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印象里,女乃女乃很舍不得花錢,卻也是愛美的。攢了一些錢,也會給自己買些衣服。每個月有兩百塊退休金,每次取回來女乃女乃總會連著原有加在一起認認真真的數個好幾遍。記得高一的時候,那天放學回家女乃女乃正站在鏡子前,見她回來,連忙問︰「舒真啊,來看看女乃女乃這件衣裳怎麼樣,漂亮嗎?」
何舒真瞄了一眼,樣式還好,只是線頭很多,上前模了模料子,一看就知道是劣質的材料。隨口說道︰「還好吧,多少錢?」
「整好一百,那老板娘說這是高檔貨,本來說要一百二的,不過看我是老太太,就給我算便宜點。」女乃女乃拿著衣服喜滋滋的在身上比劃著。
心里一聲唾棄,那老板娘也太黑心了,連老太太都騙。這種衣服頂多三十元,雖然有些不喜歡女乃女乃花錢這樣隨意,但瞧著女乃女乃開心的模樣,何舒真也不忍心潑冷水,于是點點頭回了房間。
往事想來也很是心酸,那時的她不明白,可現在的她早已理解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即使是年過花甲的老太太。爺爺去世得早,女乃女乃這麼多年來孤身一人任勞任怨,雖時常有抱怨,但也是人之常情,何舒真不知道自己當初是怎麼想的,怎麼會一听女乃女乃抱怨,就煩得跟她大吵呢?
眼淚就那麼不休止的落著,她不知道用什麼詞才能形容她此刻的感受。心就像被帶走了一塊,隨著逝者離開,再也找不回來了。上學時,老師常說‘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言而親不待。’她很有感觸,那時就暗暗下定決心要好好贍養父母和女乃女乃。然而世事往往難以預料,當初誰會想到,她這一走就是七年呢?
晚飯時,三姑六婆湊在一起聊七聊八,雖然個個哭得眼楮紅腫,但依然不妨礙聊天的興致。何舒真卻沒有興趣听著,草草扒了幾口飯,吃在嘴里索然無味,于是一人來到靈堂,靜靜的燒著紙錢。
「我早料到你會後悔。」陶怡臂上衣袖別著一個小白布條,倚在門上。
何舒真抬起頭,臉上的淚已經被風吹干了。陶怡變化不大,至少何舒真一眼就能認出來。兩人多年不見的閨蜜,再次相見卻是這樣的一個悲傷的場景,何舒真點點頭︰「早該听你的,回來看看。」
「你也別太難過了,雖然還有遺憾,但至少你女乃女乃在人生的最後一段時光里是快樂的,滿懷期望的。你不知道,這幾年,也就只有這幾個月我看到她的時候,她是滿臉笑容的。你給她買的那件衣服我也看到了,她經常穿。逢人就夸你孝順,有出息了還不忘她這老太太。我從小就沒有爺爺女乃女乃,你女乃女乃待我如孫女一樣好,你沒消息那段時間,她日益憔悴,我看著都難過。前些天,在菜市場見著她,她還對我說你就要回來了,到時候去你們家找你玩。誰知道……誰知道……」陶怡低頭抹了抹眼角的淚痕,半響沒有說話,而後抬起頭吸了吸鼻子,「你看我,本來是要安慰你的,沒想到自己就控制不住了。」
「沒關系,這些年,還要感謝你照顧我家人。是我不孝,你說對了,我後悔了,深深的後悔。」
「我們倆之間還需要說感謝的話嗎?除了我爸媽,你和唐雯、倩瑤她們就是我最親的人,你不許跟我這麼見外。」
何舒真隱忍的淚又毫無征兆的落下,陶怡走過去,攬過她的肩,讓她靠在她的懷里。陶怡一下一下的拍著懷里正在抽泣的人兒的背,就如七年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