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赫看了看腕子上的表,晚上八點了。
他立馬又將袖子放下去遮擋住這根本就不該出現他手上的奢華。雖然已經戴了一段時間了,可是還是覺得怪怪的。多大的頭就戴多大的帽子,這話果然沒錯。
腕子上的這款表,Rolex男士經典款。
雖說這些年宋華楠從不在資薪方面虧待過他,可是憑他,戴這樣的表,還是顯得奢侈了。
這樣的表,放在他這里就是不倫不類了,它就該是出現在宋華楠那樣的金主手上,才顯得天經地義。
可是宋華楠卻偏偏把表送給了他媲。
這麼貴重的東西,他說送也就真的送了。
汪赫當初怎麼都不敢收。可是宋華楠說了「汪赫,我送出去的東西還真沒有再收回來時候,你就非得給我搞特殊?」
汪赫知道他的脾氣,自己若是再扭捏,估計他就該不耐煩的砸表了。
收下之後,雖覺得惴惴不安,可為了表達自己的喜歡,汪赫第二天就把它戴起來了。
他只覺得一整天手上都是沉甸甸的,做什麼都縮手縮腳的,生怕刮花了它。像是整個人忽然就變得嬌貴了。
下午照常開會,宋華楠站在投影儀下,半卷著他襯衫的袖子,一抬手汪赫就看到了他腕子上的那款天梭男表。
汪赫當時就倒吸了一口涼氣。
老板戴天梭,他戴勞力士?這唱的究竟是哪出?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這是在和老板爭風呢!
這個發現讓他變得愈發的畏手畏腳。散了會汪赫就快步跟上宋華楠。
宋華楠走在人群最前面,正邊走邊將他卷在腕子上的衣袖放下來,系上袖扣。
那款天梭還是露在他的袖子外面。他的手型好看,戴什麼都可以戴出不一樣的氣質來。
宋華楠見汪赫欲言又止的模樣,只是挑了挑眉,示意他立刻說。
汪赫使勁的點了點頭,這才戰戰兢兢的問「大哥,你是不是送錯表了?」
說罷,汪赫還伸手指了指宋華楠腕子上的表。
宋華楠順著他的指尖看了一眼,頓時就明白了他在說什麼。
「你想要我手上這一款?」
「不是要,我就是問問。你看我怎麼可以戴的比你都貴……」汪赫說著撓了撓頭。
「你是不是爺們兒?怎麼淨想些有的沒的!」宋華楠一巴掌拍到了汪赫的背上,沒好氣的教訓他。「沒人可以看不起你,尤其是你自己。」
宋華楠很少用這樣的語氣和他說話,他听著也是在理的,就死命的點著頭。
可是這疑問還是擱在心里。
「大哥……」
「這表,你要我也不能給你,這不是你能戴的。你就安心戴著手上的吧。」
汪赫記得宋華楠當時是這樣說的。
汪赫想破了腦袋,想了千萬種理由,也沒有將這表聯系到宋華楠剛訂婚的未婚妻身上。他比誰都清楚,這兩個人的關系,冷漠疏離僵硬……適合一切不好的詞匯。
所以當後來,他听宋華楠說起,這表是葉笙歌送的生日禮物時,著實也被驚到了。
他沒想到的是葉笙歌的主動,更沒想到的是宋華楠的態度。
甚至用她送的表取代了自己原先準備的,更為金貴的表!
那時候他就知道了吧,在宋華楠的世界里,其實有什麼已經變得不再一樣了。
那時候他是唯一一個知道宋華楠和葉笙歌訂婚的外人。宋華楠從來不會瞞著他這些事情,就像宋華楠昨天打電話過來要他晚上來接機,他略帶沙啞的聲音隔著大洋彼岸而來,平靜的告訴他葉笙歌失明了。他說汪赫,明天你看到的時候不要表現出驚訝,不要表現出傷心,也不要張揚。
汪赫壓抑著自己的震驚連聲說著好,可是掛上電話的那一瞬間卻像是整個人都被抽光了力氣,他癱坐在宋華楠的椅子上,久久回不了神。
葉小姐看不見了?
他都不敢想象,宋華楠是怎麼消化這個消息的,而葉笙歌,又是怎麼承受這個打擊的。
那雙漂亮的眸子難道以後都要被黑暗籠罩了?
天妒紅顏。
汪赫當時腦子里反復閃過的只有這麼一個詞。
?
