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樹》
春回大地，萬物復蘇，村頭那棵枯死多年的老樹也發滿女敕芽。小孩子們感到新鮮，繞樹追跑玩耍。見多識廣的老人感到擔憂，有悖常理的現象一定不是好兆頭。
一天，一輛面包車沿著崎嶇的土路駛來，車身上滿是泥垢。
村中狹窄，面包車只能停在村口，下來一個壯實的中年人，穿著皮衣，夾著皮包，用手帕掩住口鼻。
村民听見笛聲，紛紛出門張望，立即認出他，都露出殷勤的表情，爭相招呼他。
村民都叫他老大哥。老大哥是村中走進城里的第一人，不僅自己富裕了，還把大家一批批帶出去。
老大哥謝絕眾人的盛情，徑直走進一間土坯房，從皮包里拿出一個報紙包，打開，將兩摞嶄新的錢放在炕桌上。
灰頭土臉的婦女一邊在衣襟上蹭手，一邊出神地看著錢。
老大哥用兩根手指在炕沿上抹了一下，拈了拈，決定站著說話，弟妹，老三的錢賠下來了，一共兩萬，你數數，好好收著。以後帶著孩子安心過日子，老三也就瞑目了。
婦女囁嚅半晌，盯著地面說，去年陳嫂的男人死了，還給三萬呢。
老大哥嘆口氣，你不知道，城里人又狡猾又刻薄，就這些還是我費勁幫你求來的。你若不要我就帶回去，你去和他們打官司，只怕最後一分錢沒有，反欠一身債。
老大哥從土坯房出來，走在陽光里，感到一身輕松，心里盤算，誰家的小青年夠歲數了，招到工地上去。
老三的妻子趕早打了兩張玉米面餅，給孩子帶著當午飯。看著孩子歡跳的背影，不知為什麼想起老三的死狀。
老三被從高空墜落的鋼筋水泥板砸進地里，一塊一塊挖出來。
老大哥酒足飯飽，他老婆打來電話，問事情辦的怎麼樣？
老大哥打著嗝，說，一切順利。
他老婆說，以前怎麼沒想到這個主意呢？工地賠的錢你都如數送去，損失了多少。
老大哥說，現在不就開竅了嗎。
他老婆說，我看，下次就給他們一萬，都是便宜他們。
他老婆催他快點回去。他搖搖晃晃地走向面包車。
天色漸黑，老大哥一邊哼著曲一邊開車，迎面校車駛來。
兩車即將相撞，路旁的老樹忽然倒了，橫掃過來，將面包車推進田地，翻滾幾圈，轟的一聲炸成一團火球。
校車剎住，孩子們驚駭地看著這一幕。
老樹又枯死了，但整片田野生機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