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深宮嫡女 314 千金小姐

作者 ︰ 元長安

丫鬟笑著答說︰「是。」

卻並沒有稱呼那姑娘的名號,態度十分熟稔,因此如瑾也不能知曉發問的是誰,只禮貌地朝其含笑點了一下頭,隨後立即將注意力轉到榻上端坐的熙和長公主那里去,恭敬行禮,問過好之後便說,「……冒昧前來,打擾您了。」

熙和長公主屋里人不多,以她的身份,跟前卻沒有大堆的丫鬟婆子環繞,顯見是個極其喜歡清淨的人了。暖閣里地方不寬敞,卻立了幾盆頗為碩大的君子蘭,正是打苞開放的時候,葉子肥厚,花瓣舒展,一下子將整個屋子都點亮了。

長公主一身棕綠色的長衫,坐在嵌著螺鈿的暖榻之上,仿佛也是一株豐滿雍容的蘭。見著如瑾行禮,她露出長輩特有的慈愛笑容,只是一絲,還帶著陌生人的疏離感,說道︰「起來吧。坐。」指了指榻邊安放的雕紋扶手椅。

如瑾欠身道謝,忖度著位置,不敢托大,到椅子下首的繡墩上坐了。

長公主笑道︰「听說你早就來了,她們不敢來擾我,倒讓你久等。」

「並沒等多久。看書習字都是養性大事,最忌打擾,妾身未打招呼就過來,原本就不該亂了您的正常起居。」

「什麼大事,不過消遣罷了。」

長公主笑了笑,說起閑話,問如瑾最近在做什麼。如瑾便將府里準備過年的閑事撿著有趣的說了兩件,長公主含笑淡淡地听著。

這期間,方才那個黃衫少女一直在旁邊歪著頭听,明亮的眼楮忽閃著,興致勃勃的樣子。如瑾便禮貌地主動問起,「……妾身眼拙,不知這位是?」

熙和長公主跟前的丫鬟嬤嬤正要答言,那少女率先笑著開了口︰「我叫翎兒。」

這說了等于沒說。

見如瑾疑惑,旁邊嬤嬤就補充說,「是我們欣華郡主的千金。」

如瑾就知道是熙和長公主的外孫女了。

熙和長公主生了二子一女,女兒就是欣華郡主。熙和對女兒向來疼寵,將之嫁到了世受皇恩的藺國公府,如今正是國公府的世子夫人。欣華郡主年過三十只生了一個女兒,姓高,單名翎。如瑾看著眼前少女的嬌憨之態,便知她是自小被人寵慣的。

按著輩分,欣華郡主和長平王是姑舅姐弟,高翎原比如瑾矮了一輩。但如瑾時刻記著自己的側室身份,在長公主府更不可托大,于是便站起來朝高翎笑道︰「原來是國公府的世子千金。」

高翎朝如瑾眨了眨眼,笑眯眯的。

熙和長公主就招手讓外孫女到身邊去,「不懂禮數,見了藍妃,這半日都不知道行禮問好。」雖是數落,語氣中卻滿是疼溺,與她一貫的威嚴很是不同。

如瑾褪了手上的碧玉鐲子,笑向高翎道︰「不知今日會遇見你,頭次見面,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權且將這當做見面禮,你可不要嫌棄。」

高翎看了看那鐲子,一伸手,露出半截雪腕,也將自己手上的鐲子露了出來,「真巧,我也帶著一個,顏色樣子都差不多呢!」說著笑著接過如瑾的禮,「那我不客氣啦,多謝藍妃。」將鐲子套在了另一只手上,比一比,若不細看,還真能湊成一對。

