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寧宮。
太後陳雅靜扶著侍女的手回到宮中,月兌去了莊重繁復的禮服,換上了輕便自如的家常衣服,猶如卸下了一副重擔。
侍女送上晚膳,林雅靜在案前坐下,把侍女蘇顏叫到面前吩咐道︰「你用過晚膳馬上到鳳儀宮去守候著,看陛下到底有沒有去見皇後,情況如何,然後回來見我。」
「是,娘娘。」蘇顏答應一聲轉身去了。
林雅靜簡單用過晚膳在臥榻上躺了下來,倚著枕頭閉目養神,侍女方舒坐在榻旁為她輕輕捶著腿。
畢竟上了年紀減了精神,參加完冊封皇後的典禮令她感到十分疲憊。此刻她躺在榻上,讓身體得到暫時的休息,但是心中卻猶如波濤翻涌的海面無法平靜。
她依然清晰地記得十五年前的那個春天,洛奇軒見到洛琳時說的那句話︰母後請放心,兒臣一定會一生一世疼愛她、保護她、照顧她,絕不會做任何傷害她的事情。
當時的她莞爾一笑並沒有特別在意。直到登基大典上洛奇軒抱著洛琳一起接受文武百官的頂禮參拜時,她看著兒子注視洛琳的眼神,突然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他眸中的情意是那樣深厚綿長,完全不是一位兄長看待妹妹的眼光,分明是一個男子凝望愛人的模樣!她終于在一瞬間徹底懂得了兒子當年的那番話到底是什麼含義。
她實在不能明白,為什麼洛奇軒會對一個嬰兒一見鐘情,而且這個嬰兒還是他的妹妹!
她只能企盼洛琳不要愛上洛奇軒。只要洛琳沒有愛上洛奇軒,那麼一切便是安全的。
從那時起,她時常召集各位大臣家里和洛琳年齡相仿的男孩女孩到宮中玩耍。希望借此讓洛琳結識到更多朋友,不要把所有的感情都投注在洛奇軒的身上。
但是洛琳和這些同伴玩耍,完全不影響她對洛奇軒深切的依戀。一有任何事情,她首先想到的是要和洛奇軒分享,包括女孩子的小秘密。她的第一次月信,洛奇軒竟然比她這個當母親的還要先知道。
而且她對洛奇軒獨特的稱呼,就像是某種暗示,她從來都沒有把洛奇軒當成她的兄長!
洛琳一天天長大,她的心也一天天提了起來。
當洛琳十五歲舉行了及笄典禮,她便常常夢見洛奇軒下旨立洛琳為後,朝野上下一片震動,掀起無數軒然大波。
一個是她的兒子,一個是她的女兒,她愛他們,不希望他們中的任何一個受到任何一點傷害。
洛奇軒突然下旨立蘭若為後,她的心中充滿了喜悅和期待。
他的兒子已經二十五歲了,總算娶了第一個妻子。這是不是代表著他雖然喜歡自己的妹妹,還是會娶妻生子,過正常的生活?
蘭若曾經受她邀請到宮中來陪洛琳玩耍過,所以她對她有些了解。美麗聰慧,溫婉嫻淑,確實擔得起皇後之責。
如果他們能夠夫妻和睦,恩愛幸福,那她就真的可以放心了。
林雅靜正在想著,耳邊突然傳來侍女莫愁的聲音︰「啟稟太後,水靜求見。」
林雅靜心中一驚,猛然睜開了眼楮︰「宣!」
今天是洛奇軒的大婚之日,她知道洛琳一定會非常傷心難過,所以讓水靜在旁小心陪侍安慰。現在已經二更多天了,她突然來見自己,莫非有什麼事嗎?
一陣腳步聲響,很快水靜來到她的面前。
「參見太後。」
「平身。安寧怎麼樣?」
「公主從清早起來一直在哭,早膳和午膳都沒怎麼吃。封後典禮結束以後陛下到長信宮來了,公主就沒有再哭了。公主和陛下一起用了晚膳,然後說有悄悄話要和陛下講,讓我們全部退下。公主和陛下在一起單獨呆了一個多時辰,直到剛才陛下才離開。」
林雅靜呆住了。
洛奇軒和洛琳在一起單獨呆了一個多時辰,不用想她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多年來一直擔心害怕的情形竟然在一夕之間變成了事實,而且竟然就發生在洛奇軒大婚的這個晚上。
沉重的打擊讓林雅靜有些頭暈目眩,她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太陽穴。
「下面的人有什麼反應嗎?」
「暫時沒有。陛下和公主的感情一直很好,大家都習慣了,偶爾一次不會引起注意。但是時間長了就很危險。而且,公主可能會懷孕。」
林雅靜的身體晃了晃,他們是兄妹……
「從明天開始,每天都要給洛琳吃藥,洛琳不可以懷孕。」
「是,奴婢明白了。」
水靜轉身離開了,林雅靜的唇邊泛起一抹苦澀的笑容。
她幾乎不需要再等待蘇顏回來了,一切答案都已經揭曉。
洛奇軒立蘭若為後,只是要利用她來解除外面愈演愈烈的傳言,他不會去見她,更不會去寵幸她,她只不過是一個擺設罷了。
洛奇軒竟然真的要為了洛琳終生不觸踫別的女子。
他們是兄妹,不可能生下正常健康的孩子,那將來讓誰來繼承王位呢?
三更過後蘇顏回來了。
「啟稟娘娘,陛下並沒有到鳳儀宮來。我到長寧宮去問過了,羅公公說陛下二更多時分就已經睡下了。」
「那皇後娘娘怎麼樣?」
「快三更時皇後娘娘讓兩位丫頭先去睡了,自己在那里等著。後來實在太困了,倒在床上睡了過去。」
林雅靜嘆了口氣︰「明天早上不用叫醒皇後娘娘和她的兩位丫頭,讓她們好好休息,什麼時候醒了再來請安。皇後娘娘剛剛進宮,恐怕會有些不習慣、不方便之處,從明天開始,就由你去照顧她吧。」
「是。」
蘇顏答應著去了,方舒和莫愁勸慰道︰「娘娘不必太過擔憂。已經很晚了,您還是先休息吧。」
林雅靜苦澀地笑了。
她的兒子愛上了她的女兒。以兄妹之名,有夫妻之實。
事情一旦泄露,天下人會如何震驚、恥笑、指責……
教她如何不擔憂?如何睡得安穩?
林雅靜在榻上躺了下來,憂心忡忡,輾轉反側,直到天色微明才朦朧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