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懷念那時候的時光。感覺世界上就是他們倆,牽著手一走就必須是一輩子。
哪知不知不覺就走入了一個更大的社會,大到,他們都丟了彼此,忘記了曾經的諾言。
不經意就濕了眼眶。過去的時光像她那些流了又流的淚水,一去不復返了。只是,想起來,心里會疼。
她看著緊閉著眼楮的他。高高突出的顴骨和眼眶,深凹陷下去的眼楮,比任何時候都顯得骨感和立體。她的淚水就不爭氣地流了下來。她說過,世界上,只有她能夠傷害他,事實也確實,只有她能夠將他傷害成這樣。
她突然就挺恨自己的。一直很霸道,從談戀愛到現在,從來不饒人。如果當初她能夠選擇相信他,選擇冷靜問他原因,而不是永遠都覺得自己受的傷害比天塌下來都嚴重。那麼,他們或許還會一直手牽著手,從校園里到校園外,或許早已經一起走入了婚姻的殿堂,將來再一起手牽手走向墳墓。
她伸手覆上他長長的睫毛。當初她認定他是童話里出來的白馬王子,很大一個因素就是他這長長翹翹的睫毛,她一直以為,男生不會有這麼長的睫毛,除了王子媲。
肖凡,我從未停止過對你的愛。因為愛你,所以才會恨你。宋未在心里說。
手指劃過他干燥的嘴唇,撫模到了他耳畔的朱砂痣。
她在同樣的位置也有一顆,赤紅的朱砂,觸目驚心。
他曾說過,那是他們的專屬胎記,就像巧克力是他們愛情的專屬味道一樣。
她起身倒水。
手卻被猛然拉住。
她一怔。卻愣在原地,不敢回頭。
——別走……
她听見肖凡虛弱的聲音。心底某處被撥動得難受。
——再陪陪我……
原來肖凡一直醒著,只是寧願裝作沉睡,不肯打破這難得的幸福。恍若隔世般的溫暖,他多麼不忍心破壞。
——我不走。
宋未轉過身,看見了肖凡困倦的眼里泛著同樣的液體。眼里滿是血絲,她突然想起了杜瞳對她說過的話,心底像刀割一樣難受。
——再也不走了。
宋未蹲,反過來握住肖凡的手,放在自己臉上來回磨蹭。她盡力微笑著,這是她和肖凡重歸于好的重要時刻,她可不願意弄得兩人像生離死別的淚人一樣。
——你怎麼還是那麼愛哭……還是和過去一樣……
肖凡咧著嘴傻笑著看著她。
——很多東西都是不會變的,還比如……
宋未說著。肖凡還來不及反應過來,手背上已經多了兩排牙印。痛得嗷地一聲大叫。
——你可真狠!連一個垂死的病人都不放過!
肖凡咬牙切齒地說,心底卻是甜蜜得要死,知道咬人了說明還是他曾經的宋未。
——知道叫說明還沒到垂死地步!
宋未嘻嘻笑著,又輕輕地在剛剛咬過的地方揉著︰
——疼不疼啊?
仔細想來。這還是第一次咬過他之後再問疼不疼。自己以前該是多麼沒心沒肺。
肖凡不語,只是笑,看著她笑,依舊像一個藝術家看自己作品那樣,似乎很有成就感的樣子。
——咬傻啦?
宋未被看得發毛。
肖凡還是不說話。他一直喜歡這麼溫柔地看著她,讓著她,寵著她。以前學校的人都挺羨慕宋未,這樣的白馬王子上哪兒找去,有都只存在在童話里,宋未可真是三生修來的福氣,愣是在三次元也找到了一個。
——我去倒水。
宋未說道。說實話,她現在特別怕被他這樣盯著,她覺得心虛。每次看著他目光里泛起來的柔和的光,她就會想到上學時候的時光,每次一想到,心里就揪的難受。
——我不渴……你別走。
肖凡依舊拉著她,勁大得讓人以為他不是病人。
大概是失去得久了,就格外珍惜吧。
——阿嬌都給你說了什麼?
肖凡突然問道。
——沒說什麼。
宋未閃爍其詞。
——你也別和她計較太多,她從小就這樣,性子被慣壞了。她要和你說我和她怎樣怎樣你別相信,她就是故意氣你的。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再告訴我真相呢?