熙和長公主摟了外孫女,笑道︰「前幾日還嚷嚷這鐲子碎了一只,這下正好補齊了。」

如瑾沒想到還有這等事,頗為意外,「可真巧。」

高翎往如瑾手腕上瞄了一瞄,「藍妃也只戴了一只,另一只呢?也和我的一樣壞了嗎。」

「不是。」如瑾笑著解釋,「若是損了另一只,這只我也不好拿出來送人了。原是我平時就喜歡戴一只,右手若也戴了,行動總覺不方便。」

高翎便恍然點頭,「噢,我明白了。我院子里有幾個小丫頭一只鐲子也不帶,有次我問起,賞你們的東西怎麼都不戴呢,她們也說干活時怕踫壞了。」

熙和長公主目視外孫,肅一肅臉,「翎兒,平日怎麼教你的,言辭有度,出口先三思。」

高翎眨了兩下眼楮,想了一瞬,繼而露出訕訕之色,忙朝如瑾道歉,「你……別多心,我沒別的意思。」

如瑾笑道︰「我怎會多心,原本我平日里也做事干活,跟著手巧的丫鬟學繡工,因為自己笨,就恨不得將所有鎦子鐲子都除去,才能下得去針。」

熙和長公主聞言微笑︰「你倒不怕被人知道你笨,到處宣揚。」

「我原本就不靈巧,便是到處跟人家說我有多聰明,恐怕人家也不信,還要反過來笑話我。」如瑾笑著拉家常,「小時候跟著家里的先生念書,識字讀書都有限,倒是先生平日講的道理記住了一些,譬如,人要知道自己幾斤幾兩,莫奢求,莫逞強,是什麼樣的人,處在什麼樣的位置,就說什麼話做什麼事。我知道自己笨,便也不逞強做伶俐人了。」

長公主微微揚眉。

高翎靠在祖母懷里,接口道︰「我也不靈巧,繡活也做不好。看我這個繡囊,就是自己花了大半年才做出來的,結果還是針腳歪斜。」她將裙上掛的一個小巧囊袋舉在手里給如瑾看,又問如瑾身上的繡囊,「你那個是自己做的嗎?」作勢向前伸鼻子聞了聞,「好像有點香味兒。」

如瑾點頭︰「是香囊,卻不是我做的,我繡不來這些東西,比你差得遠了。」

高翎被夸獎似乎很高興,就打開了話匣子︰「上次我進宮,听見有宮女說起你的香囊,她們說有人聞過,可刺鼻了,說你是為了掩飾身上的氣味。但我現在聞著還不錯呀,並沒有她們說的那樣濃烈,可見‘謠言止于智者’這句話實在不錯。」

熙和長公主皺了眉,「翎兒,適才說你什麼,才一會便忘了麼?念著你自小身子弱,大家沒有嚴厲管教你,看來越發不成樣子了。」

教訓這外孫女,長公主的眼角余光卻瞥著如瑾,看她的反應。

高翎說到興頭上,猛然受了外祖母訓斥,又當著外人,不由愣住,像一只正在盛放的花朵瞬間打蔫,一下子萎頓了,「我……我沒……」

如瑾眼角眉梢未曾動一下,一直含笑听著,見長公主發脾氣,便從椅上站了起來,「您莫要責備翎姑娘,她年幼天真,一派爛漫,心直口快的性子實在很討喜。且她說的本也是實情,前幾次進宮的時候天氣還熱,我這自幼的毛病,身上味道的確是重一些。近來天寒地凍才好些,翎姑娘並非虛言。您這樣責備她說實話,豈不讓她不知所措了。」

見熙和長公主要開口,如瑾緊接著笑道,「若說言辭有度,客套守禮,您和國公府教導出來的姑娘在外人跟前定然不會錯了禮數。但王爺原是您的親佷,又是翎姑娘表舅,所謂姑舅親,輩輩親,皇族天家也是不例外的。翎姑娘定然沒將我當外人,這才有了上頭的話,不信您問問她,是也不是?」

又朝高翎道,「既然說起我這毛病,我就厚著臉皮問一問,你可知道什麼管用的偏方麼?我之前用過一個,短期內挺好用的,可是後來又時好時壞,我正犯愁,到處尋模方子呢。翎姑娘若是知道,可千萬幫忙告訴我。」

天光昏暗,侍女輕手輕腳進來點了燈燭。火光一亮,熙和長公主眼中便也有光芒閃過。

室內漸漸亮堂起來,如瑾看見長公主露了笑容,皺起的眉頭也隨之舒展,說起話來,語氣也比一開始親近了許多,「你這孩子,長篇大論替她開月兌,我若再當著你的面教訓她,倒駁了你的面子。好吧,就等你走了,我再好好給她說道說道。」

