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佩服柳川宗的老謀深算,盡管表面看起來是慈眉善目的玉面佛。然而他交易毒品的手段卻是極其精明狡猾,又陰險毒辣。
上次是他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柳川宗用于暗中隱藏和傳送毒品的介質居然是人體。在此之前肖凡雖然有听過用人體來進行毒品的偷運和交易,可是等他眼睜睜地在廢棄的停車場看見那一群面無血色,如同行尸走肉的婦女時,他覺得心驚膽戰。
柳川宗告訴他,以後這些事情,每一項都要親力親為,不要信任任何人,任何人都可能出賣你。柳川宗肯對他說這番話,想必是已經將他當作自己的心月復了吧。因為就連跟隨了柳川宗數十年的老韓,他在交易過程中都從來沒有讓他接觸過。
除了上次夜總會,並且當時老韓也是全然不知情的,以為僅僅是一場娛樂場所的歡愉罷了。
柳川宗告訴他,那些婦女們都是吞食了毒品的,用避/孕套裹著,每個人體內最多可以儲存上百粒。柳川宗讓他去清點一下人數,看看數量夠不夠。因為從他這里經手之後,還要運往別處,他這里只是一個中轉站丫。
肖凡看著那些女子,她們有的是被毒品的癮牽制著不得不做這一場交易,不然就會毒癮發作而難受抓狂,肖凡明白,做完這一趟交易,她們就會得到一定的報酬,然後再去下一趟。
也有的自身並沒有吸食過,僅僅是為了從中得到一些報酬。那些毒品經過避/孕套的包裹,在人體內不會被消化掉,她們只是充當一個介質而已媲。
然而,如果超過了限制時間,或者是毒品的包裝過于劣質,一旦毒品融入到體內,那這枚「介質」將必死無疑。
望著她們的樣子,肖凡從來沒有真真切切地接觸過這麼現實卻殘忍的畫面。甚至,看著她們的眼神,他有一種嘔吐的***。
後來,當他慢慢經手接觸柳川宗這些年來所接手的交易時,他才發現這只是如同老狐狸的柳川宗精明狡詐的交易方式之一而已。其他的,還有運用液態毒品替換香水,以及將實芯片機器零件挖空大規模藏毒等。
他總算明白,當初在高爾夫球場上柳川宗的話中的含義。
柳川宗如同一支即將落地的高爾夫球,他的軌跡即將結束了。然而肖凡的人生軌跡才剛剛開始。
他是希望在自己的帶領之下,讓肖凡走上一條和自己一樣近乎完美的弧線。他信任肖凡,從才干上說,他賞識這個年輕謙卑的後生,從私下關系上說,肖凡是他的乘龍快婿,他和雪嬌的關系如膠似漆。
所以,他對肖凡,一百個放心。
整個臨江集團。那麼熠熠生輝的名字和氣勢之下,其實是一個大毒梟的藏身之所。這金碧輝煌的高大建築之下,竟然是一潭散發著惡臭氣味的臭水窪。
盡管在此之前肖凡早就有過這方面的猜想。可是等到這一猜想真正被證實了之後,他竟然有些失落。
站在落地窗前俯視著這個城市,外面依舊是繁華一片,那些霓虹和喧鬧的人群,那些高大的建築和車水馬龍的生活。他都覺得是那般的虛幻縹緲。
他眉頭纏繞在一起,薄唇抿成了一條線。點燃的煙頭在之間慢慢燃盡。
他仿佛正在漸漸看著一個偌大的臨江集團正在走向坍塌、滅亡。
桌上的電話響了。是老韓來的電話。
在臨江集團,他和老韓的關系還不錯。畢竟他們是柳川宗的左右手。
然而,柳川宗這個人城府深得很。就連這個緊隨在他身邊那麼多年宛如兄弟的老韓,估計也對他一無所知。
肖凡接起電話。老韓通知他,今天下午柳川宗要來公司視察,順便要和肖凡談一談接下來的業務的事情。
肖凡應聲說好。抬起手表一看,已經快三點了。看來柳川宗也該來了。
他叫正來匯報工作的杜瞳給他泡一杯咖啡。這個點,他一直有喝咖啡的習慣的。
杜瞳走後,他俯身在辦公桌上整理這段時間臨江集團的運營成效。其實光從夜總會和酒吧的收益來說,還是不錯的,如果臨江集團不是一個隱藏的販毒場所,應該還算是很有發展潛力的。
