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便到了五月里，陽歷五月陰歷四月，程湘一直覺得陰歷四月是一年中最好的季節，「你是愛，是暖，是希望，你是人間的四月天」，一代才女林徽因詩里所說的四月當是陰歷四月吧？反正，程湘很喜歡就是了，尤其是今年，雖然日子和往常一樣，波瀾不驚，可她總覺得那空氣中滲入了一線念想，似乎她走到哪里都絆著她，月兌不了身。
禮拜一，陽光明媚，可眼看著就又要遲到，出了地鐵車廂，程湘便急匆匆地朝前一路小跑，忽听旁邊有個聲音說道︰「咦，這不是程小姐嗎？」
程湘抬起頭，依稀記得這人和自己是在同一幢大廈里上班，仿佛是二十樓上那個律師行的，反正面熟就是了。
她客氣的點個頭，心里擔心著要遲到，依然是眉頭緊蹙，剛想說聲「先走一步」，後面卻傳來一聲嘆息，「邢律師不知道吧？咱們程湘只要是上班便是眉頭深鎖心事重重啊！」
程湘听見那公鵝嗓，不用回頭便知是那柳依依。
「怎麼回事，工作那麼辛苦嗎？」
「可不是？邢律師可得拯救她與水深火熱之中啊！」柳依依一付惋惜的樣子。
「哈，你們聊，我先走一步。」程湘搶先一步跨進了電梯，在電梯關門的一剎那見到柳依依氣急敗壞的臉，程湘不禁大笑起來。
「姓程的，你給我過來！」五分鐘後，暴風雨果然襲來。
「又怎麼了，我怎麼得罪你了？連名字都不叫了？」程湘委委屈屈地挪過去。
「你還問我？你剛剛什麼意思啊？」
「我哪敢有什麼不好的意思？我那可是為了成全你好不好？人家可是青年才俊，難不成你還瞧不上？」程湘裝出很誠懇地模樣來。
「切，你還好意思來擔心我？是我年紀大還是你年紀大？我和他搭話也是為了幫你好不好？知道你臉薄，幫忙出力，你還那什麼的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柳依依痛心疾首只差銀牙咬碎口吐鮮血了。
柳依依年紀雖沒有程湘大，卻也不算小了，可她從來都宣稱自己永遠二十五歲，初見面時，程湘還擔心自己和這同部門的這位看上去很‘現代‘的女孩子會合不來，因為程湘個性偏向拘謹,而柳依依卻是大大咧咧。可一段日子下來,程湘知道自己是杞人憂天了。柳依依性格風風火火，為人處事便也簡單不復雜，光憑這一點便和程湘頗為投緣，她雖年紀比柳依依大上幾歲，性格思想卻也是單純，最討厭的便是同事間的勾心斗角，天天見面的人，如果成天口蜜月復劍的又或是水火不容的，那這日子還過不過了？
柳依依在知道程湘年紀不小又還是單身一人時，就開始為她著急，因而便常常鬧出些笑話來。程湘往日里見她如此總是懶懶地不搭理她，一付嫌她多管閑事的腔調。可今日不知為何卻心里一動，假裝隨意地問︰「假如有兩個女人，一個身家清白，品行素來端正，但離過一次婚；另一個情史豐富，歷經若干親密男友，至今還在情海翻滾，試問她們中的哪一個更容易被人接受？」柳依依翻翻白眼，好象奇怪她為何問出這樣的話來，歪頭想了半晌，方說︰「如果是從女性的角度來思考這個問題，自然更能接受前一個，畢竟品行才是最重要的，但若是男人，怕是會更容易接受第二個，因為品行再好，總是離過婚的，說出去多沒面子？」
停了停，她又湊到程湘面前，故做神秘的小聲說︰「還有，你想啊,歷經若干親密男友哎，那什麼什麼的功夫也是了不得的，哪個男人抵抗得了，還不乖乖束手就擒？」
程湘提著一口氣等著她的回答，听她這樣說，雖在意料之中，卻還是心痛難抑，那面上又不好露出來，只得干笑著。
「咦？怎麼忽然這麼問？」柳依依仿佛回過神來，不解地看著她。「咳，咳，」程湘干咳兩聲，「怎麼你這個文化青年都不看書嗎？還成日里說喜歡人家的書，可是連人家書里的這一段開場白都不曉得，這麼簡單就考住你了。」程湘一邊說一邊退出去倒水，留下柳依依一個人百思不解地立在那兒。
茶水間里一個人也沒有，程湘背抵著冰涼的瓷磚，那涼氣仿佛直滲進了身體里，她覺得冷，卻一步也挪不開，整個人仿佛被凍住了一般，連最後的一絲氣力也消失殆盡。其實她也曾不止一次地想過，也知道會是這樣的答案，可沒有親耳听見，心里總還存著半點僥幸，然而方才柳依依地一番話，才讓她徹底地清醒過來,明白是自己太天真，不僅天真,簡直是又傻又蠢，覺得歲月徒增了自己的年紀，心智卻是半分也沒有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