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葦吟 第四十一章 笑書神俠

作者 ︰ 安璧城

沉浸在無邊無際的痛苦之中,我闔上了雙眼,順手掏出了一柄藏匿于衣袖中的玉梳,朝咽喉凌然一刺

閉眼的間隙里,朝星月望去最後一眼,他清冷嚴峻的容顏,恍若霜雪中凌然獨綻的一枝冰海棠,美麗,卻寡淡絕情。

他站著一動不動,眸光清冷猶如冰封,我從中窺探不出一絲一毫的情感。

絕望之中,我慟哭著闔上了雙眼,頸上撕心裂肺的疼痛之感傳來,恍惚中,有人霸道的奪去了我手里的玉梳,一雙柔情款款的手臂扶住了我的腰肢,在耳畔深沉呢喃道,「為了星月而死,真是蠢得不能再蠢了」

我竭力睜開眼楮,想看一看救我之人的容顏,然而月光傾瀉直下,他的眉眼被籠罩了淡軟清芷的光輝,耀目斑駁,映得我知覺深處一片恍惚。

終于,我支撐不住,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她醒了,她醒了」有一個少年在耳畔狂喜呼喊著,我無邊無際的睡夢仿佛被捅破了一個洞,「謝天謝地,她醒了,終于醒了」

我不是已經死了嗎,我記得那柄玉梳精確無誤的對準咽喉插了下去,驚天駭地的疼痛從體內隱約傳來,陰影處,星月冷笑看我割喉自裁,紋絲不動,猶如一個冷血的雕塑。

想到星月絕情的眼神,我痛楚地搖了搖頭。

「大哥,她好像連睜開眼楮的力氣都沒有了,怎麼辦,用不用去鎮上找個郎中?」有人急切絮絮道,聲音清芷稚女敕,當是個少年人。

嘩啦一聲,一瓢冰冷的雪水澆上頭頂,我凜然打個顫栗,少年大呼道,「大哥,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薄姐姐」

又听得有人嘲謔道,「她不是沒有睜開眼楮的力氣,她是沒有睜開眼楮的勇氣,我澆的這一瓢雪水,就是給她醒醒神,這世上有些人根本不值得為他傷情。」

他的聲音邪魅而溫柔,絲絲縷縷的嘲諷之意,躍然其上,我皺了皺眉頭,支撐著睜開雙眼。

這是一座巨大晦暗的山洞,洞口熊熊燃燒一圈篝火,地面上散亂鋪著獸皮,牆壁上細筆描摹飛天聖女的畫像,古舊而華美。

洞口處,臨風玉立著一位絕美少年,听見我爬起來時發出的窸窸窣窣聲音,少男轉過了身子,他冰綠暗瞳,肌如雪玉,唇角一枚隱約可現的朱砂痣,嫣然一笑,頓時顛倒眾生,日月晦暗。

是鶴軒,又是鶴軒。

我嘴唇慘白如雪,低聲道,「你救了我?」

「鶴軒大哥不單單救了姐姐,還救了我呢」鶴軒高大挺拔的身側跳出一抹黃影,也是個俊逸伶俐的少年人,略短了幾分年齡,身著一身淡黃色衫子,雙眼爍爍如星。

我大喜,張嘴笑道,「陳落,你也被四皇子救出來了?」

陳落乖巧的點了點頭。

我朝鶴軒望去,「謝謝」兩個字縈繞在唇邊,但就是說不出口。「四皇子你……你救了我和陳落兄弟兩條性命,我……」

「別說那些肉麻兮兮的話了」鶴軒輕一揮手,斬釘截鐵般的打斷了,「我救你,不是因為我喜歡你,也不是因為我想幫你,本皇爺只是想證明給你看,你的聰明才智在我鶴軒眼里就猶如腳底踐踏的泥——分文不值,大皇兄或許眷顧你的才貌,而本皇爺追求你,只是為了征服你,這句話,請你記住。」

鶴軒的瞳仁隱約散發著霸氣的光耀,我氣得差點一口血噴出來,剛想辯駁卻牽掣了傷口,頸上一陣痛楚,不禁齜牙咧嘴。

陳落立在一側,凝眉道,「大哥,你為什麼要這樣說,剛才姐姐昏迷不醒,你急得失魂落魄……」

「住嘴」鶴軒劍眉一挑,「我辛辛苦苦把你從天牢里救出來,不是為了听你說廢話的」

陳落立刻低下了腦袋,「哦,我知道了,不多嘴就是了,大哥你別生氣。」

在鶴軒的威儀之下,桀驁不馴的陳落就像一個順服乖巧的鄰家小弟,我睜大了眼楮,猜不透鶴軒給陳落灌了什麼迷魂湯。

「我……」苦苦支撐著還想說些什麼,可是渾身如空,一點力氣也沒有了。

現在,我只想昏昏沉沉睡一覺,可是眼前兩個大男人逛游來逛悠去,我又怎堪忍受在密切注視下安然睡倒?

僥天之幸,就在這個時候,鶴軒冷冷掃了我一眼,輕一拽陳落的衣襟,「咱們走吧,和這個蠢女人呆在一個山洞里就感覺氣悶」

陳落挨挨擦擦了一陣不肯走,好容易被鶴軒拽了出去,離了洞口大老遠還听得他嚷嚷,「大哥,剛才薄姐姐昏迷不醒,你都快急瘋了,如今她人醒了,你為何又表現的如此冷淡,莫不是《兵法》里說的,對待敵人要若即若離,欲擒故縱?」

遙遙的,鶴軒聲音傳來,「你看的是哪門子的《兵法》,怪不得一下子就被大皇子逮著了」

翌日黎明。

翠竹墨痕,蜀繡殘翅,秋風寒凜,碧水藏神。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蒼涼渡口,我們三人皆穿著一襲墨黑斗篷,孑然浩渺,淚落沾襟。

陳落眼楮周圍略微有點紅腫,儼然是昨夜哭過了,他痴痴睇著我與鶴軒,痛心疾首道,「昨天我還以為自己總算有了哥哥,有了姐姐,有了家人……可是今天卻要東渡扶桑,去一個連我都不知道是什麼的鬼地方哈哈哈,老天爺就是願意跟我開玩笑啊。」

「你不得不走。」鶴軒眸子里閃過歉疚,「你要是留在大銘朝,恐怕大皇兄是不會放過你的。」

陳落仰面長笑,「星月是惶遽我顛覆屬于他的皇位,勞煩你帶一句話給他,我陳笙珞終有一日會重履大銘朝,到那個時候,我必定雙倍奉還他賦予我的屈辱」

陳落他叫陳笙珞?一個似曾相識的名字。

我凝眉朝陳落望去,他劍眉星目,才十三四歲年齡就出落得伶俐俊逸,清芷芬香的笑容,明媚猶如朝陽,如果不是那日給他敷藥,親眼瞧見他肩膊上密密麻麻的傷痕觸目驚心,讓我一陣膽寒,我打死也不敢相信他是一個訓練有素的刺客。

倨傲猶如星月,竟然會惶遽一個乳臭味干的黃毛小孩,陳落,或是陳笙珞,他究竟有怎樣的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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