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名︰307冷宮失火
翌日,剛吃過早飯,宮里就來了人賞東西。_!~;臨近年根兒,不過是尋常過年的賞賜,因為今年長平王府有了妻妾,比往年多出一些布匹之類的東西。長平王親自去跟發賞的內侍說了幾句話,賞出去的紅包倒比得的還多。
回來時長平王便讓更衣。
他在辰薇院住的時候多了,這邊也有了他許多衣衫用物,如瑾聞言就給他找衣服,一邊問︰「進宮?」
「嗯,一為謝賞,二則適才听聞昨晚湮華宮走水,按理要去給父皇母後問個安嘛。」
如瑾先是一愣,繼而發現他一副輕松語氣,一點兒不擔心的樣子,便知道應該不是大事。不過,听得湮華宮三字,她還是想起了舊日相識。
便問︰「可有人傷著?那里住著許多神志不清的人,若是走水,怕是比別處凶險。」
長平王詫異看她一眼︰「你怎知那里的情形?便是宮里許多住久了的嬪妃,若不曾親去親見,也不知端的。」
「……好像是哪次進宮听人嚼舌頭听來的,大概是選秀那次?」如瑾搪塞。
長平王沒再多問,因知她曾借著凌慎之跟御醫打听過消息,以為是由此得知的,又不好跟他承認,便將這茬揭過了,說︰「听說是有傷亡,不過,發賞的宮人不知詳細。」
如瑾看著他,「王爺難道是方才剛知道嗎,還需要從發賞的內侍嘴里撬消息?飯前賀蘭過來那趟,就沒透露點兒什麼?」
長平王失笑,一邊換衣服,一邊抽空伸手揉她腦袋,「你越發機靈了,什麼都瞞不住。以後我要是哪里得了美人不敢帶回家,偷偷放在外頭養著,恐怕還要在你跟前露馬腳。」
「有什麼不敢帶回來的,您只管帶,我好吃好喝伺候著她。可別興了養外室的念頭,給皇家臉上抹黑。」
長平王哈哈地笑,如瑾白他一眼,走到鏡前整理又被他弄亂的頭發,索性不幫他換衣了。
長平王自己穿好了衣服,蹬上靴子,這才回答剛才的話︰「傷了不少人,另外死了幾個,有罪妃,雜役,還有侍衛。燒得面目身體俱都無法辨認,分不出誰是誰,只能從現在活著的人里推斷死的是哪個。湮華宮基本是毀了,還帶累了附近林子,冬日里取水不易,那地方又偏僻救援不及,足足燒了大半夜,天亮時分才將火撲滅。」
這麼嚴重?!
如瑾听得心驚。
燒這麼久,與其說是將火撲滅,不如說是最後燒無可燒,火勢自己弱下去的吧。
她立時想起前世那位比較談得來的太妃,忍不住問出口︰「你若方便,打听一下里頭有位文氏現在如何了,她是先帝時候貶過去的。」
「文氏?你怎會認識湮華宮的人?」
如瑾想了想,這還真不知道如何解釋。不過她既然問得出來,也就沒擔心長平王生疑。他知道她許多事,並將祝氏等人的私隱告知她,是信任她的。便說︰「一時不知如何作解,不過你放心,我知道她與旁人旁事都無關礙的,更不會耽誤你的事。而且我知道她,她定不知道我——這件事,容我以後再慢慢和你說吧。總之你這次進宮,若能打听得到便問問,若不方便,千萬不要勉強。冷宮失火許是意外,許是有蹊蹺,你不要把自己卷進去,記得平安為要。」
長平王微笑︰「放心,我有數。」便沒再追問文太妃。
如瑾送了他出去,直到二門。
路過舜華院時,想起里頭的張六娘,「……你要不要帶上她?謝賞問安,身邊不帶著王妃合適麼?別讓皇上皇後借此說你。」
總之那不過是個擺設,就像百官上朝要穿朝服,既然有了王妃,進宮時帶上也是禮節。_!~;反正他精明周密得很,又不怕張六娘暗地做什麼。
長平王笑道︰「嗯,倒是你想得周全。」
于是就讓人進舜華院去知會張六娘。結果傳話的人須臾回返,稟道︰「王妃說,除了大年大節躲不過,其他時候她盡量不進宮去了,免得被皇後娘娘訓斥,帶累王爺丟臉。」
如瑾意外。這位還真是要自發禁足不成?
