹春。一個婢子的問話,自然不用她屈尊答言。
吳竹春會意,輕輕上前一步,也笑眯眯看住了那個婢女,柔聲道︰「安國公家的規矩真好,原來奴才是可以和主子平等言談的,讓人大開眼界了。」
吳竹春相貌氣度都是上佳,體體統統的站在那里,氣勢甚至還超過了在場一些小姐。在十香摟里練就的舉止神態都是不俗,這樣一開口,讓眾人又是一陣驚訝。
張七小姐的婢女被吳竹春諷刺,臉蛋漲紅,張嘴正要反駁,吳竹春又笑道︰「你問我家小姐和誰說話麼?她自然是清楚不過,連我也是知道的。安國公家尊貴無比,當今下無人能及,原是咱們國母的娘家。皇後娘娘母儀下,人人尊崇。」
那婢女咬牙︰「既然這樣你還敢……」
「還敢什麼?」吳竹春打斷了她的話,露出訝異的神情,「還敢對你不敬麼?我們小姐為什麼要尊敬你呢,若是皇後娘娘身邊的姑姑,才能得我們小姐尊敬。」
張七小姐冷笑︰「好一個牙尖嘴利的奴才!」
如瑾微笑︰「讓張小姐見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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