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方是個頗重血統的女人,老母親的病讓她背一債,她都沒有猶豫過要借錢治病,因為那是親人,世上能有多少個親人呢?有著嫡親的血統,又需要你伸手幫助的人,這輩子可能也沒有幾個,所以,在她看來,親人的事情,自己是絕對不會袖手旁觀的。
許艷萍是她的哥哥的女兒,許建軍也時常在她面前晃動,雖說哥哥不是一個讓她十分滿意的哥哥,可是,自從二哥死後,她就只有這麼一個哥哥了,而且龍美琪和他們幾乎斷絕任何來往了,她哥哥的女兒被人殺死了,她焉能不理不睬呢?
許方听了王朋的話之後,馬上給哥哥許霆打電話,問清楚了事實情況之後,許方問道︰「大哥,這事,你準備怎麼處理呀?」
「我還能怎麼處理呀?有你和建軍在,你們都是有眼光要面子的人,我只好看你們的能力了.」
「艷萍是你的女兒,我們都不是直系親屬,警察們抓住了罪犯之後,也要听從你的意見,你想怎麼辦呢?我說的是民事責任這塊!」
「孩子死了,而且沒有得到好死,我都給氣蒙了,哪里還有什麼想法,你就說給我听吧!」
「人死不能復生,但是,你一定要追究殺人者的民事訴訟,也就是要錢,給法官要錢,給殺人犯的親屬要錢,你懂嗎?」
「能要錢嗎?誰給呀?」
「當然能,而且你要多少,他們就給你多少?你忘記了我二哥的事情了嗎?」
「哦!我們許家不幸,都要靠死人去要錢了!」
「你快別說那些沒用的,回來我給建軍打電話,讓他給你說怎麼辦!」
「好。」
那日在醫院,許建軍找來警察之後,就陪著了李小娜和張萍,他們慢慢地離開了醫院,李小娜領著他們來到張前音生前從尹老三那里分到的那套住房里,在那里安頓下來,李小娜覺得心里很不踏實,房子的主人在醫院里奄奄一息,咱們在她的房子里這樣住著,顯然心理有些虧欠,于是,她把張萍安排好之後,和許建軍又回到了醫院。
醫院里已經沒有了他們離開時的緊張氣氛,他們來到張前音的病床前,病床上已經沒有了張前音的身體,人去哪兒啦?他們問了護士,護士給他們默默地點點頭,指了指太平間。
去火葬場火化的時候,是李小娜和許建軍陪著池娜去的,池娜總算是找到了一些感激李小娜的理由,但是,李小娜不明白,為什麼他們剛離開那麼一會,二姨就沒有了呢?
「池娜,我的好妹妹,你一定要節哀啊,二姨走了,我們都是你的親人。」李小娜攙扶著池娜從火葬場出來,想了想,還是問了一句,「妹妹,我剛離開一會,醫院里發生了什麼事?二姨為什麼這麼快就沒了呢?是那個殺人犯殺死了二姨嗎?」
「不是的,是我媽媽的壽限到了,她已經承受了太多的病痛的折磨,這下,她終于有勇氣和病痛決絕了。」
「殺人犯呢?」
「自殺了!」
「自殺了?他為什麼要自殺?」
「因為媽媽說出了一句話,說他是我三姨的那個小孩的親兄弟!」
「啊?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呀?二姨不會搞錯吧!」
只見許建軍踫了一下李小娜的胳膊,那意思是說,哪有人生的最後一句話說錯話的,可是李小娜卻沒有在意,看了他一眼,想繼續問下去,這時候,許建軍的手機來電話了,正是他的姑姑許方打來的。
許建軍听了姑姑的一番話,卻對殺人犯的家屬親戚是否有實力去償還民事訴訟部分存在懷疑,就看了他們姐妹一眼,旋即轉身走得遠了一點,問姑姑道︰「那個殺人犯,叫四喜的,是個什麼人,他家里都有什麼人,他們家有經濟賠償能力嗎?」
「這事啊,我也不太清楚,你去問你姑父吧,他是個絕對的知情人。」
一听說許建軍要對四喜的家人提起民事訴訟,王朋很快就意識到一種嚴重性,他從骨子里是感激和同情羅家人的,他對羅曉寧給他的幫助是始終銘記在心的,他怎麼忍心看著羅家人再遭受一場洗劫呢?一個巨大的財富鏈條火鍋店已經被池娜給完全佔有了,她把羅家清理的是干干淨淨;一個深圳的復印機械公司剛剛給別人完成一次徹底的獻血,現在正亟待恢復元氣,他們哪里還有能力再遭受失去親人和遭受經濟賠償這雙重打擊呢?
王朋放下了手里的電話,開始把自己陷在一個巨大的痛苦中煎熬,他想了又想,覺得這事似乎和許方有關,就在網上給許方留言到︰「得饒人處且饒人!」
今天是周一呀,許方剛到單位,她正在為昨天和哥哥佷子提出的建議感到自豪呢,她心里也不是很欣賞佷女的選擇,為了金錢和官位,根本不考慮親人的感受,然而,佷女出事之後,恥辱被洗掉了,還要換來一筆錢,讓大哥的養老不再擔憂,這是她的聰明之處呀!
