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最初,回到那年他們相遇的冬季。
晚冬的夜晚總是寒入骨髓,狂風卷著冰冷的雪片在大街上囂張的亂竄。
在一個路燈微弱的巷口處,停著一輛黑色轎車。
「星筱,剛才在飯桌上,司令他們看起來對你很滿意,二少也沒有反對,看來這門親事肯定能談成。」車內那個西裝筆挺的中年男子叫陳雄華,是個老將領。
「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了嗎?」星筱之所以答應去相親,就是為了那個人。
「對你很重要嗎?」陳雄華不明白,星筱為什麼執意要知道有關她爸爸的事,對于那樣一個人,自己是如何也不願再提起。
「不重要。」一個在自己孩子還沒滿月的時候就和一個舞女跑掉,留下債務給自己妻兒的男人,星筱也不願意承認那是她的父親,只是,「我擔心如果有天他會再回來。我總得防著他些。」星筱停頓半秒,說道︰「我怕有人再來打擾現在我和媽媽的生活,有一個外婆,就已經夠讓我受的了。」
陳雄華嘆了口氣,靠在車椅上深深地吸著煙,閉上眼重重吐出煙霧,似是陷入沉思,半響,他才緩緩開口︰「我們從來沒有在你面前提起過他,可顯然你對他並不是一無所知,你從哪知道這些的?」
「流言蜚語,不想听見也難。」小巷子里的三姑六婆閑來無事,最愛搬了張椅子坐在自家門口磕著瓜子嚼舌根。
陳雄華緩緩吐出煙圈,細細道出往事︰「當年你外婆硬要攀個乘龍快婿,你大阿姨嫁給了做絲綢生意的,可只能做偏房,掌不了實權,再說你小阿姨,她嫁的倒是比你大阿姨要好,是開錢莊的,還是做正牌夫人,但很快錢莊的錢被她敗光了,丈夫也病死了,然後你外婆就又看上易家,當時的易家是有名的酒商,她想讓你小阿姨再婚,嫁進易家,可惜,易家怎麼可能要一個克夫的人,所以她就把心思動到被她拿去換兒子的女兒身上,也就是你媽媽,沈家人很好,當時極力阻止,可他們找了小混混對你媽媽的養父母下毒手,導致年邁的他們去世,你母親不願意拖累沈家人,這才答應嫁給了你爸爸。我和你爸爸當時是多年的好友,但後來他作風不正,我看不慣,也就不同他一道。」話到這里,陳雄華隱忍住自己的激動,並沒有繼續將往事說下去,他握緊雙拳,「我那有一張你父親的照片,明天去我那里一趟,我拿給你看。」
「好」星筱點了點頭。
這孩子,從小就話不多,都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麼,陳雄華如是在心里想到,他伸手按了按太陽穴,說道︰「二少是個不錯的人,雖然外界傳聞他性子怪異,是個冷漠殘酷的人,但相處下來,你就會知道他是個很隨和的人。」
他的這番話星筱倒是沒怎麼放在心上,司令的兒子哪個不是做狠事的人,除非他不想要這半壁江山。
回到家後,星筱怕吵醒媽媽,輕手輕腳地回了屋,連燈都沒有開,直接往床上一趟,踢掉腳上的鞋子,翻身將被子蓋在身上,然後側身看著窗外,她不愛睡覺的時候拉上窗簾,唯愛在深夜萬籟俱靜的時候看著外面的燈火一盞一盞熄滅的感覺。
夜,漆黑地讓人心生恐懼,在黑暗籠罩下的一切,都是看不真切的。
「砰——」槍聲突然響起,劃破夜的寂靜。女孩倒吸一口氣,看著面前不遠處暈黃的路燈下,一個身影緩緩倒下。
「什麼人?」那個舉著槍的人顯然發現了她的存在。女孩嚇到轉身往巷口的另一個出口跑去,在快被要追上的時候,被人捂住嘴巴,迅速地拉到一邊黑暗處,躲了起來。而腳步聲愈來愈近,皮鞋與地面一次又一次的接觸,發出的每一聲就像是接近死亡的訊號。
星筱倏地睜開眼。又是這個夢。她下了床,給自己倒了杯水,坐在桌前。夢中的事情就像是昨天剛剛發生的事,而事實上其實已相距1年了。那一晚發生的事怕是她這輩子忘不了的,而最難以抹滅掉的記憶就是那個帶黑色面具的神秘人,尤其是他那雙深邃如黑潭般的冷眸。
正當星筱從抽屜里找出當時畫的那張面具的圖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星筱,再不起來,上學就要遲到了。」
星筱連忙順手將畫紙塞進包里,隨口應道︰「知道了,我已經起來了。」
她看了眼牆上的掛鐘後,快速地從衣櫃里拿出藍衣黑裙,又穿上件厚外套,這才出了房門。
「星筱,昨天你回來的晚,有些事我沒問你。」星筱媽端著熱騰騰的粥從廚房走出來,她把粥放到桌上,問道︰「昨晚怎麼樣?我听說二少,少年有成……」
星筱坐在一旁喝著粥听她媽媽講著,也沒搭話,沒有什麼原因,只是她不愛講話罷了。