然後,又不由得陷入了沉思。腦海里又浮現出了那串數字。
京A13646。
這串數字這幾年來一直在他腦海里回蕩著。以前他怕自己會忘掉,還在衣服的內襯里寫過這數字。現在,他就算是想忘也忘不掉了。
這是一個車牌號。
他依舊記得,那年他還在高中。他還在和宋未熱戀中。
是一個夜晚,他下晚自習回家,在家里停車場看見了那輛貨車。車牌是京A13646。他覺得很奇怪,因為這不是本地的車,而且,他家的停車場一向只停父親和下屬的車,都是私家車,從來沒有見過貨車停在那里。
回到家里,他問父親。父親告訴他這是一個好朋友暫時在這里停留一晚的,等到明天天亮就開走。
他當時還很戒備地問父親那車里裝的是什麼。父親告訴他是農副產品,全是農家土雞的雞蛋,明天要趕著運到集市上去賣的。
然而,第二天,他在上課的時候被班主任叫道辦公室,然後告訴他,家里出事了,要他回去看看。
當他趕回去的時候,家里只剩下幾個警察在里里外外地翻查。家里亂得一片狼藉。父親和母親都被帶走了。
他極力用平靜的語氣問警察他的父母呢,警察審視了他一眼,說涉及販毒,被帶到拘留所了。警察又問他是不是肖復水的兒子。他點頭說是。然後,他就感覺到一雙冰涼的手銬「啪嗒」就鎖住了他的手腕。
他記得在去往派出所的路上,他一直很平靜,因為他知道父親是不可能販毒的。他的父親,可是一個博學多才的紳士,一個慈祥的父親,絕不可能販毒。
車開出自家院子的時候,他曾回過頭看了看,停車場。
那輛貨車沒了。
他還記得在這之前,父親也因涉及貪污而被抓起來過,可是後來一樣還了父親的清白。他知道,這次也會是一樣。
然而,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就在父親被關押幾天之後,警方又從密切監視的父親的銀行卡上發現了有從外部莫名其妙匯進來幾十萬。警方將這個作為父親作為毒品交易的報酬的可疑證據。
案子一審再審,卻沒有更多的證據。就在法院終審開庭之前,父親服藥自殺了。
父親死後沒多久。母親也相隨而去。
他已經不太記得當時的具體場景了。只記得他覺得整個世界都塌了。他伏在宋未身上,第一次哭得那麼絕望。
後來法院的審判結果依然將父親定罪。他忘記了後來警方又搜集到了什麼證據,反正從那些證據看來,父親是必死無疑的。而且,父親的死最後也被判定為畏罪自殺。
這樣的判決,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懷疑。做得非常漂亮。可是,只有他一直相信,父親不會這麼做的,他記得父親說那輛車是一個好朋友寄放在那里的,他不相信父親會販毒。
前段時間,自從柳川宗將毒品交易的檔案資料交給他熟悉之後。他便一直在偷偷查找,看看在以前的交易過程中,有沒有用雞蛋攜毒的方法。他有查閱過這種方法,是說將雞蛋戳一個小孔,讓蛋白和蛋黃全部流出來,然後塞進去毒品填充。將毒品凝固成固態之後,邊不會再月兌落下來,而且從外觀上看,和一般的雞蛋無異。這種藏毒方法可以攜帶大量的毒品。
可是,他卻始終沒有找到,而且,在那些交易記錄的私密檔案里,他連續找了三個夜晚,都沒有發現過有關「京A13646」這個車牌號的任何信息。
他有些沮喪。可是這些活動又只能秘密進行,不能讓柳川宗起半點疑心。
他閉著眼楮,手握拳抵著額頭,一下一下輕輕撞擊著。
他聞到了咖啡香味。杜瞳的咖啡送來了。他也不抬頭,只淡淡地說︰
——請進。
玻璃門輕輕被推開了。他听見了陶瓷杯放在辦公桌上的聲音。
他睜開眼,卻被眼前這張臉嚇了一大跳。
他原以為是杜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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