宋未俯下臉看著肖凡的眼楮,慢慢逼近,嘴角勾起一絲笑容。
——未未……你再等等,我說過,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她突然發現肖凡斂聚的目光緊張起來。
——哈哈……
宋未突然笑出聲來。
——雪妖都已經告訴了我真相了,你還要在我面前裝吶!
——什麼真相?
宋未猛然感覺到自己的胳膊被人緊緊握住,那勁大得幾乎要把她的骨頭捏碎。她真不敢相信這是一個躺在床上虛弱無力的病人所為。被肖凡這突如其來的反應給嚇了一大跳。
——就是……你們是假夫妻啊……那天晚上你是因為喝醉了,而且你們沒有發生什麼關系啊……
宋未哆哆嗦嗦解釋著,她心里有些發毛,因為她看見肖凡的額頭已經滲出了一層汗水。
——哦……是啊……我也想找機會告訴你的,怕你不信我。
肖凡長長地舒了口氣。捏著宋未手臂的手也松了下來。
宋未揉著還有些發酸的胳膊,嘟囔著︰
——嚇死我了……使那麼大勁干嘛?
宋未看著肖凡緩緩放下去的手指關節已經有些發白了。不就是陳年往事,一個誤會嘛,至于緊張成這樣?
——給我倒杯水吧,我有些渴了。
宋未迎上去,是肖凡溫柔澄澈如水的眸子,彎的很好看。
于是宋未起身給肖凡倒水。
櫃子和飲水機在靠近窗戶的地方,宋未在櫃子上取了杯子然後在飲水機處接水。
窗外的三角梅看得如火如荼,遠處的鳳凰花也開得燦爛無比,相互輝映著,這個夏天,紅得轟轟烈烈。
一試水溫,剛剛好。
——三角梅開好了。
宋未喃喃自語道,轉過身,看見了肖凡正凝視著她的眸子。目光里說不出的溫柔如水,還有一層悲傷的漣漪。
——怎麼了,不舒服?
肖凡卻是微微一笑,沒有回答。
——我去叫大夫。
宋未把水杯放在床頭的櫃子上。
——未未……我們再也不要分開,好不好?
宋未感覺到手再次被拉住了。低頭一看肖凡滿臉的祈求和哀傷。
听說生病的人會回歸到小時候的狀態。渴望被愛和呵護,渴望溫暖的懷抱。他們的心會變得極其脆弱,多愁善感。
宋未笑著說他傻瓜。俯身在他額頭上輕輕啄了一口。
——如果你還不好好照顧自己,把自己弄成這樣,我就會離開你……如果你表現乖一點,我就守在你身邊。
和病人講話要像哄小孩子一樣。宋未用手來回輕撫他的額頭和頭發。
宋未突然發現,這是這幾年來她第一次輕吻肖凡。可卻是那麼自然,就像,這幾年來的分離並不存在。
肖凡笑了,單純得像個小孩子。
這是很少見的。在宋未記憶里,肖凡一直都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樣,永遠板著一張長臉,眉頭永遠是解不開的疙瘩。即便是在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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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醫院這幾天,宋未一直陪著。其間只有雪妖和雪妖父親來看望過一次。這讓宋未覺得肖凡有點可憐,在這個大城市連個朋友都沒有。
是雪妖攙扶著父親來的,只是在門口站了站,也沒進來。
雪妖囑咐宋未要好好照顧肖凡。她事先給宋未說好的,在父親面前就說宋未是肖凡高中的同學,過來看望看望就走。宋未答應了,所以在柳父面前表演得很好。
柳父嘆了嘆氣就走了。他說都是自己把擔子給肖凡施加太大了。不該這麼急功近利的。
宋未听見他們說話的聲音漸漸遠去了之後才放下一顆心。
以後他們的關系到底應該怎麼相處,肖凡說到底和雪妖是名義上的夫妻,盡管這是三個人之間的秘密,可是,這出戲到底要向旁人演到什麼時候?
雪妖可以主動退出,可是老人家可不允許。雪妖的父親是急著抱孫子的。他一心將肖凡栽培成自己的得意女婿,肖凡以後將是整個臨江集團的接/班人的。
想著想著,宋未的目光漸漸淡了下去。不曾想到,這還將是一場持久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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