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瞳撇了撇嘴,終于忍不住揚起一抹笑。
似乎,從見面到現在,只有這一刻的徐小海,才是她熟悉的。
Kevin,那個總是強調讓別人喊他Kevin的徐小海。會穿著黑到發沉,紅到發艷的球衫,會穿著破爛到扔在地上都沒有人要撿的仔褲,帶點不羈,帶點無厘頭,帶點不正經……
這才是徐小海呀。沒有西裝的禁錮,沒有身份的壓迫。
她想起那個陽光熱烈的午後,她和師傅一起把徐小海帶到戲團去介紹給大家認識。他往戲台上一站,沖著一大班子的姑娘,薄唇一翹,桃花眼一眯,整個戲團都變得沸騰起來了。
他悠悠的聲音,在鬧哄哄的唏噓聲里依舊清明。那句千年不變的台詞也依舊讓李瞳嗤之以鼻媲。
「你們以後可以叫我Kevin。」他如是說。
也許是他的表情表作祟。這句話明明沒有笑點,可是依舊把全場的姑娘惹得哄堂大笑。
只是後來,好像誰都不愛叫他Kevin。
也許是徐小海太過順口,也許是那群姑娘有意要逗他重復那句台詞。
李瞳一開始對這浮夸的徐小海沒有一點點的好感,可是不得不承認,他來了之後,沉悶的戲團真的歡月兌不少。
這一晃,他們從兩看相厭到現在更深層次的兩看相厭竟已過去這麼多年。
可是細想來,除了知道他叫徐小海,有一個並不難听的英文名……她對他的了解,幾近空白。
徐小海經常不動聲色的就消失一段時間,又不動聲色的回來。
李瞳曾問過他去了哪里,他對她打過一次哈哈之後,她就再也沒有問過。她想,每個人都有自己不想提及的部分,就像李家之于她一樣。
可是,對于徐小海,李瞳從來不對他掩飾自己對那個家的厭惡。
徐小海雖然平日話多又不正經,可是一到這樣的時候,他算得上是一個很好的傾听者。
後來,她像是習慣了訴說,而他,似乎也比較習慣傾听。
漸漸的,她成了他面前的小透明,可是關于他的世界,她卻連冰山一角都沒有模到。
難怪,徐小海經常會說「李瞳,你都不關心我。」
可是,如果她提早知道了,他就是那個相親時被自己放了鴿子的徐家公子,他們之間的關系,還會不會這樣的好……
徐小海松了手,他看著李瞳驚詫的表情,忍不住想笑,卻又怕真的惹到她。
老爺子在兩個身邊,慢慢的踱著步,整個木屋都被這細微的聲響震顫的嗡嗡的。
「瞳瞳啊,今天你就和小海一起出席墨兒的婚禮吧。」
李瞳的掌心收的緊緊的,全身的骨骼和肌肉都僵死了。
這樣的狀況,顯然在她的意料之外,更不在她能夠掌控的範圍之內。
尤其對方,還是徐小海。
如果換了不是徐小海,是任何一個王小海,張小海……她都可以立馬轉身走掉,老爺子的面子,她想給就給,不想給也大可不必給。
可是徐小海呢,他的感受,她不能不顧及。至少,如果她現在這樣轉身走掉,他大少爺的面子一掛不住,又消失個把月,她找誰去嚴刑拷問。
正想著,徐小海身子微微一欠,臂彎輕輕一攏。
「三小姐,我的榮幸。」
他眉宇里的勝券在握讓李瞳懊惱,換了任何一個場合,她絕對一掌拍過去,甩在他這乖張的臉上。
她沒有馬上應承他,而是賭氣似地移開了目光。
木屋北邊的窗子低低的。
外面是一片深綠的松林,陽光落盡來,林間的霧氣在一點點的消散……光影繚繞之間,多像是人間仙境。
她靜靜的看著,自然沒有將那一雙人兒遺落。在那個安靜至極的環境里,他們的身影,也是契合至極。
女子嬌笑連連,男子悠然而立。
一米陽光晃過來,映照在那張清俊的臉上,他閑閑的一回頭,卻像是瞬間扼住了李瞳的呼吸。
林言澈。
真的是林言澈。
老爺子的拐杖在木質地板上敲了敲,聲音鈍鈍的,就好似李瞳此刻的心情。
「瞳瞳,你愣著干什麼?」
耳邊一片模糊,她只是看著那個女子臉上的笑,那遙遠呢的笑聲就好似可以穿透她的耳膜。
林言澈的身上,是那襲她再熟悉不過的伴郎服。
果然,只有他,可以將這西服的浪漫與優雅發揮到極致。她早該猜到的。
她低頭望了望自己身上的長裙。明明,是自己穿著與他匹配的伴娘服,可是,站在他身邊的人,終究不是自己。
她揚手,繞進徐小海的臂彎里。
「我們走吧!」
高跟鞋套在腳上,李瞳每一步都走的很慢。而徐小海,好像也沒有完成從運動鞋到皮鞋的華麗逆轉。
厚重木門「咿呀」一聲被合上,李瞳立馬就抽了自己的手。
徐小海看著她臉上嫌棄似地表情,忍不住就哈哈的笑起來。
這笑聲驚擾了林間的一片鳥兒,卻沒有驚擾湖邊的那一雙人。
她仰頭,去瞪著徐小海。
徐小海有些心虛似的,目光落到她薄紗鏤空的禮服上,「你穿這麼少,不冷嗎?」
冷?是冷,這林間的風冷得幾乎要刺進她的肌骨中去,可是再冷,還能比心更冷嗎?
