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是入深。女子誦經念的聲音伴著敲打木魚的響聲從周宅燈火通明的內堂中傳出。
一旁候著的老婆子王媽瞧見窗被風吹開了,雨飄進來落在跪在蒲團上的婦女臉上,她卻沒有絲毫擦拭的動作,只是一心落全在了禱告上。
王媽靜靜地走過去關了窗,為她主子道不平︰「夫人,這麼晚了,還是早些歇息去吧,你每年這日都這樣為死去的那個女人禱告,誰來領你的情?」司令夫人是她一手看著長大的,原以為嫁給司令,夫人的日子定是幸福的,可誰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現在這般。
「我只是覺得我愧對了她,也害苦了子煜那個孩子。」她輕輕放下手中木錘,目光仍是望著那塊無名氏的牌位,滿眸都是痛苦。
「愧對什麼?要說夫人你就是心腸軟,這人又不是你害死的,當年的火又不是你派人放的,偏偏司令他們不相信,夫人你又不肯解釋。」王媽見她這樣子,可是疼在心頭。
「一切都皆因我而起。禍是我,孽也是我,只是報應到了無辜的人身上。」這個心結在她心里已是生了根,豈容他人一兩句就能放下的。
她站起身來走到窗邊,推著窗戶說道︰「好端端的,關什麼窗?」又嘆息道︰「二十年了,王媽,你發現沒有?每年的今日總會下雨。」
王媽搖了搖頭,為她披上了披風,勸道︰「是夫人你多心了,今年的雨可要比往年下的都多。」
「二少還沒回來?」她又突然問起。
「是啊,每年的這天他總是不回家。也不知道他去哪,二少夫人今天也沒有回來,怕是和二少一起。」
「你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她遣走了王媽。
小小的內堂,燈光下就只有她一人的影子,孤獨而冷清。
她現在窗口良久,無限的悲涼從心底的最深處一股涌出來,就像是這蕭瑟的秋雨停不了,止不住。
寂靜的夜里,雨聲愈發的清晰,就如她的回憶,沒有一處是模糊不堪的。
清末民初的時候,她還是個正值花信年華的女子。
那日她略感不適,讓王媽請了大夫給瞧瞧,大夫說是喜脈,她可是開心。想來自己十八歲就嫁給了他,卻多年沒有所出,他口上雖不說什麼,但她自個兒心里明白,他喜歡孩子的緊。
黃昏的夕陽總是金燦燦的,她站在周宅大門前的石階上,心急地盼著他回來。
當她滿心歡喜地迎上去告知他有了他骨肉的時候,他卻只是淡淡地說了聲︰「知道了。」連一句關懷的話語都沒有留給她。
瞧見他從轎子里扶著一個面似芙蓉的女子出來,她才明白了他這幾日的冷淡是為何。
她自知是比不上那女子,雖然她同自己有一樣的冷清氣質,卻自有那麼一股嬌俏之感。