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明媚的午後,幾輛堆滿了貨物的馬車停在聶府門前,侍衛們不停地穿梭往來,將車上的東西搬進府中。
自從聶老夫人病倒,聶長風每天上午都到兄長家探視母親的病情,用過午膳後才回來。此刻他剛好策馬來到門前,正踫上這熱鬧非凡的一幕,不由得十分驚奇。
公主和他成婚之後,宮中時不時會派人送些東西過來,每次不過幾樣而已,從來沒有這麼送上幾大車的。
聶長風翻身跳下馬背,走到其中一輛馬車旁,向一名管事模樣的中年男子問道︰「這些是誰送來的?」
男子恭敬地垂首答道︰「啟稟駙馬,奉太後旨意,制衣局、制珍局和制造局為公主和公主的孩子制作一應所需物品,這些是我們近期做好的部分衣服、首飾、玩器和日常用具。」
聶長風隨手打開幾個盒子看了看,盒中有幾件嬰兒的衣帽,金絲彩緞,刺繡精美,做工精細︰「這些東西會不會過于華貴了?」
「太後吩咐過,所有的東西都要按照皇後和太子的標準來制作。」
「原來是這樣,辛苦了。」聶長風笑了笑,眸中一點暗火一閃即逝,轉身走進府中。
方虹剛懷孕的時候,母親迫不及待地做了許多東西送來,他還說母親太過心急,沒想到母後有過之而無不及。
制作一應所需物品?意思是說,除了不會派人來府中建造一座宮殿,其他所有的東西皇家都全包了?
確診公主懷孕才一個多月而已,已經做了這麼多東西了,而且還只是部分,要是等全部做完,那還不得堆滿好幾間屋子?
公主的孩子已經不屬于皇室成員了,母後竟然會如此寵愛公主,只是,這些真的是太後的旨意嗎?
聶長風來到含芳院,和大門口一樣,院中也正一片忙碌。卓然站在庫房門口逐一查看每件物品,然後指揮侍衛們將暫時用不到的收進庫房,其他的交由侍女送到房間里,再由水靜安排如何安放。
洛琳斜倚在秋千上,擁著薄毯昏昏欲睡。聶長風走上前,注視著她被太陽曬得紅撲撲的臉頰,剛才的郁悶一掃而光。他低下頭在洛琳腮邊輕輕一吻,洛琳笑著睜開了眼楮。
「駙馬,你回來了,婆婆的身體怎麼樣?」
「太醫說已經沒有大礙了。早上和中午都吃了小半碗粥,精神比昨天好些。」十多天過去了,母親的病已經沒有性命之憂,聶長風舒心不少。
水靜走來稟道︰「公主,寢室里的櫃子不夠用了,您看是不是可以把平時很少用到的一些東西暫且收進庫房?」
「好的。」
不一會兒,侍女們拿著大包小包盒子箱子出來了,其中一位侍女的手上正抱著紅木箱,那鮮艷的顏色無意間撞入洛琳的眼簾,令她的心情不自禁地猛然一跳︰「等一等……」
雖然很長時間以來,她從來沒有打開這只箱子翻看過里面的任何一件東西,雖然即使她不看,她也永遠不會忘記里面的任何一件東西,但是她還是有些舍不得讓它們遠離自己的身邊。
侍女們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公主有何吩咐?」
洛琳的視線迅速掠過紅木箱,淡淡道︰「沒什麼。」
她舍不得把箱子里的東西毀掉,但是留下來,也許有一天會被駙馬看到,就這樣放到倉庫里鎖起來也好。
侍女們拿著東西走了。聶長風在洛琳身旁坐下,漫不經心地望著面前的花草,眼角的余光卻緊緊追隨著侍女們走進庫房。
公主叫住侍女們,分明是有話想說,卻又忍住了。她的目光在那只紅木箱上停留過,而且眸中有清晰的留戀,盡管只是短短的一瞬。那只箱子上了鎖,里面藏著什麼樣的秘密?是關于陛下的嗎?公主還在對陛下戀戀不舍嗎?