長平王听了也沒當回事,「嗯」一聲便丟開手,和如瑾說了兩句話,帶上人走了。
如瑾遙望院門緊閉的舜華院,略作沉吟,便也轉身走了。張六娘愛怎樣就怎樣,若真能深居簡出不問世事,大家倒也彼此省心。
吉祥就低聲問︰「昨日府里將各處來往的年禮都備下了,只等著安國公府、林安侯府等處來送禮,就給他們回過去。主子昨晚睡得早,還沒來得及給您看。只是王妃那里……要不要將禮單給她先過個目?」
王府里有了女眷,親朋之間的走動再像以前一樣由管事出面就太不成話了。這些人情來往原本都該張六娘親理,她當家那些日子倒也是這麼做的。但她現在不過問任何事,便只能由如瑾擔著。
看她這次不肯和長平王進宮的樣子,想必禮單之類也不會搭理,如瑾便說︰「安國公府那份禮拿去給她看看,其他的就照原樣準備。一會回去我看看單子,若是沒什麼問題,讓管事們自己忖度著,根據他們送來的年禮多少再酌情添減,不必報給我了。倒是熙和長公主等幾位皇親家要仔細些,你將管事叫來容我仔細問問往年的章程。」
皇子府和普通勛貴國戚家俱都不同,皇帝不喜皇子們過度結交群臣,這是忌諱,因此地位雖然尊貴,但人情往來上卻不能馬虎,不是誰的禮都可以收。像安國公府、林安侯府這等人家,若是沒有張六娘、紀氏的關系在,往年也是不和他們走動的。不過就張紀這樣的情形,走動也是表面客情了。
而京里幾家長公主府以及他們下頭的姻親,那才是該正經與之往來的親戚。特別是熙和長公主又賞臉來參加了及笄禮,如瑾更不敢在這上頭馬虎。頭一個年禮,必要慎重才是。
吉祥常年在南山居當大丫鬟理事,觸類旁通,這些道理都明白,見如瑾吩咐,便認真記下答應著。
半路上遇見羅氏的陪嫁丫鬟,手里拎著一個六角纏枝花紅漆食盒,看見如瑾一行過來,忙退到路邊恭敬行禮問好。
如瑾就問︰「你們姨娘這兩日如何?」
丫鬟福身回話︰「多謝藍妃記掛,我們姨娘好多了,每天早起都說一句‘我今天似乎比昨天強’,奴婢們看著也高興。還要多謝您賞過去的藥材補品,要是沒這些,恐怕恢復還要慢一些。姨娘昨日還念叨要過去給您道謝問安,因為知道您年底事忙,不敢過去,怕擾了您。」
如瑾听得頗為有趣,細細打量這丫鬟。
正是羅氏中毒那晚跪在她床邊哭的那個,當時可沒看出有多機靈,笨頭笨腦的只知道哭,還不如那個言辭不妥當的乳娘呢,可這次回話,听得出是個伶俐周密的。反差還真大。
遂笑著說︰「羅姨娘太客氣了,都是王府的東西,謝我做什麼。讓她好好養著吧,什麼時候大好了,再去我那里走動不遲,免得累著。」
丫鬟恭恭敬敬地應了,微微抬了一下手里的食盒,主動回稟︰「姨娘想吃雞蛋羹,讓奴婢拿一錢銀子去廚房要一碗來。做一碗也是做,兩碗也是做,一會做得了,奴婢順路給您那里送些去,您要是不想吃,留給下面姐姐們吃。」
