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剛把負了傷的褲子褪下來,那前不久也剛負了傷,最近已漸漸痊愈了的劉易陽的女乃女乃就回來了。老太太抖抖索索地開了門,呼哧呼哧地挪了進來。前不久,就在錦錦出生那天的一大早,老太太下樓下到最後兩級台階時,一腳邁空,坐了下去。送到醫院,醫生說︰「沒有大礙,真是不幸中的萬幸啊。」在臥床了兩個月後,老太太已恢復得與以前無異,照樣的能吃能睡,心寬體胖,照樣的早起遛彎兒,無論三九三伏。可畢竟年紀已近八十,爬五層樓難免氣喘吁吁。
「女乃女乃,回來了。」我換好了居家衣褲,匆匆露臉打招呼。
「嗯。」女乃女乃的回應聲幾乎小過了她的呼哧聲。隨後,渾圓的她一步三晃地進了自己的房間。
就是在這套屬于我公公的八十年代末建造的三室一廳里,德高望重的劉易陽女乃女乃徜徉在那間最大的朝陽的房間中,而貌合神離的劉易陽爸媽佔據著另外一間南房,至于易陽自己,以及他的妻子我,則用那間夏雖涼,冬更陰冷的北面房做了婚房。而錦錦的誕生,令這飽和的平衡狀態徹徹底底失了衡。她那四周全是欄桿的嬰兒床此時正安放在我公婆房間的中央,而這一小片土地,正是唯一一塊擱得下床,不至于太冷,且令她可以得到照看的地方。
就在前幾天,我看著錦錦在嬰兒床內啼哭,四肢揮舞,好似受困。看著看著,我竟恍惚覺得她四周的欄桿也正圈著我,覺得這一切令我好似生活在一座監獄中,束手束腳,不見天日。然後,我婆婆蹬蹬蹬跑過來,一把抄起我的錦錦︰「你是怎麼看孩子的?嚎成這樣了你也不管,真是造孽。」
這套三室一廳的廳,與其說是客廳,倒不如說是飯廳,因為它的大小剛剛好可以擱下一張餐桌以及六把椅子。至于會客,就只好借用我公婆房間中的沙發茶幾了。不過反正,這個家里也並沒有太多客人。這會兒,餐桌上的電話正在聒噪,等我放下手中的針線時,電話已經讓我公公接起了。然後,他當當當敲了敲我的房門︰「佳倩,找你的。」
這時,我的錦錦大哭起來,先是尖利的一聲啊,後是規律的嗯嗯聲。我心中大呼不妙不妙,果不其然,婆婆的責備劈頭蓋臉而來︰「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別讓你那幫貓狗朋友往家里打電話,你看看把孩子嚇的。」
我貓著腰閃開她犀利的目光,接起了電話︰「喂。」
「喂,童佳倩,什麼叫貓狗朋友啊?」電話那邊,陳嬌嬌的聲音快樂得像只小鳥。
「就是狐朋狗友的意思。」
「哦,原來哦。你婆婆的用詞可真時髦。」
「少貧了,找我什麼事兒?」
「沒事兒。唉?你還不能用手機呢?」
「能了,就是忘了擱哪兒了,得好好找找。」自從懷孕以來,本著以孩子為本的原則,我隔絕了一切與輻射有關的現代科技產物,這其中,自然包括了手機。雖說時至今日,我生下錦錦已有三個月的光景了,但我也早已習慣了沒有手機的安生日子,反正我的產假還沒到期,公司不會找我,而依舊多揣著十八斤肥肉的我,也不想讓我的「貓狗朋友」找到。
「你說說你,為了孩子犧牲了多少?自由,美貌,曲線,還有享受青春的權利,你真是四大皆空啊。」
「得了得了,美貌從未屬于我,至于曲線,還在,只不過是大了兩號而已。」
「哎,听你婆婆對你那態度,我真為你叫屈。本來我還以為,你給他們劉家生了娃,他們會把你捧到天上去呢。」
「你到底有沒有正事兒?沒事兒我掛了啊,該喂女乃了。」錦錦的哭聲不絕于耳,伴隨著我婆婆的哦哦聲︰哦,哦,小寶兒乖乖,不哭了,不哭了,哦,哦。
「快去吧去吧。中午十二點我在玲瓏等你,你來也得來,不來也得來啊。」說完,陳嬌嬌啪地掛斷了電話,像只小鳥似的撲扇撲扇飛了個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