一名侍女走來︰「啟稟公主,寧王求見。」
洛琳驚喜地叫了起來︰「快請王爺進來!」一邊說著,一邊拉著聶長風從秋千上下來迎上前去。
她的身體不適,上個月沒有回宮,宴會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洛奇勛了。他的眼楮不方便,沒想到竟然會親自前來看她。
片刻後,內侍扶著洛奇勛出現在面前。
聶長風躬身行禮︰「參見王爺。」
洛奇勛笑道︰「平身。」緊接著伸出手來︰「安寧,你在哪里?」
洛琳望向聶長風,聶長風淡淡一笑表示默許。洛琳伸手握住了洛奇勛的手︰「皇兄,我在這里。」
洛奇勛將洛琳的手緊緊攥在掌心,濃濃的依戀溢于言表︰「安寧,大半個月沒有見到你了,我好想你。」孤身一人在外十年,他對親情有著特別強烈的渴望,何況洛琳又是他最喜愛的小妹妹。
洛琳的眼眶有微微的濕熱︰「皇兄,都是安寧不好,沒有去看你。」
「沒關系,你的身體不舒服,我來看你也是一樣的。」
聶長風的視線牢牢粘在洛奇勛和洛琳緊緊相握的手上,耳邊回響他們親密的話語,腦海中不禁又浮現出鷺湖湖畔洛奇軒擁抱洛琳的畫面,眼前的情景何其相似,他的心不由自主地一陣緊縮,眸中跳動隱約的暗火。
「王爺,您對公主真好。」
洛奇勛的笑容有著孩子般的質樸和純真︰「當然了!我有十位皇兄,八位皇姐,只有安寧一個妹妹。在這個世上,只有她會叫我皇兄,還會給我講故事,為我彈琴,陪我听下雨的聲音……我最喜歡安寧了!」
聶長風抱住洛琳的肩膀,將她拉近自己懷里,無聲地宣告著自己對她的絕對佔有︰「王爺,請這邊坐。」
肩頭的疼痛令洛琳迅速醒悟過來,她連忙佯裝指引座位,不露痕跡地松開了洛奇勛的手︰「皇兄,快請坐。」
洛奇勛什麼都看不見,依然沉浸在和洛琳相見的喜悅里,對這微妙的氣氛毫無察覺,在內侍的攙扶下和聶長風、洛琳一起在庭院中坐下。
洛琳關切道︰「皇兄,這些日子你過得好嗎?」
洛奇勛嘆了口氣,作愁眉苦臉狀︰「前段時間跟著奇軒皇兄學習處理朝政,每天很早就要起來上朝,然後在御書房一坐就是半天一天,頭暈腦脹,腰酸背痛,實在太辛苦了。最近還好,奇軒皇兄不在,我什麼事都不用做,又清閑又自在。」
洛琳笑了︰「奇軒皇兄做了十一年都沒有說辛苦,你才跟著他學了幾天就說辛苦。」
洛奇勛的臉上頓時閃耀崇拜的光芒︰「所以我才敬佩奇軒皇兄,他真是太了不起了!竟然能夠忍受這麼久,還做得這麼好!」
洛琳笑著,心卻疼了。
奇軒從來不說辛苦,他展現在她面前的永遠是笑容和輕松。
從前,她時常在御書房里陪伴奇軒批閱奏章,奇軒說,每當他累了倦了的時候,只要一看到她,就立刻又有了精神,現在,會有皇後給他安慰和鼓勵吧?
「母後他們出去七八天了,差不多快到天目山了吧?」
洛奇勛早已收到洛奇軒送來的消息,知道他墜馬受傷,林雅靜和蘭若陪他在別苑休養。不過洛奇軒囑咐過他不能把這件事情告訴洛琳,所以敷衍道︰「應該是吧。」
聶長風也風聞了洛奇軒受傷的消息,他不想讓洛琳擔心,于是岔開話題︰「王爺,太後一直十分關心您的婚事。這段時間您見過不少小姐了,有沒有遇到喜歡的人?」
剛才還談笑風生的洛奇勛立刻滿臉通紅,結結巴巴︰「這個……沒有……」
「不知道王爺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說不定臣可以幫王爺介紹。」
「這個……我也不知道……」
聶長風看了看洛琳,笑容里有了一絲深長的意味︰「王爺剛才說最喜歡公主,那王爺一定是想娶一位像公主一樣的女孩子了?臣以後會留意的,如果有合適的小姐,一定介紹給王爺認識。」
「這個……不用麻煩了……我暫時……還不想成婚……」
「一點都不麻煩,這是臣應該做的。王爺如此喜歡公主,可惜公主已經嫁給臣,不能時常陪伴在王爺身邊,臣當然有責任為王爺介紹一位小姐來代替公主。」
洛奇勛听到聶長風將他和洛琳之間的手足親情說得曖昧不清,強壓著心中升騰的怒火淡淡道︰「不管我有沒有成婚,安寧永遠都是我的妹妹,沒有人可以代替。」
一陣尷尬的沉默蔓延開來。
洛琳捧起茶杯送到洛奇勛手中︰「皇兄,請喝茶。」
洛奇勛接過,淺酌一口,站起身來︰「安寧,你恐怕累了,我先回去了,改天再來看你,你好好休息。」
洛琳不便挽留,努力笑道︰「皇兄請慢走。」
內侍扶著洛奇勛離開了,聶長風緊盯著洛奇勛的背影若有所思︰「公主,王爺和陛下長得真像。」
洛琳靠坐在椅子上,面容有一絲難掩的疲憊︰「確實很像。不過對我來說,奇軒皇兄就是奇軒皇兄,奇勛皇兄就是奇勛皇兄。」
聶長風轉頭凝視著洛琳︰「公主,你喜歡王爺嗎?」
洛琳坦然答道︰「是的,我喜歡。」
聶長風握緊洛琳的手,眸中燃起熾熱的火光︰「公主,可不可以,只喜歡我一個人?」
「他是我的兄長,我對他的喜歡和對駙馬的喜歡是不一樣的。」
「不,公主,不管是什麼樣的喜歡,在這個世上所有的男子中,我只想你喜歡我一個人,可以嗎?」
默然片刻,洛琳淡淡地笑了︰「好的,駙馬,我答應你,在這個世上所有的男子中,我只喜歡你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