汪赫站在接機的人群里,並沒有像其他人一樣翹首以盼,他甚至有些緊張,緊張的不停的深呼吸著,他還是無法調節出適合的情緒,去面對宋華楠,更面對葉笙歌。
雖然葉笙歌看不到,他還是希望自己可以笑著去迎接他們回來。
正想著,他看到那對男女,正從VIP通道里走出來。
皆是休閑裝示人,宋華楠黑超遮面,沒有西裝革履,顯得人情味十足,也顯得年輕很多。
葉笙歌挽著宋華楠的胳膊,素白的小臉上也架著黑超。
若不是知道,他是絕對不會將這麼一個美好的身影和那麼殘忍的字眼聯想到一起的。
仔細分辨也是可以看出來的,葉笙歌每邁開一步時的猶疑試探。
汪赫記得葉笙歌以前走路的姿態,帶著宋華楠的風格,每一步都走的干淨利索,他們的行事風格潛移默化中變得那麼相像。
宋華楠小心翼翼的護著身邊的女人,邊抬頭去尋著汪赫的身影。
汪赫愣了愣,連忙抬手去揮舞著手臂,邊揮手邊跑過去。
宋華楠帶著葉笙歌一步一步朝他走近了,遠遠地,早就看到葉笙歌已經對著自己的方向揚起了嘴角。
她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汪赫會出現在自己的面前,所以在宋華楠對她說我看到汪赫的瞬間,她就早早的就拉扯出一個笑容。
汪赫只覺得心酸。
他張口就有些哽咽,宋華楠飛速的沖他使了個眼色。
他點點頭,立馬調整自己的情緒。
「葉小姐,我來送你們回家。」
「謝謝你。」笙歌還是在笑著。
黑超擋住了她的眸子,但是汪赫知道,那鏡片後面,一定仍是一片光彩灼灼。
眼楮是心靈的窗戶。
心既是美好的,眼又怎會不好?
葉小姐的眼楮,一定會好起來的。他堅信!
?
宋華楠打開車門,扶住車框。葉笙歌在他的臂彎下一點點挪進後座。
宋華楠知道,她這一路都在緊張。
上飛機之後,她緊緊握著宋華楠的手臂不肯撒手,宋華楠打趣她「葉笙歌,你再不撒手我就該尿褲子了。」
笙歌一听大窘,連忙放手。
「你怎麼不早說?」
「你很少這麼膩著我,我當然是能忍一刻是一刻。」宋華楠語氣正經。
「當自己是忍者神龜啊?」笙歌撲哧一聲就笑出聲來。
這是她上飛機之後第一次那麼自然的笑出聲來,見她笑出來,宋華楠的心總算是放下來了。
他說「笙歌,我們只是回家。」
笙歌沒有答話,她會意的點點頭。
她知道宋華楠的意思,他們只是回家,回家是不需要想那麼多的,不需要緊張的。
汪赫穩穩的發動了車子,引擎清亮的聲音像是被吹響的號角。
汪赫什麼都沒有問起,他邊開車邊向宋華楠匯報著公司的事情。
笙歌听得出來,宋華楠很滿意這些日子汪赫對公司事情的處理。
汪赫說著說著也忍不住開起宋華楠的玩笑。
「大哥,公司里的同事都說。宋總什麼都搞得定,卻對老婆束手無策。」
宋華楠听罷,冷哼一聲,轉頭去看葉笙歌。
葉笙歌摘了黑超,將頭轉向車外,她的眸光隨著璀璨的燈火一閃一閃的,就好像城市的霓虹都被她納入了眼底一樣。
她在微笑。
「女同事們整天都在盼著宋總什麼時候回來,說是整個公司連個養眼的人都沒有了。」汪赫接著說。
葉笙歌依舊沒有轉過頭來。但是宋華楠也听得了她的一聲冷哼。
汪赫像個孩子一樣咯咯的笑起來。
整個車廂的氣氛輕松又愉快,與他來之前預想的那樣截然不同。
車子下了高速,慢慢駛向錦繡山莊的方向。
隔著老遠,那一束一束白柔的光就在漫過來。
車子像是駛進了燈海。
這一片從無人問津的荒地變成現在這樣耀眼奪目,幾乎都算的上是A市的一大景致了。很多劇組都私下聯系過汪赫,婉轉的表達了想在這里取景拍攝的意願。
可是汪赫一口就回絕了。
他知道宋華楠一定是不會同意的。
錦繡山莊是他心上的一片寧靜,只屬于葉笙歌的寧靜。
這一條被燈火點綴的路是通往錦繡山莊的唯一道路。
沒找到葉笙歌的時候,宋華楠說過,「我把這里點亮,那麼即使整個世界都黑了,她也不會找不到回家的路。」
當時宋華楠的語氣滿是悲愴,听得汪赫格外的動容。這會兒他在看一眼後視鏡中葉小姐,心上的愁緒又在一點一點渲染而開。
他把世界都點亮了,她的眼楮卻熄火了。
宋華楠把兩邊的車窗都打開了,他說「笙歌,把手伸出去。」
笙歌听話的將手伸出去,隱隱的,她像是觸到了什麼。
宋華楠看著她將合攏的五指慢慢的張開,有晚風攜著光影從她的指尖穿過。
「模到了嗎?」他問。
「模到了。」她答。
「是什麼?」
「家的溫度。」
今天一更,大更推到下周二,大家見諒,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