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局設在學校附近的一家裝修豪華的川菜館。剛剛坐完月子不久的向晴吃了一個月沒鹽沒味的食物,一直想吃點開胃的東西。再加上,四個年輕人都能吃辣。
秦漠是開車來的。比向晴和宋未、肖凡他們早到。所以先定了包廂,然後坐在里面等了。
等到向晴他們推門而進的時候,涼菜已經都上來了。秦漠坐在座位上,手肘撐著桌子,握著拳頭放在額頭上,低頭閉眼仿佛在思考什麼。
見到大家都來了,這才笑著起身過來迎接。
——大家都是自己人,也不必那麼客氣了丫。
向晴邊說著,邊拉過宋未在椅子上坐下,肖凡則坐在宋未旁邊。
——我啊,好久沒有吃過有味道的東西了。今天中午你們啊愛怎麼吃怎麼吃,愛怎麼喝怎麼喝,愛怎麼神聊海吹都隨你們了!我啊,要敞開肚子好好吃一頓媲!
向晴說著,夸張地飛舞著的爪子逗樂了大家。
宋未轉過頭對肖凡介紹說︰
——這是向晴的老公,秦漠。好像你們只見過一次,不過應該有印象的吧。
肖凡點點頭,和秦漠禮貌地握握手。表情有點不自然。宋未看出來了肖凡臉上笑容的僵硬,不過她將這歸結為上次在向晴婚禮上見面的不歡而散。
——別啊。整的跟國家領導人會面似的。
向晴在一旁抱怨道。卻不抬頭,開始狼吞虎咽地吃著菜。
宋未也說道︰
——別管他們男人了,咱吃咱的!
——你少吃點,別給我搶完了。
向晴的抱怨。
…………
侍應生端來了兩瓶紅酒,給四位倒上。
向晴和宋未都不大喜歡喝紅酒。所以一場酒足飯飽之後,那些酒基本都是被兩位男士給解決掉的。兩個男人在一直一旁談論些商業和政治上的話題,談得尤為歡暢,似乎給他們一個支點,他們就能夠重新創造一個世界似的。
宋未和向晴只覺無聊,就貓在一旁講新近的流行服飾和八卦。宋未把「未央服飾」的事情告訴了向晴。驚得向晴目瞪口呆,食物差點卡在喉嚨里。她是沒有想到這個橫空出世並且看起來很有前景的服飾竟然是肖凡送給宋未的禮物。
等到吃飽喝足之後,走出餐館。宋未對向晴說她倆上輩子肯定是被餓死的,所以這輩子才會只知道吃。不過向晴又說還好她倆都屬于那種怎麼吃都不會胖的類型,光這一點,就可以讓無數想吃而不能吃的女人恨得牙癢癢了。
听這麼一說,宋未心里美滋滋的。
和向晴夫妻倆分別之後。宋未遙遙望著向晴挽著秦漠遠去的背影,對著一旁的肖凡感嘆道,這郎才女貌的一對麗人,看看有多恩愛啊。
肖凡沒有回答。宋未這才反應過來似乎從吃飯的時候開始,肖凡的臉色就不太好。
她開玩笑地用手指戳了戳他︰
——你該不會是見到別人恩恩愛愛出雙入對的,心生嫉妒了吧?
然而肖凡卻依舊冷著一張臉,似乎有很重的心事似的。過了半晌,他才緩緩開口︰
——未未,之前在向晴婚禮上見的那一面我都忘記了。
宋未一听,心里松了一口氣,她還以為他憋半天會憋出個什麼話來呢。心想這有什麼,又不是什麼大事,于是安慰他說︰
——沒關系,今天就當重新認識了一遍啊,我看你們喝酒談天聊得挺好的,听投緣……
——未未!
肖凡打斷了她的話,雙手覆在她的雙肩上,卻說了一句讓宋未驚得心再也不能平靜的話。
他說︰
——我只記得後來見過他,那是一個毒品交易場所。
听肖凡這麼一說,宋未幾乎就要昏了過去。
——你說真的?
她不敢相信地看著肖凡。再望著那輛已經發動了開向遠方的車,向晴從窗戶里探出頭和手來邊沖他們揮舞邊說,下次再聚!