如瑾笑道︰「你想得周全了,那我就替她們謝謝你。不過你們姨娘也太客氣,幾個雞蛋能值多少,想吃雞蛋羹還要拿一錢銀子去填補廚房。」
丫鬟不好意思地笑笑,回說︰「我們姨娘說,日常吃食用度都有份例,府里定了額度規矩自然不能亂,私下里想多吃多用還是自己出錢得好,免得給大家添麻煩。一碗雞蛋羹雖然不值一錢銀子,剩下的那些是給廚房媽媽姐姐們的辛苦費,不然她們整日忙活全府的一日三餐都很累了,額外再讓她們做事,不酬謝一下怎麼行。」
「羅姨娘是個體貼懂事的。」如瑾贊了一句,問起紀氏,「……她這兩天可還安分?」
「藍妃放心,我們姨娘好好照看著呢。」
如瑾點點頭,打發丫鬟走了。
吉祥瞅著她遠去的背影輕笑︰「真是個會說話的丫頭,不想羅編修家小門小戶,使的丫鬟卻是百伶百俐。」
「是啊,她主子看起來也不是笨的。」
主僕兩個議論了幾句就放下,回到院子叫了內宅的管事,認真琢磨起給幾家公主府的年禮。管事抱了往年的禮單,幾個人一商量就是半日,連帶著將庫房也捋了一遍。
到了午間的時候,長平王進宮還沒有回來,小廚房做好了飯,如瑾吩咐再等等。
不過是謝個恩,請個安,這時節也該回來吃午飯了,如瑾不由有些擔心。想起早晨說的湮華宮失火之事,未免惦念。
此生和文太妃沒有機會見面,而且彼此身份隔得太遠,想必以後也不一定見得到了,對于這位前生里還算談得來的宮中故舊,如瑾還真是掛念她的安危。湮華宮那個地方,日常根本就沒有人去,宮里也從來沒人想得起那些或老邁或年輕的罪婦,夜間著了大火,能有足夠救火的人力才怪。說不定,火勢燒紅了天才有人發現呢。
正想著,惦記著,丫鬟來報,說襄國侯府遣了人來說話。
如瑾微訝,自己才從家里回來沒多久,有什麼事需要特意遣人來說的?忙命叫進來。
來的是碧桃,拿著大包小包的東西,進來就說︰「上次您回家對那幾樣點心贊不絕口,太太又讓人做了些,特意打發奴婢給您送來。」
如瑾讓丫鬟把東西接了放好,拉了碧桃到內室去,「難得你來一趟,過來幫我看看這幾塊料子,我正躊躇,不知道該用哪件做新衣服。」
碧桃笑著應了,跟著進了里間。
跟前沒有旁人,如瑾才放低了聲音問,「不只為送點心吧,是什麼事,讓你特意跑一趟?家里出事了嗎?」
「沒有沒有,姑娘別擔心。的確是有事,但不是大事,奴婢來此一為傳話,二來也看看您現在過得怎麼樣。」碧桃笑盈盈的,邊說邊打量起屋里陳設,嘆道,「果然是王府,件件樣樣都是好的。上次您及笄奴婢沒能來,她們回去說起您這里的好,奴婢還不信,這回親眼見了才知道不是虛言。您住這樣好的地方,奴婢也放心了。」
「難為你這樣惦記我,快坐吧。」如瑾拉了舊日的心月復侍女一同往榻上歇腳,碧桃堅持不肯,在一旁的繡墩上坐了,說起此來的事。
「是錢嬤嬤從青州過來了,還在路上沒有進京,崔領隊那邊的人發現的。」
錢嬤嬤?