「外婆……」高翎咬著嘴唇,拉著熙和的袖子,可憐巴巴。

如瑾彎唇含笑。

熙和長公主伸指戳外孫女的額頭,「藍妃問你話呢,有沒有偏方啊,你怎麼不答?」

高翎嘟嘴,「沒有……」又將眼可憐巴巴地看向如瑾,「等我見著了,一定告訴你。」

「那就先多謝翎姑娘了。」

如瑾笑著,將話題引向了那日的及笄禮,鄭重感謝了一番,又與熙和長公主聊起無傷大雅的內宅瑣事。熙和的態度真正變成了慈祥長輩,一邊听著,一邊自己也說起來,屋中氣氛就漸漸融洽。

一直過了好半天,外頭侍女進來稟報晚飯擺好了,長公主留如瑾吃飯,如瑾推拒著告了辭。熙和也沒強留,命人好好送如瑾主僕出府。

天已經完全黑透了,明亮的星子滿夜空閃著,薄雲隨風而動。

如瑾帶著丫鬟坐在馬車里,讓將車窗開了一道小縫透氣。冬日的夜風吹進來,又涼又洌,卻正好可以沖散在長公主暖閣坐久了之後的些許頭暈。長公主年高體衰,屋里火籠太旺,實在烤的慌。

吉祥遞過新換了炭火的手爐給如瑾,低聲議論,「那位藺國公府的孫小姐……是真的年幼不懂事麼?看她也有十二三歲的模樣了,又是大家出身,怎會被寵成這般不知分寸。」

如瑾隔著車窗的一點點縫隙遙望車外燈火。遠遠近近的華燈,或安靜或嘈雜的條條街道,是她正在居住的京城。這樣的夜景她看過的次數不算多,卻也不少了,只是此時看來,與以前有了不同。以前那些燈火俱都渺遠,像是隔江听寺鐘的感覺,只是一團團虛光。最近,虛光卻正漸漸變得實在,有了輪廓,似乎也有了溫度。

她自己明白這變化源于何處。明白,卻也忍不住驚訝。

從來不知道因為一個人的緣故,這兩世里住了好幾年仍是陌生的京城,也能讓她漸生安定感。

真是奇怪而又無法理解的感覺。明明那人做的事十分不安定。

思緒飄得遠了,听見丫鬟的話,回答便有些漫不經心,「十二三歲?……欣華郡主的女兒,算起來今年正是十三歲吧。」

十三歲,正是她重生初始的年紀。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了的年紀。

吉祥道︰「十三?主子十三那年在青州,都幫著太太理家了。這位翎小姐卻是一副冒失模樣。」

冒失?如瑾微微眯了眼楮,隔了窗縫,將目光放得更遠,「再被寵壞慣壞,長在國公府、公主府這樣的地方,又時而進宮,十三歲的姑娘也該懂許多事了。若是真冒失到今天這種程度,長公主絕對不會隨便放她去宮里闖禍。」

大門戶里長成的小姐,哪有真冒失的。

吉祥皺眉︰「她果然是故意沖著主子亂說話。」想了想,又道,「頭回見面,又沒惹過她,她做什麼要和主子過不去。」

吳竹春在旁插言︰「听說這位翎小姐的確是自幼受寵溺,進了宮,皇上對她態度也頗不錯,她性子是驕縱些,不過,今天這些話,確實超乎驕縱的分寸了。幸好主子應對得當,熙和長公主也是明理的人。」

