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準你和宋未在一起！你這個畜生，根本不配待在她身邊！你還嫌以前害她害得不夠？！
——未未和誰在一起是她的自由。
肖凡淡淡地說。
——你！你……有沒有對她怎樣？
劉彪有些惱怒他這種不慍不火的語調。裝腔作勢的偽君子！
——什麼叫「對她怎麼樣」媲？
肖凡卻裝听不懂，笑著眼看向別處。
衣領卻被劉彪另一只空著的手用力揪起來。
眼前的劉彪，面部已經憤怒得扭曲。鼻腔里噴出的熱氣，仿佛一點火就可以燃燒。
——我很擔心她，尤其是當得知她竟然跟你這個禽獸在一起的時候！我看她是腦子進水了，以她對你的成見和怨恨，絕對不可能這麼輕易原諒你！你是不是做了什麼手腳？
劉彪卻也顧不了那麼多了，一口氣把心中的疑惑和不滿全部說出來。
——你也看見了，她剛剛睡得很香，說明她和我在一起很安心。況且，說到擔心她，我並不亞于你。再且，我好歹算她前男友，你又是她什麼人？需要你來質問我？
肖凡盯著這個怒不可遏的男人，說實話，他有些佩服他的勇氣，以及，對宋未的愛。
一句句話把劉彪噎得說不出話來。尤其是那句「你又是她什麼人？」像是針一般扎在劉彪的心坎上。是啊，他又是她什麼人？原來這些年的守候，他竟然比不上一個曾經辜負過她的男人。
肖凡感覺到領口的手慢慢松開了，緩緩滑落下去。
而昏暗里那雙明亮的像是火焰一樣的眸子，也黯淡了下去。
肖凡終于松了一口氣，解開了靠近脖子那顆鈕扣，扭扭脖子長長舒了口氣。
——你要是真為宋未好，就別再靠近她……你根本不知道這三年來她受了多少苦，你又是在哪里逍遙快活？而何苦，在她快要從過去的陰影里走出的時候再來刺激她？她是個堅強獨立的女孩，好不容易重新爬起，我不想看見她再次摔倒在地，而且，在同一個地方。
劉彪轉過身去。月光之下，一身的落寞。如果他沒有資格要求守候在她身邊，那麼，不想要她受傷害，這要求總不過分吧？
于是，語氣緩和了下來，甚至是哀求。
肖凡沒有說話，鼻子輕輕哼了聲。整理了衣裝，便從他旁邊邁過，向車走去。
——更何況，遠近聞名的肖總，您不是早已經娶了嬌妻在家嗎？對于一個大企業的領頭人，在外面拈花惹草的恐怕名聲不太好。
肖凡拉開車門的手頓住。冰涼感從車把手傳向全身，幾乎凍僵。是這夜晚寒氣太重了嗎？
「已經娶了嬌妻在家……」這是他永遠不得不面對的事實。可也是永久的傷疤永久的痛。
肖凡轉過頭，看到了月光下那個高大卻蕭索的身影。披了一身的月光。似乎，他比自己更能夠給她幸福。
可是，他肖凡的女人，不可能讓別人來照顧。絕不會！
——放心……我比你更希望她能得到幸福。
這是今晚肖凡對他第一句認真說的話。沒有挑釁，沒有玩味。
說罷，將身體淹沒在車里，發動了車。明亮的車燈又劃破黑暗，有些刺眼，在光束中可以看得到空氣中自由自在飛舞著的塵埃，渺小而快樂。
開出了六道灣，他打開了音樂。「那天的雲是否都已料到，所以腳步才輕巧，以免打擾到我們的時光，因為注定那麼少……」
月色很好呢，他從車窗向天上看過去。
他和宋未的故事好多都和這月亮有關，他們的第一次牽手，他說她的手很涼，那時他其實還想說，這涼意，像極了月光，讓他想要窮盡全身的溫度來溫暖她；第一次接吻，她在月光之下羞澀地漲紅臉，她說月光太亮了，她放不開，那時候，他多想就在月光之下和她廝守一生；第一次最緊密的接觸，她緊張地說「月亮在看著我們」他說「讓它看吧……」……甚至，第一次差點永遠失去宋未，他抱著倒在血泊的宋未，在這樣的月光下將她抱上救護車；可是，今晚，又在這樣的月色中和她解釋清楚……
他睜不開眼楮。有些澀澀的酸楚，眼眶便雙雙紅了。是今晚的月光太過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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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開門。
客廳的燈還亮著。
意料之中。
沙發上還坐著一個頭發凌亂穿著睡裙的女人，听見開門聲，立刻從沙發上起身，緊張地迎了過來。