她照例打開電腦,發現了王朋的留言,她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就問道︰「老公,我怎麼不饒你了?給我坦白吧,你又犯了什麼事,看看我是否可以饒過你,先聲明啊,男女關系,免談!」
「是恩怨,不能以德報怨!」
「我對你的恩德,你給我以德報怨,這事都過去了,龔曉燕也成了別人的新娘,我就饒過你吧!」
「以德報怨好不好?你先說說?」
「當然比以怨報德好了!」
「我現在就要扮演以怨報德的角色了!」
「為什麼,怎麼回事,你說!」許方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急忙問。
「我有今天,是誰給我的恩德?」
「你不是一直念念不忘羅曉寧的恩情嗎?」
「是呀!可是我怎麼對待他的呢?」
「怎麼了?」
「池娜清算了羅家所有人在火鍋店的股份,讓他們失去了一個賺錢的金庫,你懂嗎?而我身為總經理,竟然無所作為,羅曉寧會怎麼想?」
「怎麼了?」
「他會想一切都是我的主意,因為池娜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姑娘,哪有這麼深的謀略,趁著深圳一場官司的機會,把羅家都轟出了火鍋店公司!」
「沒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你又沒有參與其中,再說了,你不也是差點被池娜給炒掉嗎?」
「如果這個事羅曉寧能夠理解的話,那麼接下來還有一件事,羅曉寧一定會認為是我和我親人的主意,是在故意給羅家人落井下石!」
「你干麼要干落井下石的事啊!」
「不是我干的,可是我能說清嗎?」
「什麼事,我去說!我讓張小紅給羅曉寧說。他們兩不是很好嗎?」
「就是鼓動許建軍和許霆去向羅家人提起民事訴訟這個事!」
這王朋繞了一個大彎,最後一斧子砍在許方的脖子上了,弄得許方半天沒有說話。
王朋也沒有再說話,他知道,許方是不會勸說她的親戚退出對羅家人的民事訴訟的。
可王朋沒有想到的是,此時的許方還會想到讓張小紅去勸說羅曉寧的事,真是怪異之極!
張小紅還會去勸羅曉寧嗎?
他們現在是什麼關系,要是張大寶和羅曉寧是親兄弟,那張小紅應該是羅曉寧的母親輩了。
這世間的事可真夠荒唐的。
曾經的同學,一直的心儀的女人,驀然間變身為一個神秘弟弟的母親,這種變化讓羅曉寧很難接受,也讓張雄很難接受,張小紅更是難以接受。
羅曉寧來到磨坊角派出所,問劉春英道︰「劉所長,有件事不知道你還有沒有印象?」
「什麼事?」
「六年前,在我們所的轄區里發生過一起殺人案,是一個女人把一個犯給殺死了!」
「我怎麼會沒有印象呢?那是我親手經辦的案子!」
「你能不能把這個案子的情況給我講講。」
「怎麼,這個案子和你們調查的案子也有聯系?」
「說不上吧,順便了解!」
「那好,其實,你想啊,在當時,一個男人這個女人,這個女人怎麼還能去殺死這個男人呢?」
「劉所長,你什麼意思?莫非男人不是她,是她誤殺了男人嗎?」
「男人確實是犯,你說對了一半,不是在她,而是在她的小妹,她見此情景,一方面要保住妹妹的名聲和家庭,另一方面,也為了徹底擺月兌這個你男人對她的糾纏,就用一把菜刀把那個男人殺死了!張前音不是誤殺,是故意殺害!」
「那個犯了張小紅?」
「對,被的女人就是張前音的妹妹張小紅。」
羅曉寧一听,腦袋頓時嗡的一下大了。
一張白紙沙沙地在空中響著,一陣陣無理的烏龍風來回地調戲著白紙的邊角,把白紙四個角很快地就給調戲得發毛了,這就是此時羅曉寧的心情,他曾經用全部的身心去愛張小紅,因為張小紅曾經是他暗戀多年的校友,在他初懂情感時的白雪公主,是他對未來美好生活描述的一片藍圖中的美嬌娘,而今,這一切,被他那個荒唐的父親徹底地涂鴉了,羅曉寧的一切都被徹底毀掉了。
信仰沒有了,父愛曾經是他最大的信仰中軸,而今,父愛是一片骯髒得無法提起的腐朽垃圾,憧憬沒有了,憧憬里無限美好的設想都是以張小紅為核心的,可是這個核心的身份被荒唐的父親徹底扭曲了,連生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了,那勇氣來自周圍人對你的信任,而今,有了這樣的父親,還有誰再信任自己呢?
羅曉寧一坐在了路邊的道牙上,好久好久不願意挪動身子。
原來他一直追求的愛,竟然是一場荒唐糊涂的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