「喂~~~」徐小海的聲音弱弱的,「你能別這樣看著我了嗎?」
李瞳哼的一聲,揚手隔著西裝光滑的材質,狠狠的掐了他一把。
「啊!!!!」
「徐小海,別以為你是徐家的少爺我就不敢動你。」
?
林言澈听到那聲叫喊,在這個寂靜的林子里,格外的突兀。
像是得到某種召喚,得到某種指引,他下意識的回過頭去。
不遠處那個女子,雙手提著長裙,一階一階從台階上邁下來。也許是因為穿著高跟鞋的緣故,她低著頭看路,每一步都是小心翼翼的。烏黑的長發輕挽在耳後,隨著她的步子一跳一跳的。
身後有繁盛的林葉做背景,這樣子,多像是誤闖的精靈。
他想起那抹蕾紗握在手上時候柔柔的觸感,那麼長的裙子,縴弱的她穿著竟然還正合適。
她身後的那個男子,追了上去……
「看什麼呢?」身旁的蔣麗莎推了推他。
林言澈回過神來,搖了搖頭。
「沒想到A市還有這麼一個好地方。你說這兒像不像我們那會兒學校後面的叢林。」
林言澈「嗯」了一聲。
那片樹林,據說是華人留學生的情侶基地。可惜,他一次都沒有進去過,倒是蔣麗莎,是那片林子的常客。她的男朋友隔三差五的換,但是第一次約會的地兒,倒是很專一。
也許蔣麗莎也想起了那一段青春風流的歲月,她笑起來,跟著舒展著身子,伸了一個懶腰。
「我好久沒有出來放松一下了。」
「最近很忙?」
「再忙,參演你新戲的時間還是有的。」蔣麗莎目光赤忱,毫不遮掩的看著林言澈。
林言澈看了她一眼。
她哈哈的笑起來。
「林言澈,我又不吃人。別跟看怪物似的看我。」她玩笑著,頓了頓。「我知道舅舅找過你,我也知道舅舅找你也沒有用。」
蔣麗莎盯著林言澈。他的發尖沾染了陽光的顏色,他的側臉很好看。可是此刻他的唇角緊緊抿著,像是她所提起的話題戳中了他的悶點。
林言澈沒有說話。
「你軟硬不吃的毛病也不知道是誰給慣出來的。我反正是沒法子治你了,我就問你一句,我到底是哪兒不合適?」
蔣麗莎問罷,張開了雙手在林言澈的面前輕輕的旋轉一下。裙子開叉開得極高,她一轉動,兩片裙擺就翻飛起來。
她背部在外的那片肌膚,宛若潔白無瑕的玉。
蔣麗莎,就像所有雜志形容的那樣,性感張揚的像是一只豹。
這是一種從骨子里散發出來的性子,與演技無關。
不是她說要改,就可以改掉的。更不是一兩件衣服轉換之間就可以遮掩的。
一個演員,其實最怕自身帶著一種抹不去的氣質。而蔣麗莎偏偏就是這一類人的典型代表。
為此,她的戲路不寬,林言澈要的感覺她駕馭不了。
哪兒不合適?
「哪兒都不合適。」林言澈移開了目光,語氣淡淡的。
「喂!林言澈!」蔣麗莎輕喊一聲,半分氣惱,半分嬌羞的去捶打林言澈的肩膀。
「麗莎,我說認真的。」
「那什麼樣才合適?」蔣麗莎不死心。
林言澈轉頭,還來不及回答她的問題,就听見湖那邊宋華楠一行人在大聲的喊他的名字。
都不知道為什麼,宋華楠似乎格外不待見蔣麗莎。
剛剛他還在吼他,「臭小子,別隨便帶個女人來敷衍我們。」
林言澈笑了笑,卻惹得宋華楠更為光火。
「你以為我和笙歌是白痴嗎?你的口味還能變這樣?別給老子裝蒜。」
這個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關心人的方式都永遠比別人特別一點。
可是,他可不就是故意的。
至于故意的點在哪里,他自己都不知道。
昨晚偷懶,白天難產,實在抱歉,發文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