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槍相擊的聲音不斷傳來,慘叫聲,尖叫聲,男子女子亂成一團的聲音,隨著不知哪里來的一聲「殺啊,他們都在馬車里」,接連有馬車車轅被砍斷的聲音。
季昀承一把推開嚇得瑟瑟發抖的侍女,伸手扯開簾子。
慕陽安靜的呆在一側,透過掀開的簾子看見外面近乎于混亂的場面。
刺客來得不少,而且個個武藝高強,南安侯的侍衛根本無法抵擋,很快節節敗退下來,圍守在季昀承馬車邊,雖然侍衛還剩下不少,但眼看也抵擋不了多少時候。
季昀承當機立斷,縱身躍到了馬車前,一腳踹開車夫,拉過韁繩便逆著方向揮鞭抽馬。
他的騎術相當精湛,在策馬的間隙甚至還回頭看了看。
慕陽留意到季昀承的視線在掃過追兵後落到了車轅的部分,擰了擰眉再轉回頭,瞬息明白季昀承的意思,顧不上管那兩個臉色青白的侍女,慕陽努力于顛簸中穩住身形,探手在馬車邊緣模索。
「噌」一聲,一把寒光畢現的匕首被她抽了出來。
但凡貴冑為防刺殺都會在馬車里準備一些武器,一則防身,二則自戮以防止受辱,還好,季昀承還不至于太過自負,沒有把這東西取走。
握著匕首,慕陽小心的靠著車壁坐下,半探出身,然後猛然抬手揮刀砍在車轅上。
季昀承的馬車自然是用材質最好的木料制成,這一刀下去,也只是淺淺的砍下了一道印子。
不等再想,慕陽又猛力揮刃,數刀砍下。
晚間辛苦練劍也終于有了成效,雖然她的力氣不比成年男性,可是在耐力上卻並不輸人,手臂被震得酸麻,咬咬牙,慕陽繼續揮砍。
听見聲音,季昀承再度回頭,慕陽的動作讓他微訝,隨即唇角綻開一抹笑。
季昀承的馬和車都是極好的,雖然這讓斬斷車轅很麻煩,但也同樣讓追兵一時半會追不上來。
慕陽專心致志的砍著車轅,很顯然,刺客的目標只是南安侯,像她這種小侍女是沒人會在意的,砍斷車轅季昀承自然可以跑的更快,她也不用被季昀承牽連可以自行逃路,實在再好不過。
打斷慕陽動作的是耳邊「嗖」疾飛過的箭矢。
箭矢掠過慕陽的鬢邊朝著季昀承射去,季昀承察覺,略一側身,箭從他的左臂邊擦過。
緊接著,又有箭矢朝著季昀承的方向直射而來。
慕陽此時只能加快手里的動作,車轅已經被她砍開了大半,手肘酸痛的像是要斷裂開。
她還不想陪著季昀承死。
季昀承堪堪躲開又射來的箭,不到眨眼的功夫,下一波的箭又射了來,季昀承躲的很是狼狽,右臂被射中,鮮血順著箭鏃流下。
又有一波箭瞬息即至,慕陽禁不住停下動作。
如果季昀承死了,她再想逃就難了。
忽然,一柄長槍飛轉,將箭矢一一揮開,投射到四周。
一個人影急速趕來,擋在季昀承的馬車後,高聲道︰「小侯爺快走,這里交給屬下。」又怒吼道,「都是不是男人,是男人就上啊。若是小侯爺活著,我們就算死了家人也有撫恤,若是小侯爺死了,我們在場誰也活不下來!」
聲音震耳欲聾,極具感染力,十分耳熟。
慕陽略一思忖,這不是……瘟疫時在安陽城外的詹武麼?
只不過……這句口號,還真直白……
也多虧了這句話,一時間身後侍衛士氣大振,不怕死般的擋住了追擊的刺客,慕陽在這時也終于砍斷了車轅,松了一口氣,慕陽搖搖晃晃的在馬車上站直身,沖季昀承揮了揮幾乎麻痹的手,準備跳車逃路。
卻沒想到,下一刻一只手臂熟練的撈起她的腰,將她一把拽到馬上,正坐在季昀承身後。
「季昀承,你這是何意?」慕陽握緊匕首,冷冷問,作勢要下馬。
季昀承左手不斷揮動韁繩,輕笑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幫我擋箭,不然……」
語至最後,已帶了些威脅。
「小侯爺,你讓一個尚未及笄的女孩幫你擋箭,不覺得無恥麼?」
「如果你不擋,我還可以更無恥一點。」
慕陽得出結論,不論前世今生,她和季昀承都十分不對盤。
後又涌起的箭矢結束了他們短暫的對話。
被季昀承陰了一把,卻還是不得不做,自然心情不會好到哪里去,慕陽惡意的放過一些不會傷及要害的箭矢。
季昀承自認理虧,倒也沒多計較。
他們的運氣還算不錯,跑了沒一會,就見不遠處有一片密林。
當即,季昀承毫不猶豫策馬入林。
暮色漸起,在幽密的叢林中追擊相當不易。
沒過多久,追擊的人就被季昀承遠遠甩開,再看不見蹤影,只能听見不斷在密林中回蕩的追擊聲。
雖然算是習了武,這具身體也算結實,可是到底受年齡所限,慕陽的身體此時已到了極限,手臂幾乎失去知覺,只能勉強不讓匕首月兌手。
季昀承也累得夠嗆,養尊處優慣了,這一陣帶傷疲于奔命幾乎耗光了他所有的氣力。
好歹在密林中找到了一處山洞,季昀承翻身下馬,待牽馬走了進去,才頹然倒地低喘,另一側,慕陽也正撐著膝蓋大口喘息。
兩相對視,皆是從沒有過的狼狽。
慕陽卻在壞心暗想︰這種程度的傷怎麼也算不上重傷幾乎致死,季昀承應該還會更倒霉吧……
果不其然。
兩人靠在山洞內睡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季昀承便發現他騎來的馬跑了。
再然後,兩個同樣沒多少野外經驗的人在外出取水的時候被刺客抓個正著。
慕陽的武力此時還完全不夠看,季昀承的右臂被射中,雖然並不深,但也基本失去了反抗能力,更何況身上還有大大小小多處的傷。
見刺客並不像要立即殺了他們,兩個聰明人很快識時務的束手就擒。
被縛住雙手綁在馬車里,慕陽好整以暇的問︰「小侯爺,你說他們會殺了你麼?」
季昀承被反折的右臂一陣陣的抽痛,沒什麼好氣︰「怎麼,你很期待我被殺麼?告訴你,如果我死,一定拉你墊背。」
「小侯爺,你這又是何必?」
說著,這輛破舊的散發著霉氣的馬車一個顛簸,正撞到季昀承傷口,痛得他倒抽一口冷氣,眉頭越發緊蹙。
從未受過這般折騰的小侯爺禁不住冷哼︰「你不是窮苦人家的孩子麼,怎麼連找草藥果蔬包扎傷口都不會?」
「誰說窮苦人家就得會了,更何況,小侯爺你這麼聰明,怎麼沒料到敵人會埋伏在小河邊?」
慕陽迅速接口,毫不示弱。
雖然在慕家呆了半年,但一切活計都是慕晴在做,其實她也沒吃過多少苦。
現下分明她是被季昀承連累,季昀承居然還敢把責任推到她身上。
同樣被綁在馬車里,尊卑身份瞬息模糊,兩個人爭鋒相對唇槍舌戰半點不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