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藏在清揚懷里,慢慢地冷靜下來。就算她坦白相告,他會接受嗎?會不會像許仙看到顯形的白娘子一樣?素衣苦笑,也許換做自己,也未必會接受這樣匪夷所思的事情。心頭瞬間涼下來,靜靜地躺著,再也沒有一絲力氣。
黑暗中的清揚察覺到素衣的反常,摟住她冷下來的身子,不安的問︰「怎麼了,素衣?」
素衣轉過身去臉埋在枕頭里,悶悶地說︰「沒什麼,我想睡了。」
清揚強把她轉過來︰「你情緒不對,你生氣了?是因為我冒犯了你?」
素衣沒有心情應付︰「別問了,睡吧。」
清揚撐起身,固執的問︰「有什麼不能告訴我的?你告訴我,或許我不會幫上多少忙,可我一定會站在你身邊,不讓你一個人承受痛苦憂傷。」
素衣吸吸鼻子,悠悠的問︰「我可以相信你嗎?」。
清揚急得就差賭咒發誓了︰「不管什麼情況我都會陪你一起。」
素衣在黑暗中低低地說︰「也許听完我說的話,你就不會這麼說了。也罷,告訴你吧,省的我一個人苦苦掙扎。我後面的話太過離奇,如果你接受不了,我也不怪你。只是請你別再告訴第二人,包括我的哥嫂。」
清揚听她說的鄭重其事,不由緊張不安︰「我發誓,今夜的談話必不告訴他人,如違誓,就叫我••••••」素衣伸手捂住他的嘴,不讓他說出詛咒的話。即便你違背誓言,她又怎肯他受到誓言中的傷害?無非自嘆一番而已,而後還是要想方設法活下去。
素衣低低地問︰「離夜會不會醒?不如你去喂他一些助眠藥物。下面的話太過秘密,我不想給外人听見。」
清揚盡管知道離夜昏迷不醒,短時間內不可能醒來,但是看到素衣說的凝重,還是依言下榻去處理了一下。回到榻邊,素衣已經披衣坐起來,清揚坐上榻去擁住她;「說吧,素衣,我听著呢。」
素衣憂傷的聲音響起︰「或許你不相信,真正的林素衣已經死了。我叫卓爾,是來自千百年後的一個幽魂。在我們那個時代,交通、通訊、物質各方面都比這個時代先進得多。即使遠在萬里,也可以通過手機、網絡隨時聯系,手機傳播的是聲音,網絡連圖像也可以傳送,與人說話雖在萬里之外卻猶在眼前。那兒有在天上飛的飛機載人,有在路上跑的火車、汽車,海中有輪船、汽艇,這些交通工具最慢的也可以一日跑個一千里地,哪里會像馬車那樣慢騰騰的一日跑不了多遠。在來到這兒的前一天,我還剛從千里之遙的外地回到家中。我就是給汽車撞上去,才到了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那時林素衣剛投繯自盡,醒過來就是我了。我很害怕,這個世界對于我來說太陌生。于是我托詞失憶,原本想著從許家出來就自己找一個地方自己養活自己,直到能回到我原來的家中為止。可是,大哥極為疼愛素衣,不讓我搬出去。後來的事你都知道了,也不用我多說了。與你發生的這一段感情是意外,你該記得,我躲避過,退卻過。」
黑暗中清揚一言不發,素衣嘆口氣,終是奢望啊,有誰遇到這麼匪夷所思的事情仍能不動如山?也難怪他改變初衷,也好,心死了,就一心一意去找尋回家的路吧。雖是如此想,心中卻難掩悲傷,淚水悄悄地流出來。抬手拭去淚水,挺直腰身坐起來,離開清揚的懷抱,不是自己的,終究不是自己的,何必貪戀那一霎時的溫暖。「我此次離家,本就是想尋找奇人異士,想確定一下未來,當時我想,如果能確定自己的未來,我願意與你一起去承受余生的風風雨雨。現在看來,也沒有必要了。我只有一個請求,請你替我保守秘密,我不想家人為我擔心,也不想被外人視作妖怪。我會和慕楓一起去,你,好好保重,也許再見無期。」語氣盡量和緩平靜,可是想到和清揚再無見面的機會,心如刀割一般疼痛,淚流的更急。
