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島》
西卡的爺爺是村子里年紀最大的長者,深受愛戴。老人精神矍鑠,身板硬朗,能扛起一百斤的貨物翻山越嶺。所以,當爺爺奄奄一息地躺在擔架上被抬回來時,西卡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楮。
爺爺在沙灘被流彈射中,這是常事,西卡的父親是這個下場,母親也是這個下場。村民們不敢靠近海邊,爺爺為什麼到那里去。
西卡抱住爺爺。子彈自右肩胛射入,左前胸穿出,鮮血從兩個洞汩汩噴涌。
爺爺不停咳嗽,鼻孔嘴角也流出血來,顫抖著抓住西卡的手,勉強說出五個字,祖先的召喚。環繞的村民立刻肅然起敬。
「祖先的召喚」是一種魔咒,西卡第一次听見時僅三歲。三歲的孩子能記住什麼,十歲的孩子都未必記事,但他記得這句話,因為印象太深,刻進骨子里。那時,他的父親剛死,凝固的血塊被火光映襯得分外濃艷。母親抱著他,沒有流淚,只是反復呢喃,祖先的召喚。
氣候炎熱,當天即下葬,墓地在雨林深處。
幾位長輩留下西卡,你也長大了,應該了解小島的歷史。
小島位于兩個國家的交界處,自古存在主權爭議,雙方明里唇槍舌劍,互不相讓,暗里更是使盡陰謀手段。
大批客商僧侶等模樣的人登島,與村民親切交談,真實目的是考察地形,時不時互相暗殺。
竟然在島上發現金礦。兩國干脆開兵列陣,將附近海域染得腥紅。勝者堂而皇之地掠去全部黃金,然後驚喜地發現一種鳥,其嗉囊中的津液能有效抗皺增白,于是捎帶把這種鳥滅絕。
那一年,島上突發大火,幾乎將所有樹木燒盡。兩國各派船只,掛著標語,裝著救援物資,在淺海對罵,號召島民逃生。
村民沒有一個離開,火被一場大雨撲滅,這是祖先的眷顧。故老相傳,當積蓄的力量達到所需的程度,將拯救這些無辜的人們,結束他們現世的苦難。
西卡似懂非懂,那些靈魂消逝的枯骨和他有什麼關系,兩國的利益之爭和他有什麼關系,他只是一個普通人。
清晨,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欞,聚焦在他額頭。無需任何提示,他明白,祖先的召喚降臨了。
他在沙灘上慢步,那天,爺爺一定也是這樣走著。傳來陣陣槍聲,兩國的船只經常小規模械斗。近了,近了……
子彈擊中身體的感覺沒有想象中那麼痛苦,有些燙,有些癢。他瞬間看見爺爺,父親,母親和許多陌生的祖先,向他微笑點頭。
兩國的媒體同時報道,小島不明原因地沉沒。另一個小島歸入兩國的戰略規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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