「其實你也17歲了,不小了,你表姐沈薔不也16歲就嫁人了嗎?」星筱媽看星筱沒有要和她聊的樣子,心中暗猜星筱或對二少不喜歡,就又說道︰「要是覺得對方不好,我去和你陳叔叔說說。」
「不用了,是我們高攀了。」星筱放下碗筷,說道。
「怎麼了,是二少不喜歡你?」星筱這麼一說把她媽媽急壞了。她也並不是希望女兒非嫁戶好人家不可,只是听聞二少是司令三個兒子最有擔當,有才華的,若是尋得如此良人倒也不錯。她只希望星筱不要布上自己的後路就好。
「也不是,我的意思是……」星筱一時間也接受不了,她總不見得說像她們這樣支離破碎的家庭和司令家哪稱得上門當戶對吧,所以她只好對媽媽說道︰「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我隨口胡說的。」怕媽媽再追問下去,她拿起包就說︰「去學堂怕是要遲了,我先走了。」
走出家門口,陽光灑在星筱身上,卻暖不了初冬帶給她的寒意。
即便是秋冬季節,星筱也仍然選那條常年照不到陽光的小路走去車站。
幽靜的道路,兩旁種著成排的法國梧桐樹,自入秋起,路上就會出現枯葉顯得這里愈發的寂寥。平常這里只有稀稀落落的幾個行人來往,可今日卻有輛黑色轎車開在這條路上,引得路人對它注目,它緩緩行駛在這並不寬敞的小路上,跟在星筱後面,似乎車的主人並不急于離開這里。
星筱走到路旁,想讓車子先走,卻沒想到車子停在她面前,車窗搖下來,清秀俊俏的面貌,透著稜角分明的冷俊,此人正是二少周子煜︰「我有事找你,上車。」
「我趕著去學堂,有什麼事就在這說吧。」趕著去學校是事實,但更重要的是雖然星筱知道眼前的人將會是她的丈夫,卻不想與他太靠近,
「好,那就在這里說。」子煜下了車,身體靠在車身上,雙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在溫文儒雅外表下卻讓人感覺到他的不羈︰「我已經同意和你的婚事。」
「知道了。」星筱以為他只是來告知自己一聲,听完就想離開。
「等等。」子煜攔住了她,灑在他背上的陽光顯得格外暖和。「我今天來是要告訴你,你嫁進司令府,你只要做到安分守己,我便可保你在府內無事。這不難做的吧?」他話中有話,若是星筱嫁給他後,幫別人做事,他就會休離她。
「不難,二少也可放心。」星筱一听便知他是何意思。
「很好。」子煜滿意地點了點頭看了下表,轉身打開車門對星筱道︰「你現在趕到車站,也追不上電車了,我送你去學堂,上車。」
「我…」星筱不想上他的車,但確實要遲到了。正當她猶豫的時候,小路對面傳來尖銳的聲音,這聲音星筱再熟悉不過︰「呦,這黃花閨女上陌生男人的車像什麼話?你媽媽沒教你什麼叫自愛守節嗎?」
星筱不用回頭來人,也知道那是她的小阿姨美鳳。
子煜看著那個手提菜籃的中年婦人走向他們,轉頭對星筱說︰「你再不上車,她可就要走到你身旁了。」他雖是這麼說著,但事際上他早已知道那婦女的來歷。
星筱有那麼一秒想躲進車里離開,可又馬上想到倘若進了車,想必她肯定會講話說得更難听,還會讓左鄰右舍都知道,甚至會成為她們一家的飯後茶聊,更會挖苦媽媽,所以她沒有動,而是站在那里等著美鳳過來。
「臭丫頭,都不會和長輩打招呼的嗎?」美鳳伸出右手撫了撫撫了撫她新弄的中卷發,瞥了星筱一眼。
星筱轉過身來,看著她︰「我們認識嗎?」她是真的不想認識她們一家的人,而且現在更不能她讓知道這個陌生男子就是二少,「有錢認人,沒錢滾開」一向是她們的生活法則。她希望她們可以在她的生活中消失,不要再打擾她和媽媽的生活。
「敢說你不認識我?」美鳳原本就尖銳的聲音這下更是有震破耳膜的趨勢。
「不認識就是不認識…」星筱還沒說完,她的包便被美鳳一手扔開,書本嘩啦啦的掉了一地。
司機小王見狀,趕緊從車上下來幫星筱撿書本。
星筱倒也不生氣,早料到她會動手了。她仔仔細細想地把她從頭到尾看了個遍,那眼神極像是在看一個患有精神病的人。
子煜將司機從地上撿來的一張紙看了看,塞進了自己的大衣口袋,一抬頭恰好看見星筱頗有深意的眼神,便開口道︰「你趕緊上車,被這種人纏上,那可不得了。」也不等星筱回答,就伸手拉她進車內,那美鳳想上前阻止,卻被他一個冷冽的眼神嚇得待在了原地沒敢動。
等車子開遠了後,她才反應過來,心中暗想︰星筱又如何認識這樣的男子。看他氣宇軒昂,定不是普通之人。如此一番思考後,她打定主意回去找別人商量,說不定還能撈到些什麼好處。想到這里,她不自覺地顯露出貪婪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