——當然,我能夠肯定。
宋未看著肖凡眼里的篤定,可是這樣堅毅的目光是她最不想看到的。
不知道為何,此時此刻,宋未腦海里滿滿的都是向晴的影子,她瘋打瘋鬧的樣子,她摟著宋未喊哥們兒的樣子,沒心沒肺笑著的樣子,還有她溫柔似水給宋未講她和秦漠戀愛歷程的樣子……突然覺得心里好痛。
——當時是他在明處,我在暗處,他大概是沒有發現我,或者看見了也沒什麼印象……不過,我對他可是印象深刻的很。因為他當時像是傷風感冒,劇烈咳嗽著,然後掏出手帕來掩住嘴。那張精致的男士手帕上,用刺繡繡著「生生世世」小字。我當時覺得,這時代,用手帕的男人除了他,該是絕種了吧。而且,給他繡那四個字的人,一定是他的摯愛……
宋未听著肖凡的講述,只是覺得風好大,把肖凡的聲音吹得那麼飄渺,她听不清楚,就像是一個來自另外世界的故事。
她又想起那天她回老家看見向晴坐在堂屋里練習刺繡的樣子,只是覺得這樣的向晴,讓她的心里好疼。
看著陷入悲傷之中的宋未,肖凡寬慰她說,先不要太著急,也不要妄下定論。他會繼續打探這方面的消息的。宋未無助地點點頭。
他將宋未攔在懷里。他何嘗不知道向晴在宋未的生命力意味著什麼。如果向晴過得不好,宋未能夠再開開心心生活下去嗎?所以他才一直遲疑著不敢說。可是,這樣的事情,畢竟是瞞不了的,與其說到時候來個晴天霹靂,還不如現在早點讓她做個心理準備。
宋未靠在肖凡懷里,無力地望著灰撲撲的天空。冬天果真來了,秋日里的藍天白雲不見了,天空整日都是這樣黑白不分,渾渾噩噩的。
上學時候那樣純淨的藍天大概永遠也找不回來了吧,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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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高大透明的落地窗前,幾乎半個城市的風景都在這俯瞰的角度下一覽無遺。
窗外陽光大好,頗不像冬日里常見的陰霾之色。
肖凡立在這明晃晃的落地窗前,手撐著有些冰涼的金屬欄桿。望著這座他再熟悉不過的城市。
從背影看過去,該是一派瀟灑挺拔的姿態。然而,他的心卻並不瀟灑,也無法像這明媚的天氣一樣爽朗。他的心,已經陰霾許久了。
距離校慶已經過去了差不多一個月了。
糾結在一起的眉頭,纏繞成了解不開的麻繩。
他又想起了那天在高爾夫球場的場景。
那也是一個像今日般晴好的日子。他陪著臨江集團的老總,也就是他的岳父柳川宗,照例在周日下午去城南的那塊最大的高爾夫球場打球。
他和柳川宗的關系,他也說不上是一種什麼關系。在小時候,他一直叫他柳伯伯,後來和雪嬌成婚之後,他們私下里是親人,在公事上仍舊是上司和下屬的關系。
那天柳川宗一桿打得極好。肖凡在一旁附和地稱贊。
柳川宗眯著眼望了望球飛過去的方向,手指指向哪一條即將消失的完美弧線。
——這球怎麼樣?
柳川宗轉過來問一旁的肖凡。眼楮在白色的帽檐之下依舊半眯著。
——很好。
肖凡說。
——可是落地了。
柳川宗望著已經消失在視線里的球,有些惋惜地說道。
——然而它依舊是一條近乎完美的弧線。
肖凡解釋道。
柳川宗又轉過頭來,笑眯眯地看著肖凡。然後走到後邊的躺椅上半躺著,將帽子揭下來放在一旁桌上。
——你在我心中也是這樣。
肖凡听聞,有些受寵若驚。
——人生啊,就像這球,一桿揮過去,別管你非得多高多遠,總有沒掉的時候。在這個世界上消失,每個人都是一樣的。可是中間走的路,卻是大相徑庭了。
肖凡點頭稱是。他當時還沒有能夠完全理解這話的意思,直到從那之後,柳川宗便開始將臨江集團的權力幾乎完全下放給他。
這權力,更包含著他這幾年來一直求而不得的秘密。
基于他之前在臨江集團賣命的優秀表現,再加上和雪嬌的戲份配合的好,大概是柳川宗已經完全信任了他。
從上次被宋未在夜總會開始,他已經跟隨著柳川宗成功做過幾次毒品交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