——又是這個日子。往年的這一天你從來不回家，今晚看你乖乖在家看電視，以為你不會出去了，可是趁我去煮夜宵你又跑出去了。
林雪嬌說著這些話，竟沒有半點地賭氣和傷心，那口氣卻像是對著一個長不大的孩子。大概是看見人總算回來了有不得不有些欣喜。
——不過你今天居然破例回來了，雖然都凌晨了……不過總之不像以前那樣徹夜不歸了……累了嗎？我去放熱水給你洗個澡……哦對了，公司那邊明早上不用去了，我給你請了假，你在家好好休息……
她絮絮叨叨地說著這些話，甚至上句不接下句。不等他回答，便忙開了，先從他手里接過月兌下的西裝，然後去倒了一杯熱水放在茶幾上，然後轉身準備去浴室放熱水。
——對了，之前煮的宵夜都已經涼了，我重新給你煮一碗，你想吃點什麼……
——阿嬌。
肖凡叫住了她。
她忙碌的身影停住。卻沒有轉過身來。
她以為他會說對不起，或者給她解釋他去了哪里，甚至于給她解釋每一年的這一天他都去干嘛了而導致徹夜不歸。
其實不用的，不用解釋。她早已經猜到。一切都和宋未有關，世界上只有一個人可以攪亂理智的他，那就是宋未。
他說他會努力忘了她，可是他明顯做不到。
而且，已經習慣了。習慣了每年的這一天他獨自出去在昏暗的小酒吧喝個爛醉，頹廢得像一個小混混。她不去找他，她知道她干涉不了。所以，每年的這一天，她都會在沙發上等他，手搭在高大亭立而華貴的落地燈的開關，打開，關上，再打開，再關上……一直等待著，就算從來沒有等到過。
誰伴長夜獨坐，我和影兒兩個。
已經習慣了，所以，道歉，不用的。
可是，事實證明她想錯了。
因為他接下來的一句話是︰
——是你告訴未未……你懷孕了？
——嗯。
她輕哼，有些苦澀和酸楚。其實自始至終她都沒有對宋未說過她懷孕。只是宋未自己誤會了而已，她買的母嬰用品，只不過是去看望一個剛剛生完小孩的朋友罷了。
只是，這樣的罪名，承擔下來又何妨呢？
反正他不會在乎，她是怎樣一個人又有什麼關系呢？
——阿嬌。以後別這樣騙未未。她會當真的，會傷心……
——好……
她及時打斷了他的話，很干脆地應答。然後閃身進了浴室，關上門，打開熱水，听見水嘩啦啦地沖擊著浴缸，她終于可以借助著這巨大聲響的掩飾哭出聲來。
未未會傷心，難道她就不會傷心嗎？只是他從來沒有看到過她傷心罷了。他滿心滿世界只有他的未未，又何嘗有過她？
她往浴缸里撒了花瓣，漫不經心。
她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之間的關系就變了。原本的約定已經不知不覺被她取消了，她愛上了他，而且愛得瘋狂。而他，知道嗎？如果他知道了，又會是怎樣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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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未不知道睡了多久，渾渾噩噩的，總感覺一直睡得不舒服，各種各樣的夢。
小時候的，幾年前的，現在的事情，一直在腦海里翻滾，像是一張又一張漫無邊際的網，剛從這一張網逃離出來，卻又猝不及防地撲入另一張網里。
所以即便是睡著的，宋未的眉頭依舊是緊緊皺著的。
她夢見了爸爸，在夢里，她還是一個小女孩，抱著一直伴隨著她的洋女圭女圭，在和爸爸玩捉迷藏的游戲。她大聲叫著「爸爸，爸爸……」可是總也得不到回答，她就去找，走了很遠的路，後來走進了一個森林，很幽暗恐怖，她很害怕，仍舊大聲呼喚著爸爸的名字。
眼看著天就要黑了，她急得滿頭大汗，快要哭出來了。可是這時候旁邊卻出現了一個白衣少年，很俊朗的面容。他低頭把顫抖的她抱在懷里，說，未未，你沒有爸爸，可是你還有我呢！
他叫她的名字叫得很好听，就像是在舌尖品著佳釀一般韻味十足。
她的心一下子就放下來了，很安穩舒坦的感覺。她也伸出胳膊環抱著他，可是卻抱不住。
她感覺到他在她的手臂之間漸漸消失，像是一縷青煙，慢慢變成了一個幻影，直到最後徹底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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