如瑾感到非常意外,「她那麼大年紀,怎麼會想到來京呢。而且天寒地凍的,路上凍壞了怎麼辦?要來也該開春暖和了妥妥當當地來啊。」
碧桃道︰「自從老太太病重,家里來信時經常提到錢嬤嬤惦記舊主,這次想必是听著老太太總不見好,熬不住就過來了吧。送進項的人頭腳走,她後腳就跟上了,沒通過府里,自己雇車帶了人上的路,及至崔領隊那邊的人發現,她已經離京只有一兩日的路程了。所以奴婢听了信趕緊給您報過來,想必這兩日她就要進府。」
如瑾點頭。
錢嬤嬤是老太太心月復舊僕,自己擔著南山居大半個家不說,兒子媳婦盡皆都是藍府積年的管事,有頭有臉,說話很有分量。如今藍澤帶著一家都在京城,青州那邊的舊宅越發是錢家上下管事了,說是奴才,其實頂了半個主子。錢嬤嬤地位不同別人,以往在青州時就能以僕婦身份壓住秦氏張氏等正經主子,此時她突然來京,怪不得碧桃要特意來報。
「太太知道此事了麼?」
碧桃道︰「崔領隊才報過來奴婢就告訴太太了。這次奴婢來,太太也讓奴婢問問姑娘的意思。太太自己說,錢嬤嬤千里迢迢過來,不管是怎麼打算的,好好接待她就是了。」
秦氏是知道如瑾手底下養著一群護院在府外的,這事也不必刻意瞞著她,如瑾便說,「嗯,我也是這個意思。她原本早就不在府里當差了,日常去老太太那邊說話做事,也是不忘舊主的意思,所以這次她離家來京沒先給主子報備,也不算失禮,念著她一片忠心,更加不能與她計較。等她進了府就好生著人伺候著吧,再請個大夫進來給她看看,這麼大年紀冬日趕路,千萬別折騰出毛病來。」
碧桃應了,想了想,又說,「錢家一門皆是靠著老太太,現今老太太神志不清,想必……錢嬤嬤也不會擺老僕的款了。她只要跟太太恭恭敬敬的,奴婢就讓人好好伺候她。」
如瑾噗嗤一聲笑出來,「你倒是心眼兒多。不過,恐怕你是多慮了。錢嬤嬤本就不是逾矩的人,該做什麼她都明白。」
主僕兩個聊了一會,如瑾又問了藍如琳藍琨是否安分,以及池水胡同那邊的事。
碧桃道︰「那邊還鬧著呢,侯爺派人去攆,那邊一家子尋死覓活耍賴不走,侯爺又不敢太過分,怕惹得四鄰笑話議論,兩邊僵持著就拖到了現在。」
「那就鬧吧。」
收拾藍泯一家並不難,但如瑾現在不想出手。永安王的事沒有眉目,宮里對長平王府態度不明,她願意娘家出點笑話讓人看熱鬧。自家越是示弱,越是不被人惦記。
兩人在內室里拉家常,長平王回來了,一進院子就嚷嚷,「快擺飯,餓死了!」
如瑾連忙迎了出去,眼見著他和早晨出去時差不多,這才略略放心,吩咐丫鬟趕緊擺飯。
長平王一眼看見如瑾身後的碧桃,「這不是那晚……」
如瑾怒目瞪他。
他定是想起了那天在藍家夜入她寢房的事,竟然還有臉往出說。
長平王一見如瑾神色,笑著眯了眼,住了話頭。碧桃趕緊上前正式見禮,長平王似乎對她印象非常好,一邊往屋里走一邊問︰「什麼時候來的,來做什麼?」
碧桃恭謹答著︰「剛來沒一會,是太太打發奴婢過來給主子送點心。王爺也嘗嘗吧?」
「嗯,想必是好東西了,嘗嘗,正餓著。」
進了屋,看見桌上碟子里的豆黃、果餅,長平王伸手就去捏。
如瑾攔了,「沒洗手呢,亂抓什麼。」說著用帕子墊著拿了一塊放進他嘴里。長平王吃了,順勢捏了捏她的手,趁她瞪眼的當口,笑著回身盥洗去了。
如瑾轉頭,正好對上碧桃抿嘴發笑的樣子,不由微赧,借著話岔開此時尷尬,「你也下去吃飯吧,讓荷露在那邊另給你擺一桌,頭次來,嘗嘗我們這里褚姑的手藝。」
碧桃躬身道謝。雖是舊日貼身伺候的,但王府里沒她搭手的理,謝了賞就恭敬退下了。
這里吉祥和竹春伺候著長平王與如瑾吃飯,其余人自去下頭另外擺桌。
荷露菱脂頭次見碧桃,看如瑾與之親密,就沒把她當外人,在廂房里擺了一桌席面招待她。冬雪捧著一壺酒進來,碧桃見了就說︰「可不敢喝酒,一會還要跟主子說話呢,哪能一口酒氣。」又問她,「你怎麼不在上房伺候主子吃飯?」
冬雪笑容略僵,不好說是因這兩日吉祥不讓她到跟前去了,就說,「王爺主子不喜眼前人多亂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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