如瑾不以為意的笑笑︰「或許是眼緣?有些人遇上,天生不對盤,許是我入不了翎小姐的眼。」

她經了這麼多的事,豈會在意一個小姑娘的言語無度。過去就過去了,一笑置之。

認真說起來,今天還要感謝高翎的放縱,不然,長公主跟前她還要費力尋機表現。這下倒好,高翎給了機會,讓她好好展現了一番什麼叫寬容,冷靜,老實規矩。

這次出行的目的達到了,正該慶幸才是。

回到家,長平王正在辰薇院里坐著,見如瑾回去,就吩咐菱脂去傳晚飯。

如瑾月兌了大衣服,到隔間去洗臉淨手,訝道︰「你還沒吃飯麼?」已經過了府里平日晚飯的時辰了。

長平王靠在隔間門口,只穿了一件家常軟袍,笑說,「你沒回來,我自己吃不下去。外頭冷麼?」

這人,說起麻兮兮的話來倒是順口,完全不用打月復稿。如瑾瞥一眼他的袍子,一邊洗手一邊道,「我不冷。倒是你,在屋里穿得單薄,一會出去小心被冷風撲著。」

吉祥在旁邊捧著帕子香胰服侍,長平王接了帕子,讓她出去了,然後上前,「我來給你擦臉。」

如瑾趕緊將帕子拿過來自己擦,笑道︰「多謝王爺,妾身惶恐。」

長平王騰開手,索性抱了她,「你惶恐什麼,這半日不在家,惶恐的該是我。」

「……吃飯了。」

發現他的手有不老實的趨向,如瑾掙開,快步出了內室,听見他在後頭低笑。

如瑾不由發悶。兩個人越是親密,她越發現他的壞毛病。私下相處的時候,他一點王爺的樣子都沒有,要多不正經有多不正經。本來打算一回來就和他說說去公主府的事,被他這麼一打岔,只好先吃飯了。

不過奇怪的是,他之前還仔細告訴她熙和長公主的瑣事,待她回來,卻一句不問了。直到晚間快要就寢的時候,如瑾忍不住主動問起他來︰「你不問問我去長公主府里的情形嗎?」

「哦,那你說。」

「……你就不怕我惹了長公主不快麼?」竟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

長平王這才抬眼,「你有嗎?」

「沒有。」

「所以我還問什麼。之前告訴了你那些,若你還無法討熙和姑母的歡喜,那可不是我認識的你了。」

他倒是全然放心。

如瑾失笑。笑過之後,心底又有些暖暖的感覺。原來被人信任,也是件很高興的事。

便簡略將過程說了說,長平王听說高翎言辭失度,只是笑笑︰「頑童而已,不必理她。」

如瑾也是這麼想的,便將長公主府丟在一邊,親自去整理床鋪了,一面接著之前的念頭,盤算起做生意的事情來。

……

隔日,錢嬤嬤親自過王府來請安。

如瑾命人接了她進院,看見後頭還跟著素蓮。因之前已經得了碧桃的傳信,沒覺得意外,讓丫鬟給兩人搬杌子坐。

錢嬤嬤領著素蓮先是給如瑾磕頭行了大禮,口里連連告罪,說「姑娘大喜的日子老奴不在跟前」之類的話。如瑾讓人扶了她們起來,再次賜坐,素蓮才扶著錢嬤嬤在錦杌上坐了,自己卻守禮站在一邊。

錢嬤嬤主動解釋起自己來京的緣故,解釋了半日,開始道歉,「……給太太和您都添了麻煩,所以安頓了兩日,覺著能掙扎起來了,就趕緊跟您來賠罪。」

「嬤嬤太客氣了。」如瑾笑著讓她安心,「既然來了,就在京里住下吧,有您陪著,老太太能恢復得快些。」

錢嬤嬤眼圈就紅了,抹淚︰「這兩天老奴一直在跟前伺候,看她老人家那樣子……說句不中听的,要想真恢復,恐怕是……」左右看看屋里,見只有吉祥在跟前,就站了起來,「所以老奴這次來京,也是想把這些年替老太太打理的私產跟太太和姑娘交個底。因怕路上不安全,只帶了各種契書的副本來,今早剛和太太盤過,統共田產房產鋪面加起來,折算成銀子大概有十一二萬,太太和您願意變賣也成,若想繼續經營,老奴這里交出老太太的印鑒,以後就不插手這些了。」

十一二萬?

如瑾吃驚,沒想到祖母手里還有這麼多不為人知的私產。

十一二萬擱在別的大門大家里或許不算什麼,可對于一直沒什麼盈余的襄國侯府來說可是筆大數目。這些年東府嬸娘張氏打理著內宅,叔父藍泯經營著公中產業,夫妻兩個中飽私囊肯定有,但十來年撈的油水加起來肯定也超不過兩萬三萬,因為藍府的家底在那里擺著,底子小,再撈能撈多少?

可老太太,不聲不響在公中產業之外存了十多萬私產,是怎麼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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