「為什麼?我說過會和你一起去,一定和你一起去。」
素衣苦澀的說︰「你不必守諾。因為我不會再和你有什麼瓜葛。我從來以為分手的男女不可能成為朋友,除非已經不愛了。請你放開我,你接受不了這樣的事本在情理之中,你不用覺得不起我。」
清揚用力抱住素衣︰「你說的事太過離奇,我正在驚奇。不是接受不接受得了的事,而是不管你是誰,我都愛你,無關乎皮囊是誰的。」
素衣肆無忌憚的哭出來,壓抑太久了,終于可以宣泄一下自己真實的情緒。
清揚輕拍著她,「別哭,素衣,以後有我。」
抽抽搭搭地哽咽著,攀住清揚的脖子,清揚輕輕的摟住她︰「那一世,你多大了。」
「二十七歲。」
「你一心想回到原來的家是不是有牽掛的人?」清揚吞吞吐吐的問,「你嫁人了?有孩子丈夫讓你牽掛嗎?」。
「我沒有結婚,曾經有過一個男朋友。在我們那兒,都是晚婚,像我那麼大沒結婚的很多,有些晚的拖到三十多歲呢。我二十四歲才大學畢業。嫌我比你大嗎?」。
「真要說大,我怕是比你大上幾千歲。真好,素衣,我好怕你會有愛的人了。」清揚低頭親親她,「大學?是女子學校嗎?」。
「不是,那兒男女同班同校,都在一起接受教育,平等對待。」
清揚疑惑的問︰「在一個屋子學習?」
「是。」素衣的心情已經平靜下來。「我們那兒男女平等,一同受教育,一同做事。清揚,如果你能到我的家鄉看看,你會發現有很多比我優秀的女孩子,或許你只是被我不同于這個時代的思想吸引,其實說不準你沒有想想中的那麼愛我。」
「胡說,不管有多少好女孩,你只有一個。」清揚抱緊她,「在那一世,你有兄弟姐妹嗎?」。
「沒有,我是家中獨女。那個時代,法律規定一夫一妻,當然也有男人在外面養女人,不過,那只是極少數,是要受到譴責的。男女雙方如是過不下去,可以離婚,各自去組建新的家庭。幾乎所有的家庭都只有一個孩子,不管是男是女。我的父親是公務員,相當于官員,我的母親是一家企業的高管,已經退休,我在一家外資企業上班。我的父母對我很好,費盡力氣培養我,在畢業之前我不停的學習各種技能,因為我父母告訴我,他們不能永遠照顧我,只有學會自食其力才能在那一種環境下不依靠他人都能生存下去。」說著流下淚來,「我想他們,一年了,也不知他們過得怎樣。」
「你的父母真好,別傷心,他們知道你過得好一定很開心。」清揚忽然想到一個問題,「素衣,如果有一天你回去了,我怎麼辦?」
「來不是我要來的,走又豈是我能選擇的。本來我了無牽掛,走一直是我的心願。所以,我一直刻意避開感情,不想糾纏于其中,怕它會羈絆我離開的步伐。後來,遇到你,我就想求個心安,能在這里一世也好。我怕自己把握不了未來,我怕某一天我不再是我,我們再見無期,那樣又將叫我面對怎樣的絕望。而你,如果留情與我,如果到了那一天,你又將如何?所以我們適當的保持距離吧,在未確定之前。」
「晚了,素衣,我已經陷進去了。不要推開我,我們一起找尋。如果確定留下,我們一生一世不離不棄。如果要走,帶上我,反正在這個世上我再無親人。」
素衣破涕為笑︰「你以為是旅游吶,說帶上你就帶上你,想啥時候走就啥時候走?我怕結局不是我們想要的。」
「不怕,素衣,我會握緊你的手,你別想離開我。如果那樣,我上天入地也要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