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朋瞞著岳母娘,去了協和醫院排隊掛號,出發的時候,小芳還沒有睡醒,他悄悄地出門,悄悄地帶上門,趕著一路的清涼,踏著昏黃的夜色,向著一個忠誠的目標邁進。
站台上沒有幾個人在等,時間已經到了夜里十點二十分。
大多數的公交汽班車都停開了。
王朋去車牌廣告牌上去看,只有一趟末班車在晚十點二十開,應該在兩分鐘之後過來接他。
果然來了,不知還能不能趕上末班地鐵,王朋被一種莫名的迷茫吞沒了!他寧願汽車慢些開,到東單還早呢!
可是,路上行人少,過路車也少,班車成了他的專車,載著他一個人向終點沖去,司機回頭給了他一個奇怪的眼色,是讓王朋感到榮幸呢,還是司機自己榮幸呢!
讓鬼猜去吧!
王朋背著一個包,里面放著岳母娘的就診卡和身份證,還有她的一個病歷本,他抖起脊背晃了晃,有些分量,似乎還有一瓶水,謝天謝地!
安檢的小姑娘沖他打了一個免檢的手勢,王朋一看,原來,他們把安檢的家伙都收起來了,「緊走兩步吧,先生,不然就趕不上末班車了!」王朋匆忙刷了卡, 地跑下去,迎面沖過來涼爽的風!
天呢,末班車還在!
王朋飛一般地跳進車廂,奇怪,沒有人搶座位?原來空蕩蕩的車廂里只有他一個人!
「爽!超爽!今晚的地鐵世界屬于我自己!」
王朋興奮的有點膨脹,不一會就來了點迷糊,想咪一會兒嘛!?
! ! !
空蕩蕩的車廂一陣咆哮!把眼前的夜空撕成一綹一綹的昏黃,在王朋的眼前飄來飄去,把他的睡意驅趕得無影無蹤。
恍恍惚惚的,車停了,上來了一個人,像個母的,鼓鼓漲漲的肚子像個皮球,要不是有一件凌空飛起來的黑色的大號的風衣把那個皮球罩住,王朋還真擔心那滾圓的皮球會滾向自己,把自己砸成肉泥,他驚悸不已,出溜地挪了挪,靠在一個有把手的邊上,喘息甫定,才瞧見那個似乎像個母的人,啊,是人,母人,碩大的頭,嘴唇厚度有好幾個公分,根根刺蝟的刺一樣的頭發,生硬地在空中沖撞,要把車廂的空氣刺出無數的血洞,王朋嚇得不敢再看,索性要閉上眼楮。
突然,母的人身後又來一頭公的,比母的高出兩頭,身子正常得奇怪,頭顱巨大得驚人,肩膀在頭顱下面似乎萎縮成了兩根棒骨,鼻子高挺在中央,宛如平地上突兀而起一塊巨石,且壁立千尺,顴骨高大,眼窩如盆地,顴骨則如臨海蔓延很長的沙灘,地勢卻越來越高,那雙腳步一動,就像托起一個怪物在動。
王朋徹底地被嚇癟了!縮在座位上,連氣都不敢出了,雙手抓牢把手,都快抓出水來了。
一路驚魂不敢著窩的王朋,一路心驚膽戰地走來,到那個協和醫院的掛號大廳里,更是驚奇地無法相信。
這是凌晨十二點,王朋以為大廳里一定是大門緊鎖,他原本準備找一個暖和一些的住院部一類的地方躲個二三個小時,再到這里排隊的,誰知,大廳里已經是…已經是……哎呀,那樣了……
大廳里一片狼藉,軍用的小帆布單人床,折疊的躺椅,一張接一張,一把挨一把地錯亂地擺放在一片,把一個大廳佔得嚴嚴實實,在六個掛號的窗口前擺開了三大溜,單人床上和躺椅上都躺著或者歪著睡覺的人,個別的在玩著手機,還有幾個在聊天,一條鐵欄桿把他們圈在里面,鐵欄的外邊,四五個人在走動,王朋走過去,門口一個老太太,頭戴小黃帽,凌亂的頭發在帽子外飛舞著,一會兒喊一句「租躺椅啦!租躺椅啦」。
王朋沒有搭理她,找到一個小椅子坐下來,他想睡,但堅信在這樣的狀況下他肯定睡不安穩,因為,他還沒有偵查清楚這里的情況,是不是他要是分開那些躺著睡覺的人的腿腳,走到掛號的窗口前,一直到等到凌晨,就可以排到第一號呢?
「要專家號嗎?誰要專家號,三百一個,保證你八點整就能看病!」兩個號販子不停地在門口前晃來晃去,見人就推銷。
一會兒,進來兩個人,見到牆邊坐著三個穿保安制服的人,就走過去問道︰「請問,這里是排隊掛號的地方嗎?我在哪里排隊呀?」
「在我這里登記,登記完了才有機會呢!」一個保安說著,晃動著手里拿著的一個本夾說。
王朋趕緊地跑過去說︰「哎,師傅,我也登記,這是就診卡!」
「給老人掛號的吧!」那保安說著,接過王朋遞過去的就診卡登記完畢,說,「在第六號窗口等吧!」
王朋覺得這次心里踏實了,可以找個地方咪一會兒了,他回轉身去找那個椅子,一個女孩子已經坐在那里了,好在椅子邊上還有一張桌子,王朋就坐到桌子上,兩條腿蕩在空中,咪了一秒鐘,覺得安全感不強,就去看門口的號販子,正有一個人罵他呢!
「滾!你的爪子往哪放啊?!」原來是一個在門口值班的年輕女人躺在躺椅上休息,不小心被那個號販子用手在臉上模了一把。
「你的臉上放光,我模一把怎麼了?!」號販子是個死豬不怕開水燙的主,根本就不對那女人的斥罵當回事。
「回家模你妹妹去!」
「我沒有妹妹,即使有妹妹,妹妹的臉也沒有你的臉光。」說著,又伸手去模,伸出的手卻被那女人給打了一下。「你看,老太太的小黃帽多漂亮,哎,老太太,你咋不帶綠帽子呢?」
「你才戴綠帽子呢!」老太太罵了一句,接著說,「我戴綠帽子給誰看呢,我家老頭子早死了,你的綠帽子才好看呢!?你媳婦給你戴的嗎?」
王朋不願意听他們打諢的談笑,耳朵里卻躲不開,眯著眼楮看身邊凳子上坐著的小女孩,卻有一個戴著眼鏡的男子走過來,蹲到女孩的身邊,聊起來。
「你掛的是哪個科室呀?小妹~」
「婦科!」
「婦科可不好掛呀!你得的什麼病啊?」
「我是第四天來掛號了,我沒有什麼病,被炮崩了!」
「點炮了?!」
「點炮,點炮,點的是炮仗!人家點了的,在我身邊,我不知道,炮聲一響,我嚇壞了,就覺得身上疼,到廁所一看,崩得稀爛了!」
「什麼呀,稀爛了,都!」
「外陰呀,稀爛了,稀爛了,都,疼得不行,就來這邊看!」
「外陰呀,外陰是啥呀,我不知道,我知道,崩爛了,很疼的!」
「是呀!」
「前年,我這肋間被火燒了,皮被燒掉了一塊,壞死了,就從我這腿上挖了一塊皮補上了!」
「補皮呀?」
「醫生叫植皮,植皮,你懂嗎?你那也得植皮,知道嗎,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